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曼橋,服務區,餐廳,後廚。

段曉紅正在溫習,絕命的白老師,毫不在意前廳裡的吵鬧。

出大事了,老闆們來了,爭論著賠償問題,後續營業問題,廚師招聘問題,重新裝修問題。

老闆有點多,各抒己見,都想在這次事件裡,爭取更多的利益,避免更多的損失。

正好看到破敗的游泳池,有一隻沾血的毛絨熊。

段曉紅放下了手機,有師傅來了。

走出後廚,看到那七個老闆,圍桌而坐,有抽菸的,有喝酒的,就是沒有燙頭的,是啊,七個大禿子,燙什麼頭?如果蔡根在這裡,就會認出,這正事趙二牛的老兄弟,七個大禿子。

段曉紅沒有搭理這群老闆,徑直往外走。

突然出現的服務員,打斷了七禿的爭執,瞬間冷場。

七禿嘴比較欠,手裡盤著核桃,冷冷的問,“曉紅,你幹啥去?後廚收拾完了嗎?”

六禿手裡盤著菩提串,一臉嫌棄,“她收拾個屁,一直在玩手機.”

大禿覺得這兩個人這麼說一個服務員,還是老服務員,有點太過分,“你倆有病吧?曉紅能活著,少賠多少錢,你倆不知道嗎?”

二禿不樂意了,“憑什麼都死了,就她沒死,我不差錢,我寧可賠錢,我家二胖子,咋就死了呢?我都不好意思見我姐了.”

死的胖廚師,是二禿的外甥,心裡很是窩火。

四個禿子開口了,另外三個專心的在喝茶,眼皮都不抬。

段曉紅站在門口,扭頭往老闆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三叔,四叔,五叔,你們聾啦?”

喝茶沒說話的三個禿子,把茶碗整齊的往桌子上一摔,“你該幹啥幹啥.”

“就當他們放屁.”

“在這沒人能管你.”

得到親叔的表態,段曉紅嘟囔著小胖臉,鄙視的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咋地好了.”

說完,推門出去了。

段曉紅出去後,二禿才繼續說,“你們說誰放屁,你仨有必要這麼慣著她嗎?誰是老闆?”

再次整齊的端起了茶杯,回答聲此起彼伏,“沒有曉紅能幹這個買賣?”

“沒有買賣你能當老闆?”

“靠誰吃飯心裡沒數?”

三句話,遞進關係,交代了糖從哪甜,鹽從哪鹹。

同時,也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想當初,承包服務區的餐廳,沒輪到七禿,前面有很多人比他們關係硬。

但是,前面承包的,都沒幹起來,不是生意不好,是幹不了。

不是著火,就是死人,沒有一個得善終的。

最後,輪到了七禿,找來了段曉紅,在這當了服務員。

震住了場子,生意紅火,日進斗金。

太平了很久,很久,以至於久到,一些人忘了這些事。

被人提醒後,瞬間治好了健忘者的失憶,轉移話題,回到了剛才的爭執。

段曉紅出了餐廳,繞過了加油站,回到了自己的獨立宿舍。

十平米的宿舍,除了一個桌子,只有一張上下鋪。

下鋪段曉紅住,上鋪師傅們住,曾經的師傅們住。

兩排四五個神像,擺的錯落有致,一塵不染。

神像後面的牆上,貼著一張黃紙,上面用黑筆寫著幾十個名字,這應該就是段曉紅家的堂單了。

一個旱地拔蔥,胖乎乎的段曉紅異常靈活的蹦到了桌子上,正好面對上鋪的神像,以及後面的堂單。

在香桶裡抓了一把香,不多不少,她也不知道幾十根,拿著打火機就是一頓點。

由於香太多,質量也一般,全點著後,像個火把,舉過頭頂,乾脆利落的道,“請師傅.”

然後往滿是五穀的一個小盆裡一插,也就是小盆,一般香爐還真插不下這麼多香。

屋子本來就不大,經過這一把香的薰陶,瞬間像是著火一樣,濃厚的煙霧像是水波紋,瞬間瀰漫到房間的每個角落。

兩個老人,出現在上下鋪旁邊,來得很突兀,寂靜無聲,動作很輕,就連煙霧的波紋,都沒有打亂。

段曉紅一看,這還了得,第一次看到真身啊,以前是意念溝通啊。

連忙下了桌子,跪在兩個老人身前,“弟馬段曉紅,師傅們好.”

兩位老人,看看地上跪著的段曉紅,又看了看上鋪的那些神像,看到那一把香的時候,眼皮同時跳了跳,心裡同時有了個想法,還真是百無禁忌,點香有論把的嗎?本來想好的詞,被這把香一下燻忘了,兩個老人對視半天,誰也沒開口。

就在屋子裡一片沉默的時候,宿舍的門突然開啟了,胡小草一蹦一跳走了進來。

“哎呀媽呀,這屋著火了啊?瞪眼瞅啥呢?趕緊救火啊?”

胡小草看著屋裡的常武夫和莽青山,誰也沒動,順著他們的眼神,也看到了上鋪的那把香。

宿舍門也沒關,拉起跪在地上的段曉紅,“你家師傅,讓你上香,上一把啊?”

段曉紅對於門口來這位很是好奇,同樣沒見過,怔怔的回答,“是啊,以前我師傅們說幾根幾根上,不過癮,每次都是一把一把的上香.”

胡小草走到窗戶邊,不顧大冬天,一把開啟了窗戶,讓門和窗戶形成了對流,驅散這濃厚的煙霧。

“老常,你家的那些小崽子,口味這麼重嗎?明著出來四海揚名,背地裡窩在這每天抽香過癮.”

常武夫看著黃紙堂單,以及堂單上的每個名字,“哎,是有點不爭氣,不過每一個都沒丟臉,都是堂堂正正的戰死的,我驕傲.”

莽青山依舊不哎說話,也看著那些名字,眼圈不禁溼潤,那都是孫子,外甥,侄子,以及八竿子打得著的後輩啊。

段曉紅看胡小草沒說自己師傅的好話,心裡有點不舒服,那些師傅都是在保護自己的過程中魂飛魄散的。

“師傅們也想四海揚名,是我不願意去,不是他們的錯.”

胡小草看屋裡的煙霧消散很多,一個跳躍,坐在了上鋪,那些神像的旁邊,點上一顆煙,“說說,為什麼不想去人多的地方看事賺大錢,非要在這裡窩著當服務員,是因為沒有貪慾?還是沒有上進心?別說什麼常家掌堂不適合看事,只要你出去,其他家也會來人,四梁八柱肯定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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