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侯爺從南疆回京運送貢品,半路遭遇悍匪,還有刺客截殺,這事像是風吹的毛絮似的,傳開了。

首先是老侯爺趕回的節點,剛好是上朝的時辰,早朝還沒散,太監就慌慌張張地進來稟報,說是侯爺帶傷回京面聖。

直將皇帝也弄得措手不及,當著這麼多老臣的面,這裡頭可有不少當初和侯爺交好之輩,一個個在殿上便開始交頭接耳納罕老侯爺進京怎還會受傷。

迫於壓力,皇帝只好宣古老侯爺進殿。

當百官看到昔日精神矍鑠的老侯爺,此時這骨瘦如柴,喘著氣虛弱地被扶著進來的模樣時,無不是驚訝、不解,然後便是惋惜心疼。

十幾年前,老爺子在京中接濟了不少寒門子弟,不求回報地幫了這些想要入仕卻苦於出身貧寒的讀書人,如今十多年過去後,這朝中站著的一些中流砥柱,不少也有受過他幫助的。

更莫說武將了,侯爺文武雙全,年輕時候是京中響噹噹的人物,在莫承之前,朝中的仗事,可都靠侯爺頂著。

自從皇后嫁入宮中,侯爺便低調了,主動卸去兵權,時不時救濟些寒門子弟,結交些性情中好友。

但也因此,被皇上猜忌是結黨,好在老侯爺也是有壯士扼腕的決心的,當機立斷地就主動調離京城,去南疆那邊緣之地鎮守,一去便是十年。

如今,所有大臣都明白,他為何回來。

皇后薨逝才幾年,太子便被廢,皇上這是在往古老侯爺的心窩子戳刀子,他自然要回來為外孫鳴不平討公道。

而朝中之前只是象徵性為姜暝求情的大臣,此時不禁眼眶微微發熱,他們等的便是這天。

深知當時皇上只想廢了在朝中和民間日漸聲望極高的太子,不管是誰來求情結果都一樣,所以他們沒有盡全力幫太子——他們想等,等侯爺回京,等一個皇上自己都不能拒絕的時機,再一舉扶太子回東宮。

皇上擔心的不過是太子逾矩,如今這一遭也算是重挫過太子的元氣了,他再怎麼戀著皇位不捨放下,也知道後繼之人必只能是嫡出且品性最佳的太子。

大臣們也想得清楚,若是皇上真的要糊塗扶持那什麼九皇子十皇子之流,那他們便是拼死也要輔佐太子這儲君。

明君開盛世,皇上登基以來,起初也是做過不少建樹的,如今年歲上來了,便顯得有些昏聵和盲目了。

聽不得諫言,喜奢靡鋪張,若非有莫承這個大將軍將邊關守得牢牢的,那便是內憂外患了。

太子性情仁德溫厚,卻又不缺乏御下與政務上的本事手段,唯一的缺點,該是太溫柔恭良,要不然也不會遭了算計。

他們當中有的倒是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契機,能登上皇位的人,不能只有仁善,還需有決斷,不為惡,卻當提防惡。

最後,老侯爺被皇上賜了車送回去養傷,同時龍顏大怒,要徹查悍匪與刺客一事,給老侯爺一個交代。

皇帝心情很不好,這倒不是做戲。

老爺子在京中是有些人脈的,好些在家中頤養天年的老夥計,聽聞他回京,還負傷,皆坐不住,紛紛去侯府看望他。

同時也將太子的“冤案”重提,之前半年,皇帝以“痛失皇嗣”為由,回絕重新審理案件,以至於大臣們也很無奈。

眼下就天時地利人和皆佔了,於是,壓力給到了皇帝。

長寧宮中,莫錦一剪子剪斷了手中的絹布,她美目平和,面容溫婉,聽著底下人彙報老侯爺還罵她是妖妃云云,她也不動氣,只是溫聲道,“知道了.”

她屏退這名奴才——皇帝派來的。

哼,想要激她出來樹敵不成?能和侯爺對抗的可不就是她父親嗎?皇上還真是會,物盡其用啊。

莫錦將剪刀放下,喚了芳容進來。

“你,不,你差個人去將軍府問問情況……”比起老侯爺的怒氣,皇帝的試探和利用,莫錦顯然更關心妹妹的情況。

她總覺得,莫酒沒有訊息就是在製造壞訊息的路上,或者更糟,已經是了。

芳容依言出去,但很快她就一臉急切地帶著垂首的喜鵲進來了。

看到喜鵲一道進來時,莫錦眼皮子就直跳了。

心底的不安直接放大到極致。

“小酒到底出什麼事了!莫要矇騙本宮!”

莫錦面容一肅,直接沉聲施壓,喜鵲立即跪下,哆哆嗦嗦地將莫酒做的事,以及她現在中毒昏迷不醒,在被姜暝帶去的軍醫救治中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知。

“娘娘,娘娘莫要激動.”

芳容見莫錦神情一晃,身體更是搖搖欲墜的架勢,立時攙著她,給她支撐的力道,拍撫著莫錦的後背,為她順氣。

莫錦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暈厥過去,她想過莫酒會主意大做點什麼,但怎麼也沒想到,她敢帶著人去救古老侯爺,還路上遇到刺客,為救人自己去擋箭!她臉色頓時蠟白,只覺得此時的心情和天塌下來沒分別了。

捱過眼前發黑的不適,莫錦掐著手心恢復了點理智,此時才覺出了一身虛汗。

“她還沒醒?要不要緊,大夫怎麼說?姜暝找的人到底醫術如何?”

見喜鵲嚇得說不出話來,莫錦心急如焚,索性便往外走,“我要回府,我要確認她沒事……”“娘娘,娘娘不可——您若是這般回去了,豈不是叫外人知道二小姐出去救了古老侯爺?”

芳容及時拉住了莫錦,知道她為了妹妹的事才會亂陣腳,便忙冷靜和她分析著,“您要去,也不能是今天。

至少,至少過了這風頭,找個合理的理由回……”“合理的理由?”

莫錦怔怔地扶著芳容的手臂,聲音裡都帶著幾分哭腔,“芳容,那是我親妹妹,我帶大的妹妹啊!她都這樣了,她是我的妹妹小酒就是最合理的理由!”

她是貴妃,卻還要受這麼多約束和不得已,連妹妹身處危險時都不能及時趕回去守著,她做這個憋屈的傀儡貴妃又有何用!倒不如做個平民百姓來得自在自由!雖是內心萬般不甘和憤怒,莫錦也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眼尾通紅,臉色極難看地坐下了。

無聲的哀傷從她身上傳達出來,任誰看了都心疼。

她卻冷靜地道,“你回去好好照顧二小姐,最好的藥,最好的大夫,本宮要她好好地醒來,不然你也別活了.”

她末了那句,聲音很輕,明明說的是要殺人的話,卻半點狠勁都沒有。

卻不是開玩笑的,若是莫酒出事,莫錦一定會發瘋,別說殺人,她會不會想不開都不好說。

(姐姐是真的好愛妹妹,可惜我們莫酒現在還是個不懂愛(或者說開始懂了卻沒發現)的石頭心,這一世莫錦教會她極致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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