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對於幾個學生來講,或許是比較清閒舒適的,畢竟之前在偏僻的小山村窩了那麼多天,現在能夠回到舒服的家裡,感覺也會好很多,就連當初牢騷滿腹的老九,在被留下談話之後,安排了住宿,之後的幾天也悠哉悠哉,沒再抱怨過什麼。

只可惜同樣在雲頂村逗留那麼多天回來的田蜜,就沒有那麼好命了,就算回到了c市,也沒有什麼閒暇時間可以供她在家裡逗留,甚至於單位,她一天都沒幾個小時能呆在那裡,整個人就好像是個陀螺,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忙裡又忙外。

忙什麼?當然是工作。

從雲頂村回來之後,對於這個案子,田蜜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判斷和其他人做了溝通,陸向東對她的絕大多數意見都表示同意,連程峰也誇獎她思維縝密,考慮周全,結果到了最後,她還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為了證明自己推測的正確性,到處取證調查。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用每天呆在局裡,聽李偉銘的母親來吵鬧。

在忙碌和焦急等待之後,田蜜終於在幾天後的一個清晨接到了戶籍那邊拿過來的資料。

把這些材料彙集起來,交給程峰,程峰仔細看後,大手一揮:“行動!”

本來實施抓捕是不打算帶上田蜜的,考慮到她畢竟是給年輕小姑娘,誰都怕突然出現預料外的突發狀況,會沒有辦法顧全她的安危。

但是田蜜卻堅決要去,理由還非常的義正詞嚴:“警察是職業,不分性別!我既然是刑警,就有義務一起行動,你們不能搞性別歧視!”

拗不過她,大夥只好同意讓她也一起行動。

出乎意料的是,陸向東竟然也要求跟著一起,關於這個問題,程峰起初是不答應的。

“你是知道的,嘉逸跟著我們查案子的時候,抓捕也一樣不讓她參與的,如果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我們負不起這個責任的.”

程峰搬出嘉逸這個先例來拒絕陸向東。

陸向東不在意的聳聳肩:“後果我自負,簽字畫押都可以。

我沒打算幫你們抓人,只不過打算去現場充當一下圍觀群眾。

還有,別忘了你當初救你老婆的時候,是誰幫的忙.”

陸向東這麼一說,到讓程峰有些啞然了,最後只好點點頭,同意他跟著去,但堅決不可以冒險參與抓捕。

於是,帶上陸向東這個編外人員,田蜜、安長埔和墨竇四人驅車趕往目標地點。

到了招待所樓下停好車,三個人迅速下車,卻在陸向東想要下車的時候攔住了他。

“陸博士,我們估計很快就下來了,你還是在車裡坐著等我們吧!”

安長埔最先開口。

墨竇也說:“是啊,就帶一個人下來而已,很快的.”

田蜜也在一旁半真半假的湊熱鬧:“是啊,你跟上去,到後來我們還不知道是該先抓人,還是先保護你.”

陸向東的眼睛向她掃過去,出乎意料的沒有出言反駁,而是配合的點點頭。

坐回到車上去:“那你們去吧,我在這兒等著.”

田蜜三人先在招待所的前臺詢問要去房間住客的出入情況,確定了人就在房內,沒有離開,這才拿了服務員的備用鑰匙,直奔三樓。

“你剛才講話刻薄了點兒,”上樓的時候,墨竇替陸向東抱不平:“太挫傷陸博士的自尊了吧?好歹人家當初也危急關頭勇鬥過歹徒.”

“動嘴皮子和動手能一樣麼!”

田蜜不在乎的說:“傷自尊也好過傷筋動骨嘛.”

剛剛來到目標地點327房間門口,房門就被開啟了,老九伸著懶腰從裡面走出來。

一看三個人,老九一愣,張口就問:“咦?墨老弟?你們仨一大早咋就跑來啦?”

田蜜一聽他開口心頭一緊,還沒來得及上前,就見邢君挺從屋裡衝出來,猛地一把從背後把老九推向門外的三個人,趁著老九把田蜜他們撞在一起的空檔,飛快的從屋裡竄了出來,朝樓梯跑去,速度快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一個專業的短跑運動員。

安長埔和墨竇連忙推開老九,此時此刻也顧不得過問老九是否無恙,拔腿就追,田蜜跟著追出去一段,一看兩個人追著邢君挺就往樓上跑,扭頭又回到三樓,急吼吼的問已經嚇呆了的樓層服務員:“你們這兒一共幾個樓梯?”

“兩個!那邊還有一個消防樓梯!”

服務員伸手朝走廊另一側指過去。

田蜜立刻朝那邊跑,跑到走廊盡頭果然看到兩扇緊閉的鐵門,伸手一拉,好像好久不用已經生鏽了,使了好大力氣,才總算拉開,剛來開門就看到一個身影從樓梯上面飛快的跑了過去。

“邢君挺你站住!”

田蜜大喊一聲,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身後也傳來急促的腳步和喘息,看來安長埔和墨竇兩個人也一直對他緊追不放呢。

眼看著邢君挺的身影消失在一樓的側門口,田蜜的心都沉下去了。

就差那麼一步!讓人這麼從樓裡跑出去,再想抓到,可就要費一番功夫了,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他們剛到門口老九就出來了,還大嗓門兒的暴露了他們的行動呢!緊隨邢君挺衝出側門的田蜜原以為自己只能看到邢君挺跑遠的身影,畢竟以剛才他逃跑的速度來看,只有在下樓梯這種動作自己能撿便宜,在平地上是絕對無法追上的。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她衝出樓門的時候,邢君挺已經被人堵在側門前的窄巷裡了。

而堵住邢君挺不是別人,正是應該在車裡老老實實等著的陸向東。

旅館的側門外是一條一米多寬的窄巷子,平時兩個人如果想同時透過,都會比較擁擠,現在陸向東在出巷子的路口一站,還真有點兒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意思。

田蜜和陸向東,一個在側門口,一個在窄巷口,兩個人一前一後,把邢君挺夾了個嚴嚴實實。

邢君挺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是田蜜,臉色似乎隱約鬆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對陸向東大喊一聲:“你閃開!”

同時,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把水果刀,緊緊攥在手裡頭。

陸向東面對邢君挺的劍拔弩張,彷彿絲毫不放在心上,還挑釁的朝他笑笑。

田蜜卻替他捏了一把汗,現在的情況可不比當初,當初他和變態殺人狂斡旋鬥智,那是對方還算穩得住,現在眼前的可是一個狗急了跳牆的主兒,萬一衝過去給他一刀,那可就不好辦了。

“邢君挺,今天有我在,你就別想跑!”

田蜜生怕出意外,連忙在背後大喊一聲:“哦,對了,事到如今,我是不是該叫你莊金陽比較好?”

邢君挺嚯的轉過身來,臉色不復從前的溫吞,一張臉雖然還蒼白如紙,表情卻很猙獰,眼睛惡狠狠的瞪著,眼角都快要裂開了一樣。

“你也閃開!今天誰不讓我活,我就拉誰做墊背的,誰都別想好!”

他看看陸向東,又看看田蜜,以及他們背後的方向,快速的權衡了一下,果斷朝陸向東那邊衝過去。

陸向東依舊面不改色,淡定的好像沒有看到邢君挺手中的刀一樣。

相比之下,田蜜就不那麼淡定了,邢君挺是很狡詐的,他權衡之後,認定田蜜的殺傷力一定小於陸向東,所以選擇與陸向東正面衝突,背後的田蜜被他視為不會構成太大威脅的角色。

實際上,田蜜覺得他做出了一個完全錯誤的估計。

不想讓陸向東身陷危險當中,她迅速的衝上去,趁著邢君挺一門心思想對付陸向東,對身後缺乏防備的時候,靠近邢君挺的身體後右側,左手一把掐住他握刀那隻手的手腕,右腳上步身體左擰,與此同時右手快速抓住邢君挺的手背,猛折他手腕下壓外擰迫使他蹲下身來,之後撤步用力往後拉,把邢君挺拉倒在地,再用他的手腕纏住他自己的脖子,牽制住他的行動,整個動作迅速乾淨,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邢君挺就這樣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一個身材比自己較小不少的女警制服了。

田蜜壓制著還想掙扎的邢君挺,自己也已經氣喘吁吁,剛剛情急之下爆發出來的力量,這會兒也消耗殆盡。

即便如此,她還是沒忘詢問一下陸向東的情況:“你怎麼樣?沒事吧?”

陸向東原本還饒有興致的在一旁觀看田蜜的“擒敵實戰表演”,忽然被她一問,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多虧我動作快,不然還真來不及救你!”

田蜜喘著粗氣,不滿的瞪陸向東一眼:“讓你在車裡好好等著,你偏不聽!剛才要是出事了可怎麼辦!”

“第一,我說過後果自負,不會讓你們公安局負責任的.”

陸向東看看正跑過來的墨竇,對田蜜說:“第二,好像如果不是我在這裡擋著,他早就跑了,搞不好你們現在還在玩兒你跑我追的遊戲呢,我覺得於情於理,你都欠我一句謝謝.”

“誰說我是怕負責任了!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兒頂著呢,輪得著我操心麼!”

田蜜也急了,聲調高了起來,一把將邢君挺推給墨竇,氣鼓鼓的對陸向東說:“命是你自己的!不要總是耍小聰明、逞英雄!我這次來得及保護你,不代表每一次你都能逢凶化吉,你這個人就不能多照顧一下自己,少讓別人揪心麼?”

“保護我?”

陸向東聽了田蜜的話,好像有些想笑,可是笑意到了眼角就停住了,終究沒有笑出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對田蜜說:“那多謝了.”

聽到他道謝,田蜜反而更詫異,不過有個好態度總不是錯事,眼下她也沒心思繼續和陸向東糾纏。

墨竇押著邢君挺上車,田蜜這才想起來問他:“剛才你和安長埔不是就在我後面沒多遠麼,怎麼這麼半天才下來?”

“你別提了,我們跑到一半被服務員硬是給揪住,說老九被邢君挺那麼猛的一推,受了驚嚇就犯病兒了,這不,我趕緊趕過來幫你,安長埔送老九去醫院了.”

墨竇把拷上手銬的邢君挺推進警車裡,關好車門向田蜜解釋剛才的過程:“剛才那一招折腕牽羊用的漂亮!”

田蜜咧了咧嘴,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聽到什麼稱讚都沒辦法開心起來。

一路飛馳,不一會兒就回到公安局,顧不上疲憊,田蜜和墨竇立刻把邢君挺帶到審訊室,準備開始審訊,陸向東不用說,當然也隨同一起旁聽。

被帶回公安局的邢君挺,已經放棄了抵抗,整個人坐在椅子上,沒精打采,歪著頭垂著眼,一聲不吭。

“怎麼?力氣剛才耍橫的時候都用完了?現在怎麼跟挨霜打的茄子似的?”

墨竇等了半天,見他不吭聲,不耐煩的開口問。

邢君挺抬眼看看他,鼻子裡頭擠出一聲冷笑。

“不想說?沒關係,那你聽我說也行啊,”田蜜翻開手邊的記錄,對邢君挺說:“你本名叫莊金陽,今年22歲,有一個姐姐,名叫莊金雲,在9年前自殺身亡,同年,父親莊銅因為不堪女兒離世,所以放火燒了房子,全家只有你母親彭秀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莊銅當場死亡,你也嚴重燒傷被送往醫院接受治療.”

邢君挺不做任何反應,表現的充耳不聞。

田蜜也不氣餒,繼續說:“在你住院期間,你母親屢次三番受到騷擾,遭人恐嚇,所以在你脫離危險之後,她就帶著你轉院到了其他地方,並且一個人籌集你的治療費,你們離開c市後先是在b市落腳,接著又搬去了l市,最後你母親再婚嫁給你的繼父,於是你就跟了繼父,改姓了邢,戶口也落到了h省去.”

邢君挺身子僵硬的坐著,兩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緊緊的攥起拳頭,陸向東坐在田蜜和墨竇身後,看到對面邢君挺的表現,嘴角不明顯的微微向上挑動一下。

“看來,你的繼父應該是對你們母子倆很好的,不然以你當初的燒傷程度,現在不可能以這副面目出現在所有人面前,更不可能念大學,植皮和唸書的費用,對於你母親一個女人而言,應該是很難承受的吧?你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就沒有替這麼多年照顧你的繼父想想?培養出了一個成了殺人犯的養子,你讓他怎麼又顏面去面對其他人.”

“你什麼都不瞭解,就別自以為是的裝作很明白!”

邢君挺突然開口,猛地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看著田蜜:“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說再多來刺激我也無濟於事,只要我不承認,你們就什麼也證明不了!”

“願意賭一下麼?”

面對邢君挺的頑抗態度,田蜜不急不惱:“不過事到如今,你好像也沒有什麼資本和賭注了.”

墨竇衝邢君挺的手努努嘴,問:“分屍的時候傷的是那隻手?你還真是不小心.”

邢君挺聽了他這話,表情立刻緊張起來,眼睛死死盯著墨竇,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你還是放鬆一點吧,就算是把後槽牙都咬碎了,也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田蜜在一旁敲邊鼓。

“看你還不死心,我就把話說的再明白一點,”墨竇耐著性子說:“殺害李偉銘的兇手就是你,你先將他騙到‘鬼屋’殺死,再把人藏在旁邊老九的柴草垛中,第二天夜裡摸黑再次悄悄離開牛富有家,用白天從於木匠家偷的摺疊鋸在鬼屋將李偉銘分屍,分屍後把頭顱埋在鬼屋裡,身體部分全部拋入河中,衣服挖坑填埋。

我們在你掩埋的李偉銘的血衣上面,以及你分屍用的那把摺疊鋸上面都發現了你的血跡。

還有,雖然寄給李偉銘父母的信封上你用左手刻意模仿老九的筆體,但是我們的筆跡鑑定專家還是辨別出了真偽,你賴不掉的.”

“胡說,”邢君挺冷笑:“你們有向我採集過血液樣本麼?連對比的參照物都沒有,憑什麼就說上面的血跡是我的?!”

“你說錯了,雖然我們沒有直接找你採集血樣,但是卻找到了你當初做植皮的那家整形醫院,因為你的血型是極為罕見的rh陰性血,所以醫院保留了你的就診病歷和一系列資料存檔,我們用法醫那邊得到的檢驗報告對比了整形醫院提供的病歷報告,證明了分屍工具和血衣上除了李偉銘之外的另外一種血跡,就是屬於你,邢君挺,或者說莊金陽的!”

墨竇呵呵一笑:“怎麼樣?是不是想說,人算不如天算?”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你犯罪,我們就一定能夠找到證據.”

田蜜堅決的說。

“什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說的好聽!”

邢君挺露出冷笑,鄙夷的看了看他們:“你們要是做的有說的那麼好聽,我姐也不會含冤帶屈,那麼早早的就走上絕路!就是你們姑息養奸,我姐才會被逼死,要不是我姐死的那麼慘,我爸也不會放火自殺,我也不會被燒的人不人鬼不鬼!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為你們的無能造成的!”

他的話等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和行為,這讓田蜜和墨竇悄悄的鬆了口氣,邢君挺講話內容的改變,說明他內心的僥倖和頑抗已經漸漸瓦解。

“邢君挺,對於你姐姐莊金雲的遭遇,我們也很遺憾,也很氣憤,但是你想沒想過,事情發展到後來那種地步,除了李偉銘的父母依仗權勢在李偉銘的年紀上做了手腳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原因?”

田蜜是真心替莊家姐弟感到惋惜,更為邢君挺的選擇而痛心:“你姐姐沒有足夠的知識,在被侵犯後自己洗去了證據,這是其一。

在她到公安局報案後,又輕易的被李家夫婦開出的物質條件誘惑,為了能拿到一大筆補償金就在證據本身就被破壞的情況下撒謊替李偉銘掩飾,給了李家動手腳該年紀的機會,這是其二。

回到家中,你的家人沒有把她當做一個受害者,沒有鼓勵她用法律保護自己的權益,反而當她是做錯了事的罪人,認為她給家裡帶來了恥辱,這是其三。

你覺得逼死莊金雲的,真的是別人麼?”

“你們已經什麼都查清楚了?”

聽完田蜜的話,邢君挺的怒氣漸漸消失,只剩下木然。

田蜜點點頭:“李偉銘的母親已經坦白了當初的事情,她也會為自己當初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聽到這句話,邢君挺似乎有些意外,眼睛裡隱約有水光浮動:“那你們知不知道,我姐為什麼會答應不告他們?我姐唸書唸的不多,心眼兒也特別實,她被人欺負了,想報警告姓李的一家,可是那家的女人求她,說事情已經這樣了,張揚出去對我姐也不好,不如不告,給我姐一筆錢,私了。

她開出的那個價位,我姐確實心動了,因為那足夠帶我爸去大醫院看病,還能剩下錢保證我的學費,她覺得自己就算再當十年保姆,也未必能賺得到那麼多錢,所以她就答應了!她不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從頭到尾,她都是為了我們的家!”

說到這裡,邢君挺的眼角流下了眼淚,他抬起帶著手銬的手背,胡亂抹了抹腮邊的淚水,接著說:“可是李家太沒有人性了,我姐前腳按照他們教的說法放棄打官司,後腳他們就去給李偉銘改了年齡,然後就倒打一耙,說我姐想訛詐他們家,一分錢都沒有給她,還臭罵了她一頓,把她給攆走了。

我姐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一個人輾轉回到雲頂村,結果還遭到村裡人的指指點點,所有人都在背後戳著她的脊樑骨說三道四.”

“你們不也查到了,我在c市住院期間,經常有流氓地痞到醫院裡騷擾我媽,那些人都是李偉銘的父母花錢僱的,他們害怕,怕我們母子倆會突然又想要告他們.”

邢君挺的眼淚一直流,臉色卻沒有什麼表情:“我媽實在是受不了,所以才急忙的帶著我逃離這裡,她說這裡是她的傷心地,這輩子她都不想再回來.”

“還有,”他忽然抬眼看著田蜜,對她說:“別把我繼父想象的那麼善良偉大!他只不過是個人渣!當初之所以肯娶我媽,是因為他有隱疾,根本不算是個真正的男人,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我媽一個人帶著我,生活都很難保障,當然不會計較他的那種毛病,他也沒資本嫌棄我這個被燒得幾乎沒有人樣的拖油瓶。

他對我從來都沒有好過,甚至連話都不願意對我說,沒過兩年,不知道吃對了哪個中醫開的藥,他那方面的毛病好了,還和我媽又生了給小妹,結果從那之後,就開始看我媽不順眼,看我更不順眼,成天不回家,在外面鬼混!他在外面的那些爛帳,算都算不清!”

邢君挺說話的時候,田蜜、墨竇還有陸向東誰都沒有出聲,只是安靜的聽他說,給他機會傾訴,雖然現在他的身份是個犯罪嫌疑人,但是對於一個22歲的年輕男孩而言,邢君挺承受的實在是太多太殘酷了。

“我媽給我改名叫君挺,她說,讓我挺胸昂頭的做個君子。

我的臉被火燒壞了,根本沒辦法見人,只要一出門,就被人當怪物。

可是我媽她不讓我躲在家裡,逼我去學校唸書,她說如果我躲在家裡,那一躲就會是一輩子,永遠都別想再出去見人了.”

邢君挺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她為了讓我能有錢做植皮手術,幫人家做計件的小零活,縫珠片,貼版畫,縫娃娃,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好幾年都沒有添過一件新衣服,好不容易湊夠了手術費,我出院那天,我媽哭的不成樣子,她說,兒子,你終於又能和其他人一樣了!”

說到這裡,邢君挺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田蜜聽著他的訴說,也覺得胸口彷彿壓著一塊重重的大石頭。

這是一個因為犯罪行為而飽受苦難的年輕人,然而僅僅是一念之差,他就成了一個被害人,變成了害人者,到頭來,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他的母親,則要再次承受打擊和痛苦。

過了好一會兒,邢君挺的情緒才漸漸重新穩定下來,剛才的一番傾訴和痛苦似乎讓他心中積鬱已久的情緒得到了一些釋放,加上沒有了僥倖和抵抗心理,他的狀態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著,微微鬆弛了一些。

“你什麼時候知道李偉銘就是當初傷害你姐姐的那個人的?”

等他情緒平復一些,田蜜問道。

邢君挺淚水未乾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是他自己說的,我原本和他不是一個寢室,只是彼此的專業有很多交叉課而已,還算熟悉,大二的時候有一次他過生日,很豪氣的請好多人吃飯,飯桌上有一個男生大講自己的豔遇,惹得很多男生羨慕,李偉銘是那種特別愛現的人,當然不願意被人家搶了風頭,就說了他和自己家小保姆的事情.”

“他告訴別人,他強暴了自家的保姆?”

墨竇有些吃驚,他怎麼也不相信李偉銘會沒腦子到那種程度。

“他怎麼會那麼不小心,他把事情顛倒成了在他的魅力下,小保姆半推半就.”

邢君挺半眯著眼,咬牙切齒的說:“是我覺得他說的事情勾起了關於我姐的經歷,所以後來就旁敲側擊,終於被我確定了他就是當初的那個畜生!”

“然後你就開始有計劃的接近他,並且計劃要除掉他?”

“對,當我第一次聽到他把自己做過的孽當成炫耀資本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罪無可恕的!”

邢君挺重新攥緊拳頭:“我知道他人緣不好,和寢室裡頭的人關係很差,就勸說其中一個和我換了寢室,加上之前故意討好他,所以接近的很順利.”

“去雲頂村的帖子,是你發的吧?”

田蜜又問。

“對,是我發的,”事到如今,邢君挺也知道再繼續隱瞞也毫無意義:“我計劃了整整兩年,再不實施,就要分頭實習去了,以後想找機會都難.”

“怎麼確保李偉銘一定會去的?”

“說起來,老天爺都幫我,”邢君挺冷笑著回答:“原本我還在想怎麼哄他去呢,結果郝鵬和肖亦然那兩個人決定要去,在食堂裡談論,被李偉銘聽到了,還被那兩個人譏笑說沒膽子去,李偉銘就被即將,當場叫板,說什麼也要一起去。

這就叫做地獄無門他偏要闖進來!”

田蜜忽然想到了皮蘭說過的那件事,便問:“你們第一天到雲頂村,在皮蘭窗戶外面裝女人哭的,也是你吧?”

邢君挺點點頭:“沒錯,李偉銘那天跑去姑娘廟鬧,皮蘭很迷信,所以我就想那姑娘廟那件事當煙霧彈,嚇唬嚇唬皮蘭,藉著她的迷信勁兒正好可以增強效果,沒想到你們來了之後,聽說鬼屋的事情,立刻把注意力放在那上面,還查處了我姐的那件事.”

“李偉銘在被你利用老九的嘴巴講述了莊金雲鬼魂這個故事之後,已經嚇的神經兮兮,你又是怎麼把他半夜三更騙出去的?”

“很簡單,因為他太信任我了,以為我就是他身邊忠心不二的小跟班,所以我跟他說老九終於找到了幫他擺脫女鬼糾纏的方法,他就不疑有他的跟著我去了——那個時候他已經被我們家舊房子鬧鬼的事嚇得幾乎魂不附體,只有他自己知道當初他做過什麼樣畜生不如的事情!”

“為什麼要模仿老九的字跡?想要栽贓他?”

田蜜繼續提出疑問:“根據我的記憶,我們在雲頂村的日子裡,你不止一次在言語中向我們暗示老九的嫌疑.”

“我沒有想真的栽贓他,如果我想,我會做的更細緻.”

邢君挺否認了田蜜的猜測:“我只是想要對他略施懲罰。

他當初是村子裡所有小夥子裡頭追求我姐追求的最熱烈的,沒少用他那幾筆狗爬字給我姐寫情書,這就是為什麼我知道他的筆體。

我姐遇到那件事之後,回到村子裡,被村民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痛苦的不行,她只想找一個肯相信她的人,可是就在這種時候,原本對她殷勤的老九,也因為怕被人笑話,就躲著我姐,對她冷淡,如果他當初能夠相信我姐,能對她友善點兒,或許我姐也不至於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失去了.”

“你模仿他的筆跡模仿的倒是很像.”

邢君挺苦笑:“沒做完植皮手術之前,我這種半人半鬼的生物,唯一和班裡同學打交道的辦法就是模仿各科老師的筆跡仿寫准假條.”

“你們也問了不少了,可以讓我問幾句麼?”

停頓了一會兒,邢君挺主動開口說。

田蜜和墨竇無聲的交換了一下意見,點頭同意了他的要求。

“我是誰最先懷疑到我的.”

邢君挺打量著自己對面的三個人,事情全部挑明之後,他反而好像釋然了一樣。

陸向東向前探了探身子:“是我.”

“我怎麼發現的.”

原以為陸向東未必會肯回答邢君挺的問題,不過今天他的耐心似乎格外的好。

“怎麼發現的這個問題還真不好說清楚,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是怎麼注意到你的,”談到這個問題,陸向東好像情緒很愉快:“初到雲頂村的時候我就發現,從其他五個人的臉上,我能夠判斷的出他們的情緒,和是否有意隱瞞著什麼,可是從你的臉色,我居然看不出來,所以我很好奇,從起初以為你沒有刻意隱瞞,到認為你是個控制情緒的高手,段位高到讓我都無法辨別,這讓我很壓抑,再到後來,我發現不同於你面部的僵硬,你的眼睛藏不住情緒,於是我忽然意識到了事實真相——你植皮的同時,應該做過面部的矽膠填充吧?”

“對,”邢君挺回答的也很坦然:“大火燒壞了我臉上的幾處肌肉,為了讓我的臉能恢復從前,醫院給我填充了矽膠.”

“很好,謝謝你的坦誠,那我就接著回答你的問題——關於怎麼注意到你的.”

邢君挺的答案好像讓陸向東很開心,於是很好心的繼續對他說:“我之所以會注意到你,一個原因是剛才說的,你的臉讓我讀不懂,第二個原因就是你太善於察言觀色,每次我們向你瞭解情況的時候,你總是能恰到好處的說出‘我們的事情.”

“這有什麼問題麼?”

邢君挺對陸向東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當然有,最初我們瞭解李偉銘的日常人際,你就暗示我們他和肖亦然的矛盾,但是在‘鬼屋’進入我們視線,我們開始對老九產生懷疑的時候,你又在話裡話外流露出老九的可疑證據,所以我猜測,你實際上可能是想要擾亂警察的視線,”陸向東輕笑:“可惜有一句話叫做貪多嚼不爛,你為了擾亂我們,肖亦然和老九你都不遺餘力的栽贓渲染,可是這樣的行為偏偏更突顯了你自己的意圖不軌。

我還幾次發現你藉著看窗外,從玻璃的倒映觀察我們的言行。

甚至那天我們在房間裡討論案情,叫你去皮蘭那邊休息,實際是你也是在門外偷聽的吧?”

邢君挺聽了他的話,不禁愕然:“原來你知道!這麼說來,那天你們說的什麼兇手借莊金雲這件事做煙霧彈轉移視線,實際上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陸向東點了點頭。

“那老九呢?為什麼帶他回c市?那天為什麼留下肖亦然和郝鵬?”

邢君挺追問:“也是為了麻痺我?”

“差不多,一半一半吧,”這次回答他的是田蜜:“一方面在沒有確認你改名前的身份之前,不能驚動了你,另外一方面,我們也還需要從他們對雲頂村一些事情的敘述裡梳理清楚你的作案順序.”

“我服了,心服口服.”

邢君挺露出苦笑:“我以為一切計劃的很周密,沒想到竟然被你們抓到這麼多的破綻。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我媽還有妹妹可以照顧,那個把我們全家害的那麼慘的人,我也終於親手殺了他,替姐姐報了仇,他害我姐姐含羞自盡,我讓他死無全屍,血債血償。

現在,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願了.”

“你難道就不後悔麼?毀了自己的人生和前程.”

田蜜有些替他感到惋惜。

邢君挺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種解脫的感覺:“不後悔,打從那場大火開始,我的人生就已經是一片黑暗,我的前途就已經被火燒盡了。

之前的那幾年,我都是頂著一張假面具,一張矽膠的假面具,裹著傀儡的生活,心裡充滿了仇恨,但是現在,我舒服了,我又變成了我,即便是殺人償命,我也可以去面對九泉之下的姐姐了.”

結束了對邢君挺的審訊,田蜜好半天都緩不過精神來,想到一個本來應該生活的幸福美滿的年輕人,因為當初莊金雲的一個錯誤選擇,而導致了一步錯,步步錯,最終搭上了自己的人生和前途,她就打從心眼兒裡感到悲哀。

陸向東倒恰好相反,他看起來情緒倒是非常不錯。

“你就不替邢君挺感到惋惜麼?”

田蜜問:“一個大好青年就這麼葬送了!”

“沒什麼可惋惜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公平合理.”

陸向東回答的很簡單。

“你能告訴我,你在這裡高興什麼嗎?”

田蜜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陸向東嘴角一挑,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邢君挺果然是因為面部手術的緣故,我就知道自己不會遇到解讀不了的人.”

田蜜一聽,簡直傻眼了:“就因為這點事兒,你就高興了這麼半天?”

陸向東認真的點了點頭,田蜜一副要吐血的表情。

正在這時,田陽急急忙忙走了過來,對兩個人說:“趕緊到峰哥辦公室開會,城北有姦殺案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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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衛校的那些年

相思寄予江南呀

覺醒後,我無敵了

平生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