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殘缺的記憶像是填空題一樣。
猶如火山噴發般，充滿了蔡根的腦子。
他記起來了，努努完整的記憶。
原來曾經在蔡根的腦海裡，並不是努努記憶的全部，並不只是自己守護了努努，救回了努努那麼簡單。
努努是他們部落的首領，也是最健壯的人，他和蔡根從小一起長大。
天生蔡根身體贏弱，經常吃不飽。
打獵也沒有力氣，腦子比較好用，比較聰明，但是在原始社會里面，身體的強健才是唯一的生產力。
於是蔡根陷入了一種惡性迴圈，越吃不飽，長得越瘦弱，越瘦弱，越吃不飽飯。
在當時的環境裡想吃白食，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食物本來就是稀缺品，唯一的規矩就是按勞分配，多勞多得，少勞餓死。
蔡根很多次都放棄活下去了，就想那麼躺著，任由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作為精神食糧。
一天三頓飯，好難。
三天一頓飯，也好難。
活下去好難，他準備放棄了。
每每到蔡根快死的時候，努努都會給蔡根分一些食物。
並且鼓勵蔡根努力活下去，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只有努力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蔡根無數次被努努燃起生的希望，又無數次希望泯滅，放棄生活下去的所有努力。
活著實在太苦了，吃了上頓沒有下頓。
活著實在太苦了，猛獸太兇悍了，每次蔡根都遍體鱗傷，終究是一無所獲。
活著實在太苦了，部落裡誰都比蔡根強，完全競爭不過，每天都挨欺負。
終於有一天，努努作為部落首領，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要圍獵猛獁象。
一般人是不會有此魄力的，那和送死沒什麼兩樣。
努努想的是，只要乾死一隻猛獁象，至少大半年大家都不缺食物了。
蔡根不用努力，也能活下去。
計劃不是很周密，甚至很粗糙，努努一拍腦門子，就帶著所有人開始行動了。
努努很勇敢，像每次狩獵一樣，他都衝在第一個，身材雖然不夠魁梧。
但是他肌肉發達，身形敏捷，面對猛獸的經驗很豐富。
結果不言而喻，努努第一時間就被猛獁象的象牙給竄那了。
猛獁象本來是很溫和的動物，但是領地意識很強。
對於不懷好意的人類，他撕下了溫和的偽裝，變成了狂暴的巨獸。
努努在他的象牙上被甩得晃來晃去的，像是一個破洋娃娃，把象牙都染紅了。
同行的所有人都慌了，都害怕了，看著最強大的戰士努努被秒了，所有人哪裡還有攻擊的想法，直接鳥獸散了。
蔡根本來也是想跑的，那是求生的本能。
可是他的腿，嚇麻了。
站在原地看著努努不斷的掙扎，恐懼充滿了他的內心，讓他難以接受。
努努是蔡根有生以來，唯一對他好的人，也是唯一善良的人，可以說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此時努努死了，自己還有希望嗎？終於蔡根動了，沒有逃跑，而是拿著簡陋的武器，衝向了猛獁象。
他想救下努努，他不是為了殺死猛獁象吃他的肉，僅僅是想把努努救下來。
即使努努死了，也不應該掛在他的象牙上，像一面旗一樣迎風招展。
誤打誤撞蔡根刺中了猛獁象的鼻子，那最柔軟的一塊肉。
猛獁象吃痛抬起了它好幾米長的大腳，一腳就把蔡根給踩那了。
蔡根覺得脖子以下的身體，直接就被踩扁了，像一張相片一樣。
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死了。
當蔡根發現自己死了的時候，他又活了。
身體完好無損像是重生一樣，只是同樣柔弱，重生並沒有給他帶來力量。
蔡根撿起武器，再次攻擊猛獁象。
這一次他的運氣不太好，被象鼻子直接抽中了，飛出去好幾十米撞了一棵樹上，整個身體來了個對摺，死相很難看。
這次蔡根死的很慢，痛苦掙扎了很久，終究還是死了。
只是一眨眼蔡根又活了，身體又完好如初了。
這次他動了動聰明的腦子，沒有衝上去送死。
而是用盡全力爬上一棵樹，想要蹦到猛獁象的頭頂，因為那裡距離受傷的努努很近，也許能把努努救下來。
鼓起勇氣大吼一聲，蔡根跳向了猛獁象的頭。
猛獁象被蔡根的聲音所吸引，猛地抬起了頭。
於是蔡根又悲劇了，直接落在了，那根努努鮮血染紅的象牙，來了個貫穿。
所有算計都是枉然，誰能想到，猛獁象能突然抬頭啊？此時好了，一根象牙上串著努努和蔡根，也算是同生共死，不離不棄了。
蔡根雖然肌肉不多，但是腦容量很大，心眼也不少。
知道自己可能將要復活，絕不會這樣容易死掉。
雖然腹部疼痛欲裂，他還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用腰上的繩子把自己和努努綁在了一起。
猛獁巨獸雖然力大無窮，但是象牙上掛著兩個烤串，也是拖累啊。
只見他狂躁的甩頭，把蔡根和努努從象牙上甩了下去。
繩子綁得很緊，他們在地上滾了很久也沒有分開。
過了一小會兒，蔡根嚥氣了。
又過了一小會兒，蔡根又開始喘氣了蔡根復活以後，用他那柔弱的身體，揹著強壯的努努回到了部落。
率先跑回來的人都很驚訝，沒想到蔡根和努努還能活著回來。
只是大家並沒有什麼欣喜若狂，反而相當冷漠。
一個受傷快死的人是不配當首領的。
那一刻，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展現的淋漓盡致。
蔡根深知人心的險惡，平時自己就沒少挨欺負，只是依靠努努的保護，苟且到現在。
帶著努努，遠離了人群，為他止血，往他身上敷草藥，希望他能恢復過來。
畢竟只有強壯的努努在，蔡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努努受的傷，實在太重了。
傷口感染之後很快就腐爛了。
他的生命力很頑強，只是高燒讓他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
一直抓著蔡根的手，告訴蔡根。
“努力活下去，努力活下去...”後來努努實在太虛弱了，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嘴裡邊一直唸叨著。
“努...努...努...努....”
深夜努努的叫聲，引起了部落其他人的注意。
在飢餓的驅使下，他們有了本能的想法。
按道理說，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原始社會，他們的想法也很尋常，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只是這次，蔡根決定為生活努力一下，他決定聽努努的話。
他是絕對不會同意，讓他們把努努帶走的。
然後，他們之間，爆發了不太公平，也不太激烈的戰爭。
蔡根被打死了，他復活了。
蔡根又被打死了，他又復活了。
第三次蔡根復活的時候，他成了部落的神明。
只是後來努努還是死了，蔡根把它埋了起來。
這就是蔡根對於努努的最完整的記憶。
想起來那一刻，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叫他努努。
是因為他一直叫自己努力活下去，努力活下去，努努，努努...努努把對生命的希望寄託給了自己。
所有的期盼就是希望自己努力活下去，不僅是自己活下去，也不僅是替自己努力，還有努努的那一份。
無論是苦神的記憶，還是蔡根的記憶，此時已經不重要了。
背靠著墓碑，無力地坐了下去。
蔡根哭了起來，怎麼也控制不住，他想努努了。
那憨厚的笑容，健康的大板牙。
那亂糟糟的頭髮，沒有一點頭皮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