帶黃氏回來,最要防備的是張良明,他就像個炸彈,不知道會以什麼方式炸場,但是老人實際上最想看到的,也是她的二兒子張良明,雖然這個兒子傷透了她的心。
其實不用張良明做什麼,只要他到老人面前叫一聲娘,告訴他自己能不能吃飽,能不能穿暖這就夠了。
回北窪村,主要不就是想來看他們嗎?可惜她小小的願望,註定得不到滿足。
老人們都看出來黃氏的想法,小聲議論著張良明太不像話了。
有些人在乎輿論,有些根本不在乎,臉都不要了,誰願意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
當一個人壞到骨子裡的時候,父母、骨肉親情在他來說,都是笑話。
按照張老黑這種年輕人的意思,二哥這樣對爹孃,大家就當互相不存在,裝看不見就好了,但是老人不行,黃氏心裡委屈極了,覺得從小養大的兒子不應該這樣對自己,憋得難受,以至於中午也沒吃幾口飯。
當老人在親情之中有了期待,註定她會在這場期待中落下風。
張衛東早就猜到這種結果,可是黃氏估計沒想到,更多的是她不能接受,她的親兒子能這樣對她。
給黃氏夾了個豆腐圓子,黃氏卻半天吃不下,隊長說:“嬸子,老二的日子過的不錯,一共種了四十多畝地,今年收成好,光糧食估計就能收二萬四千斤以上,除掉公糧,還得剩二萬多斤,加上廠裡的分紅,他家不缺錢。
在咱們村裡他家都是大戶.”
小麥的價錢不低,84年的糧價有四毛多,光靠種糧食,張良明就是妥妥的萬元戶。
可惜他忘了他的地是打哪來的,心裡不會想著一點家人的好處,祝蘭芝反而整天在村裡說:“他們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這些地都荒了,他們還得自己交公糧.”
今年的收成讓黃氏的心情好了些嘴硬地說:“我不是擔心他,是沒胃口.”
張衛東說:“奶,不然吃了飯咱們就去舅爺家看看?”
“今天就在村裡吧,你舅爺家改天再去.”
大家都看出來了,她今天不見著二兒子,就不想走。
於是張衛東很隨意地說:“奶,那這樣吧,飯也吃好了,不然咱們去二叔家看看吧?”
黃氏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但是轉眼又說:“好,他娘來了都不到面前,他不來看我,我去看他總行了吧.”
黃氏是小腳,接受的男尊女卑的封建禮教教育,出嫁從夫,老來從子,是印到骨子裡的習慣,所以她永遠不會說哪個兒子不好,今天不是傷透了心,不會在這麼多人埋怨她的兒子。
隊長覺得去了不會有什麼好事,於是阻止說:“嬸子,算了吧,日子過的好好的,犯不著跟他生氣.”
黃氏說:“良山,嬸子今天要謝謝給口飯吃......”隊長慌忙說:“嬸子,你這說的什麼話,咱們還分那麼清楚.”
張衛東說:“大爺,我奶奶說的不是那個意思,她是說她回家來,親兒子都不管她,是你把她請到家,當上賓待她,她謝的是的這個人情.”
隊長說:“還是太見外了,嬸子你見我什麼時候跟咚咚見外了?”
黃氏搖頭說:“不一樣的,咚咚對你好是應該的,我回自己家,有自己的兒子在,不應該上你家吃這頓飯的.”
她一直耿耿於懷,老二對她視而不見。
隊長說:“哎,嬸子,我在你面前,不也跟你親兒子一樣,在哪吃不都一樣的.”
黃氏苦笑說:“你不用說寬心的話,我得謝謝你,咚咚你吃好了吧,帶我去你二叔家.”
慌忙答應一聲,招呼劉康張老黑一起往張良明家走。
一路上黃氏都沒說話,心裡可想而知是什麼滋味,張老黑好幾次試圖勸她別去,但是黃氏很堅決,根本就不接這個茬。
隊長不放心,帶著飯桌上的幾個老人一起過去。
村民見狀,也都跟了過來,走到張良明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浩浩蕩蕩一堆人了。
來到門口卻驚訝的發現,他家大門緊閉,這在農村是很少見的,北窪村雖然沒做到夜不閉戶,但是白天從來是沒有誰家關門的。
張老黑推了推,發現門從裡面插上了,他一推門,裡面就就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
於是他大喊說:“二哥,二哥?”
裡面頓時變的一片寂靜。
隊長說:“嬸子,算了吧,老二怕媳婦,媳婦不讓,他肯定話都不敢說.”
黃氏說:“繼續敲,我就不信他娘來了,連個門都不給進.”
“奶,我看就算了吧,你這是在自己生氣較勁,我二叔什麼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黃氏雖然性子好,但不是沒有性子,在外面高聲喊了一句:“老二,你娘來了,你連門都不讓她進嗎?”
裡面還是靜悄悄的。
等了一會黃氏說:“老四,給我把門踹開.”
張老黑也被氣得不輕,聽見黃氏的話,毫不猶豫地猛踹,一腳就踹的門框鬆動。
農家的門都是樣子貨,張老黑一腳沒踹開,劉康的另一腳又踹在另一扇上,這下門轟然倒了下去。
祝蘭芝立刻從屋裡衝出來罵說:“殺千刀的老東西,踹壞我的門,賠錢.”
黃氏沒理她,卻走進去喊:“老二,你娘來了,你出來吧.”
這句話讓張衛東莫名打了個寒顫,今天黃氏該有多傷心,忙對劉康說:“你去看著我奶奶,別讓她吃虧.”
、劉康站在老人身邊,他的心這才安靜下來。
張良明還是沒出來,甚至家裡的其他人也都沒出來,想來這都是祝蘭芝的交代。
祝蘭芝一蹦來到黃氏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說:“老東西,你到我家幹什麼,今天你弄壞我的門,沒有一萬塊別想走.”
村民聽了哈哈大笑,黃氏說:“不就一萬塊錢嗎,你讓老二出來,要多少我給多少.”
祝蘭芝冷笑說:“老東西,你說出來就出來,我今天就不讓他出來,看你怎麼辦?”
黃氏寒著臉,轉身走了出去。
祝蘭芝在背後叫說:“怎麼走了,老太婆,你弄壞我的門,別想走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