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黎宇又一次潛入了鄂霍茨克城。
平靜的深夜裡，他一邊口袋裡揣著動能手槍，另一邊是訊號傳輸器，用來黑入城內的監控設施。
就像處理之前的跟蹤無人機一樣，黎宇用不著奪取操控權，只是梳一遍人家的訊號，確保自己沒有暴露。
他再次來到城裡唯一的診所。
不久之前，協會發來了通知，那份關於鄂霍茨克城的居民現狀報告，引起了蓬萊城的注意，也引來了特別調查小組。
而這個小組的領導者，正是不死的艾拉——雖然在這幾天裡沒有和艾拉聯絡，但黎宇用不著思索也明白，這無疑是艾拉的手筆。
當然確切地講，是艾拉姐妹中的拉薇爾。
至於艾米莉，現在正在零下兩百多度的黑暗中沉睡，隨著受損的宇宙飛船在衛星軌道上飄蕩。
按照協會的慣例，他收到這條訊息的時間，比官方發出調查通告要早兩個小時。
這種慣例是為了保護，給舉報者留出充足的撤離餘地。
但黎宇並不打算撤。
他推開了診所的門，看到那位中年醫生，以及頭髮花白約莫五六十歲的病患。
患者的問題相當明顯——整條右臂，彎曲成了一種不自然的狀態，毫無疑問是斷了骨頭。
巴耶夫醫生端著平板，正在看給患者拍的片子。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抬起頭，看到是幾天前才見過的年輕法師。
“你找我有事？”
醫生的語氣裡透著一股疲憊，自然沒多禮貌。
黎宇問道：“你還有多久完？”
“你是說這位患者？我只能先簡單接一下。
暫時沒有做手術的條件.”
巴耶夫醫生這麼說著，雙手扶著患者彎曲的骨頭，緩緩地操作起來。
“啊……”患者咬著毛巾，一絲絲的悶哼從毛巾裡洩出來。
他躺在手術檯上，全身都繃緊了，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
黎宇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巴耶夫醫生拿起一根注射器，往患者胳膊肘的靜脈裡推了一管透明液體。
很快，患者的痛苦症狀就減輕了許多。
然後醫生用夾板固定好，就說：“你可以走了。
這個月都不要亂動了，好好臥床休息.”
患者躺在那兒又喘了半分鐘，站起身來，摘下嘴裡的毛巾。
“謝謝您，謝謝……”患者扶著胳膊肘，趔趄著走了出去。
黎宇忽然問道：“你這兒沒有護士，平時怎麼忙得過來？”
巴耶夫醫生苦笑道：“因為我只做最低限度的治療。
如果要開刀，要手術，或者那些複雜的治療手段，確實需要人幫忙。
但這裡用不著.”
黎宇：“我之前給你的燃料棒，派上用場了麼？”
巴耶夫醫生：“感謝您的援助，非常有用.”
黎宇：“那我現在再給你一個真誠的建議。
立刻離開這裡.”
巴耶夫醫生不由一愣：“離開鄂霍茨克？為什麼？”
“蓬萊派出的調查小組已經出發了，很快就會到這裡，針對居民死亡率異常高的原因展開調查。
而在那之前，大概再過一個小時，這裡的總督就會收到關於調查組的訊息.”
說到這裡，眼看著醫生不自覺地張開嘴巴，瞳孔都縮了，黎宇停頓了幾秒鐘讓人消化這個事實，然後繼續道：“那個叫做諾維赫的總督，應該知道你是這裡唯一的醫生，你的診所是唯一一個為平民設立的醫療點。
要統計出生率、死亡率，還有各種詳細生動的案例，總督閣下只要不是個傻子都能猜到是誰在通風報信.”
巴耶夫醫生愣了好幾秒。
他捏緊雙拳，卻無從發洩怒火。
半晌，他只能痛苦地捂著臉，咬著牙：“你明明說過我不會有事的！”
黎宇：“很遺憾，蓬萊那邊的反應超出了我的預期。
我本來只是打算彙報一下，以為那份報告會石沉大海的，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麼快就派出調查組.”
“你真的沒想到！？”
巴耶夫醫生瞪大了眼睛，目光發直。
可面前這位年輕法師的神色依舊淡然，只是略微帶著一絲無奈。
他真的沒有預料到蓬萊會派出調查組？巴耶夫醫生忽然坐在了手術臺上，腰都彎了下去，垂頭喪氣道：“您是法師，諾維赫總督也是法師，而我只是個小小的醫生……您和總督大人掰手腕，一點小小的餘波都能讓我過不下去.”
黎宇：“那就走吧.”
巴耶夫醫生抬起頭：“我應該感謝你，對不對？如果換別人冷酷一點，現在該不管我的死活，直接跑掉才對.”
黎宇：“我不喜歡讓無辜的人被我牽連.”
巴耶夫醫生：“是啊，您應該立刻離得遠遠的，最好趕緊出海……”黎宇豎起一根食指：“不，我並不打算出海。
我會待在這附近，等諾維赫滾蛋.”
巴耶夫醫生愣愣地盯著他，又張開了嘴，半天都合不攏下巴。
黎宇：“話說得夠多了，走吧.”
巴耶夫醫生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一下東西，忽然又意識到，自己賴以為生的傢伙似乎都沒什麼帶走的意義。
人家是法師，就算傷了病了，也不缺進醫療艙的機會。
於是醫生忍不住問道：“我對您，有什麼用呢？”
黎宇：“你瞭解鄂霍茨克城，對我而言這就夠了.”
————“總督閣下，很遺憾，我們去的時候那個診所已經空了.”
諾維赫總督坐在椅子上，再一次眉頭緊鎖。
這次他已經足夠謹慎了。
剛看到‘調查組即將趕赴鄂霍茨克城’的訊息，他就立刻派下屬的法師去抓捕那個醫生。
專門給窮人看病的醫生在這隻有一個，用不著想也知道是誰。
如果能抓住那醫生，或許能撬出些情報來。
然而事情果然沒那麼簡單。
“那醫生跑了？”
約莫三十歲的男法師說道：“是的，而且所有的監控都沒拍到他。
監控確實是有死角，但避開每一個攝像頭，這不是一個普通醫生能做到的事.”
“嗯……”“總督閣下？”
“沒關係，涅日諾夫閣下已經回覆我了。
他不會放任外來者亂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