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在聽到“著香華”三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被電到了一樣,她一路從重案組衝出去,腦海中反映出的都是陸母當日從公安局門口向陸向東討要生活費之後乘計程車離開的畫面,以及那天在賓館大堂裡看到的陸母招搖的樣子,她努力的回憶,總覺得自己並沒有記錯,那日她看到陸母坐上的那輛計程車,正是“衛金龍”所駕駛的。

開著車走到了半路上,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魯莽,這些懷疑都只是基於自己不夠確定的記憶,或許是王純的遇害讓她變得有些草木皆兵,總覺得“判官”會抓住一切機會,依靠傷害辦案人員身邊的同事親友,來達到滿足自己變態心理和打擊警察的目的。

這些她不知道要怎麼對其他人講,對別人說,又怕沒有真憑實據站不住腳,對陸向東說,她就更是顧慮重重,陸向東對陸母的排斥,明顯到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雖然都說血濃於水,看看陸母對陸向東這麼多年的忽略和怠慢,田蜜不敢保證陸向東會是怎樣的心思。

所以,頭腦略微冷靜下來一些之後,田蜜就在心中做好了打算,這一次一定不魯莽行事,只是探查一下情況,排除陸母會是下一個目標的可能。

如果沒事那當然再好不過,如果情況真的有什麼不對,自己也絕不衝動,及時報告,確保萬無一失。

這麼想著,她心裡又忍不住為自己的好記性感到欣慰,陸母的住址,她只從陸向東那裡看到過一次就記了下來,否則的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向陸向東詢問,天知道他會不會彆扭上一陣子。

陸母家住的距離c市公安局倒不怎麼遠,沒用多久就到了。

田蜜站在樓下,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向樓上看了看,她對陸母這個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不感到排斥,一想到呆會兒要看到她,現在就已經感到隱隱的頭疼。

然而,就是這抬頭張望的一眼,她忽然看到在陸母那套房子的陽臺上,有一個眼熟的身影晃了一下。

是“衛金龍”!田蜜心中大驚,想要再仔細看看,又怕被樓上的人發現,畢竟自己和這個冒牌的“衛金龍”也打過幾次照面,天知道他對自己會不會也像自己對他那樣,認得一清二楚。

田蜜不敢輕忽,迅速的拐進一旁的另外一個單元,撥通了重案組的電話,把自己的懷疑以及眼下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田陽聽了也覺得需要引起重視,吩咐田蜜留在原處,不要輕舉妄動,他和陸向東商量一下對策,儘快做出決定。

田蜜忐忑不安的在單元門裡來回踱步,幾次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樓上的情況,又怕會惹得“衛金龍”察覺。

她不喜歡陸母,那是打從心底裡頭的深深鄙視,田蜜從來就不是那種毫無原則只講博愛的聖母性格,只是因為與陸向東相愛,因為關心而對他的事情開始多了一些斟酌和思索,她漸漸意識到,陸向東對陸母的排斥和疏離,不是因為不需要母愛,不希冀母愛,而是因為太渴望從這個沒有責任心也不懂親情為何物的不稱職母親那裡得到母愛,因此而受到了太多的打擊和傷痛,最後怕了,索性豎起心防,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

雖然陸母活了這麼大把年紀,至今仍沒有醒悟,可是如果她死了,還是死在殘忍毫無人性的“判官”手中,那麼陸向東心中的那個缺憾,就永遠都不可能有機會填補了。

感覺上似乎時間過去了很久,久到田蜜都快要按耐不住了,當手機的震動感傳來的時候,她急急忙忙掏出來,這才發現,其實只過去了不到十分鐘而已。

“喂?怎麼樣?現在怎麼辦?”

田蜜連來電顯示都沒有看就急忙接聽起來。

電話那頭出乎意料的不是田陽,而是陸向東,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讓人無法分辨情緒:“在原地不要動,我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你自己?”

一聽說他在趕來,田蜜先是鬆了一口氣,之後又覺得不妥,“其他人呢?光是你自己過來,咱們兩個怎麼處理?”

“田陽剛剛收到了線索,關於‘衛金龍’真是身份的調查有了進展,墨竇他們的車就在我後面,我先到,這樣不容易引起注意.”

陸向東的回答讓田蜜略微鬆了一口氣,心情卻沒有因此放鬆分毫。

陸母樓上的情況尚無法判斷,陸向東親自來了,如果能夠順利解決固然最好,可是如果出了意外,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遇害,這樣會不會太折磨了?

田蜜終於意識到什麼叫做關心則亂,當事情牽扯到自己在意的人,就會變得瞻前顧後,諸多顧慮,根本沒有辦法做到沉著冷靜。

沒多久,陸向東那輛熟悉的車就停在了路邊,只見他若無其事的停車,下車,不緊不慢的朝這邊走過來,一眼掃到田蜜正在旁邊的單元門口站著,便朝她走過來。

“其他人呢?”

田蜜一見他自己來了,向外張望了一圈,沒有看到墨竇和其他人的身影。

陸向東朝後面略微偏了一下頭:“他們的車不方便進來,停在小區外圍,正分散著跟過來,我們先上去.”

田蜜點點頭,雖說她心裡對陸向東親自過來或多或少有些擔憂,但有他在身旁,她又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

兩個人從單元門裡走出來,拐進陸母所住的那個單元,踏上樓梯的一瞬間,田蜜注意到陸向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還是波瀾不興,心裡估計也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的放鬆。

陸母的房子在三樓,田蜜和陸向東走的很慢,緩緩的向樓上移動,走到二樓的時候,聽到一樓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順著樓梯扶手之間的空隙朝下看,原來是墨竇和其他人也跟了上來,一聲不響儘量放輕動作的緩慢跟在後頭。

走到門口,田蜜發現陸母所住的這套房子因為是棟舊樓,防盜門還是比較老式的設計,她本能的開始盤算,如果呆會兒叫門並不順利的話,這樣的門板,破門的難度應該也不大。

陸向東走到門口,沒有急著行動,他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聽到門裡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聲音比較模糊,不太清晰,不過可以分辨的出是女人的聲音,好像是在高聲談論著什麼。

陸向東默默的聽了一會兒,表情嚴肅,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終於,他抬起了手,不輕不重的敲響了防盜門。

屋內的聲音隨著敲門聲戛然而止,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鏡透出來的光線暗了下去,隨後那扇陳舊的防盜門被開啟了一條縫,陸母從門裡露出了臉。

“你怎麼來了?”

她看到陸向東,非但沒有表現出什麼驚喜,反而一臉的提防,似乎在這個不需要給錢的時候,她的兒子出現會是對她不利的事情。

隨即,她又看到了站在陸向東身旁的田蜜,眉頭皺的就更緊了。

“你們倆興師動眾的跑來,有啥事兒?”

陸母的架勢看起來並不打算開門讓他們進去。

“沒什麼事,順路來看看.”

陸向東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態度,他朝門裡抬了抬下巴,“怎麼?有客人在?不方便讓我們進去坐坐麼?”

“沒必要進門吧?”

陸母撇撇嘴,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想要和你談談.”

陸向東沒有堅持要求進門,順著陸母的話,想要把她叫出來。

陸母沒有動,依舊只是把門拉開一個小縫兒,自己嚴嚴實實的擋在裡頭,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儼然把自己的親兒子當成了敵人一般。

“用不著出去!”

不同於陸向東悄悄壓低的音量,陸母反而神氣活現的扯著嗓門兒高聲回應,“你不是又反悔了吧?如果想跟我討論生活費的事情,我沒話對你講!要講,就乾脆留到法庭上再講!”

陸向東的眼睛眯了一下,看起來耐心幾乎要宣告耗盡,田蜜在一旁著急,想要幫陸向東說幾句話,又怕自己配合的不好,反而會壞了事。

就在誰都沒有開口的這個短暫空檔,陸母身後的光線忽然暗了下來,田蜜警惕的注意到這一點,伸手想要去把陸母拉出來,陸母沒有料到田蜜會忽然欺身向前,本能的向後躲閃,這一躲不要緊,只見一條男人的胳膊迅速的繞到陸母頸前,將她的脖子勒住,並且朝後拖去。

陸母的表情瞬間從戒備變成了驚恐,卻因為脖子被扼住,連驚呼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來。

田蜜和陸向東再也顧不得那麼多,急忙向前幾步推開門闖進屋去,此時此刻,那個與田蜜有過幾面之緣的“衛金龍”正站在與入戶門正對著的客廳牆邊,面色發紫的陸母被他鉗制在身前,“衛金龍”一手繞過陸母的脖子,一手拿刀抵在她頸動脈的位置,在他身側是一扇窗,“衛金龍”慢慢朝遠離窗子的另外一側移動,站在了牆角的位置。

“衛金龍!你冷靜點!別亂來!”

田蜜高聲說,雖然她很清楚,衛金龍不是他的本名,但是目前她不知道對方真實身份之前,也只能這麼稱呼他。

“衛金龍”眼下做站的這個位置也比較難辦,原本她也有想到過最壞的結果除了陸母身亡之外,可能會發生眼前這樣的劫持事件,陸母家對面的居民樓可以作為很好的狙擊位置,然而狡猾的“衛金龍”特地挪到那個牆角,分明是算準了那裡是一處死角,可以免除腹背受敵的處境。

墨竇他們聽到聲音,也急忙趕上來,見陸母被當做人質,面色也都變得十分凝重,尤其是墨竇,他很清楚陸母的身份,所以不自主的多瞄了陸向東幾眼。

“你們就老老實實的在門口站著吧!我知道被你們堵著了沒個好兒,但是現在我手裡還有籌碼,我還可以再賭一次,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就是和這老孃們兒一起死!”

衛金龍不但沒有慌亂,反而表現的十分放鬆,他抵在陸母頸上的刀絲毫沒有移動,臉上掛著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覺得她重要到了能幫你逃脫昇天的地步麼?”

陸母已然落到了衛金龍的手裡,陸向東的臉上反而沒有了那種緊張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戲謔的問。

衛金龍絲毫不在意他近乎於嘲弄的語氣,撇撇嘴,不大在意的也跟著笑了笑,說:“我也知道她的一條爛命不值那個價兒,但是沒辦法,誰讓我就是一心想靠一把爛牌來贏你們呢!”

他的這句話,無形中等於承認了自己與之前那幾宗人命案的關係。

“如果說一把爛牌,好像也不大確切.”

陸向東冷漠的看也不看陸母,似乎她只是一個與自己毫無關聯的陌路人,“除了你現在手上的這個之外,其餘的那幾個,無論社會地位還是工作表現,也都算得上可圈可點了.”

陸母發出一聲嗚咽,礙於被衛金龍鉗制著,不知道是不能還是不敢,聲音只在她的嗓子眼兒裡悶著。

不過她朝陸向東投過來的眼神裡充滿了憤怒。

衛金龍根本不把他的那番話當回事,嘲諷的從頭到腳打量了陸向東一遍:“不錯,說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你們現在都盯在這兒不走,就說明她這張爛牌還有點用處!”

“你說的有道理!”

陸向東呵呵一笑,向後退了幾步,雙手舉在空中,對衛金龍說,“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我乾脆不說,如果你不反對,我倒不介意圍觀一下,看看熱鬧.”

墨竇見狀,上前兩步,和田蜜一起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把陸向東擋在了他們身後。

“人家親兒子都不管了,你們還守在這裡搶什麼風頭?”

衛金龍不屑的看著田蜜和墨竇。

田蜜板著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不要洩露內心的緊張:“他是他,我們是警察,你揹著人命官司,現在還挾持人質,我們當然要在這裡.”

“真虧你好意思說!”

衛金龍嗤的一聲笑了,“我給了你們那麼多的提示,你們一次都沒有把人成功救出來過!有你們這麼無能的人當警察,難怪這麼多人渣都活的逍遙自在!”

田蜜的臉騰的漲得通紅,衛金龍的話直接擊中了她這一段時間心中最耿耿於懷的事情,讓她感到很不好過,與此同時,她也意識到,這個衛金龍不僅比以往她接觸過的犯罪人都要更殘忍和狂妄,並且也更加狡猾,更懂得把握人的心理,是個難對付的傢伙。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田蜜一揮手,打斷衛金龍故意激怒自己的話,“事到如今你還抱著僥倖心理麼?”

“有挑戰才有樂趣嘛,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衛金龍眼睛越過田蜜,看著站在他們身後一臉平淡的陸向東,拿刀的手輕輕在陸母的脖子上劃了一下,陸母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紅痕,沒有出血卻把她嚇得發出一串嗚嗚的呻吟。

他的這個動作不僅嚇到了陸母,田蜜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兒,她身旁的墨竇也臉色陰沉,手在身側握著拳,兩眼冒火的瞪著衛金龍。

田蜜不知道自己身後的陸向東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她只覺得心急如焚,這樣和衛金龍僵持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可是這個人一副老油條的嘴臉,儼然是一塊滾刀肉,該怎麼試圖打破他狂妄的挑釁,並且動搖他的意志呢?

衛金龍一副微胖身材,或許是因為長時間從事計程車駕駛工作,他的面板被曬得很黑,額頭上泛著有光,此刻因為掛著狡黠的笑容,雙眼中閃爍著惡意,原本平凡無奇的面孔也變得猙獰起來。

在田蜜盯著他的時候,他也打量起田蜜來。

“哦!原來是你!”

忽然,衛金龍開口了,他對田蜜邪邪的笑了,田蜜以為他是想說自己和他有過兩次面對面的對話,誰知道他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原來你就是這老女人那天才兒子的心上人啊!”

田蜜一怔,站在他身後的陸向東不著痕跡的向前移動了一下身子。

“要我說,這娘們兒太沒良心!”

衛金龍勒著陸母的胳膊加了一把勁兒,“要不是因為你的緣故,她怎麼可能那麼順利的從兒子那裡敲詐來那麼大的一筆錢!她不感謝你也就罷了,居然還在背後沒少說你們倆的壞話,嘖嘖嘖,我要是你,寧可讓她死掉算了!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

田蜜惱火的瞪一眼面色鐵青渾身發抖的陸母,她倒不是氣憤陸母說自己的壞話,而是對這女人的愚蠢感到無法理喻,對自己的兒子百般防備,卻對一個相識不深的陌生人如此的敞開心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僅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還引以為傲的對別人炫耀。

都說自作孽不可活,陸母現在被衛金龍這麼挾持著完全是咎由自取,可是偏偏於公於私田蜜都不可能眼睜睜的放任衛金龍綁架並傷害她。

“你知道的還不少,”田蜜也學著陸向東的樣子,儘量裝出平靜,她心裡倒也清楚,自己的演技遠遠沒有陸向東的那麼好,“從江玉鏡到現在,在這六個人身上你應該花了不少時間來收集資訊吧?”

她在這邊故作平靜的和衛金龍“閒談”,墨竇在一旁卻始終保持著緊張,包括陸向東身後的其他警員,大家都知道,現在需要做的,是儘可能的分散犯罪分子的注意力,要麼爭取說服他繳械投降,要麼就趁其不備,將其制服。

一切的關鍵,都在衛金龍死死繞在陸母頸前的胳膊,還有那把抵在陸母頸側的利刃上。

衛金龍被田蜜這麼一問,倒有些得意起來:“那當然!不然你以為那麼大的一個計劃是很容易就可以實施的麼?!”

“你是怎麼選上那些人的?總不可能那麼巧,‘壞人’就都被你遇到了吧?”

田蜜見他對自己的問題有所回應,又緊接著問。

衛金龍對田蜜冷冷的一笑:“小丫頭,甭跟我來那一套!想套我的話,又讓我交代問題,又分散我的注意力?你想的倒美!我就跟你說,這個社會上的壞人到處都是,我只不過是從中挑選符合自己要求的罷了,而且免費送你一句忠告,坐車的時候沒事兒別和司機亂侃,保不齊就給你自己或者你身邊的人惹了什麼麻煩.”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非但沒有任何不安或者慌張,反而十分得意,儼然把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當成了值得炫耀的成績。

眼看著自己的打算被衛金龍識破,田蜜的心裡有些亂了方寸,正斟酌著該怎麼辦才好,方才從她身後走開的陸向東不知何時又折返回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田蜜一愣,隨即又有些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這麼痛恨那些逍遙法外或者遊走在法律和道德邊界的人,”她再次轉臉看著衛金龍,“原來你曾經也是一名警察,因為丟了配槍被開除了公職!這就是你自詡為正義化身的原因吧!李洪濤!”

“衛金龍”的本名從田蜜的口中被叫了出來,這讓他瞬間一愣,倒也沒有太多的詫異,既然警察們能夠及時趕到,將他堵在陸母的家中,自然就不可能不去追查他的底細。

田蜜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他作為一個計程車司機,卻有著那麼強的反偵查意識,又為什麼能夠如此利落的制服那幾名受害人,包括割斷王純的聲帶卻沒有觸及頸動脈。

“難怪你那麼多次的出現在公安局附近,甚至在我們去計程車公司調查的時候,你還開車跟在我們後頭!”

田蜜想起調查期間自己起初忽略,近期才引起重視的那些小細節,“既然你也曾經是一名警察,為什麼還要故意挑釁我們?”

衛金龍,或者現在應該被稱為李洪濤聽到田蜜最後的那一句話,臉色驟然陰沉下來,之前所有的譏誚與鎮定都被逐漸明顯的怒意替代。

“因為這個世界太不公平!”

他惡狠狠的盯著田蜜,說,“好人受苦,惡人逍遙!頭腦聰明有正義感的人,只因為一點點小錯就失去了前途,沒有了未來,反而是你們這些碌碌無為的無能之輩佔了主流!”

田蜜有些氣憤,同時她也明白,這個時候自己最不能做的就是被對方激怒。

“李洪濤……”

她剛剛開口就被打斷。

“你還是叫我衛金龍吧!用這個名字用了十幾年,我都快忘了自己原來的名字了.”

衛金龍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苦笑,聽到自己的真名,他沒有激動,也沒有惱火,眼睛裡倒是流露出了一些悲涼。

“好,那我就叫你衛金龍。

衛金龍,你說你這是何苦呢?隱姓埋名這麼多年,到現在幾乎忘記了自己原來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田蜜順著他的意,沒有再提他的本名,“既然你做著一切,都是出於正義感,那麼就說明你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自己曾經的職業。

你還記得自己入警時宣誓的內容麼?忠於人民,忠於法律!”

衛金龍遲疑了,他的手臂雖然仍舊勒在陸母的脖子上,拿刀的那隻手卻不再緊緊的抵著陸母的動脈。

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的說:“你根本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我也贊同你的觀點,我也認為所有作惡之人都應該受到法律的懲罰,我相信你的出發點是為了正義,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結果卻讓你從一個曾經的執法者,變成了一個比他們還壞的罪人?”

田蜜不懂他口中的“不知道”到底指的是什麼,眼下衛金龍的情緒略有鬆動,她能做的便是乘勝追擊的繼續說服。

“我不是罪人!我是在懲罰罪人!”

衛金龍高聲說反駁,手勁兒又重新收緊,勒的陸母悶悶的發出一聲呻吟。

田蜜連忙噤聲,安靜了一會兒,讓衛金龍有時間平復一下情緒,免得他因為激動而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傷害到作為人質的陸母。

“江玉鏡的行為畢竟間接害死了任旭陽那個女孩兒,所以先把她拋開不提,就說說楚含吧,你對他的瞭解應該還蠻多的是不是?是從他本人,還是從其他人?我猜應該是從與他有過合作,搞不好還是合作的不大愉快的人嘴裡聽說的關於他的事情吧?否則以楚含的個性,應該不會輕易對人講自己做假賬的事情.”

田蜜知道衛金龍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索性自己推斷起來,說完停頓了一下看看對方的反應,從反應上看來,她的推測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我不知道除了做假賬的事情之外,你對他還有多少了解,知不知道他工作之外也是一個模範父親,一個好丈夫?”

衛金龍沒有作聲。

“你說的對,楚含做假賬幫助他人逃稅,並且從中謀取利益,這是有罪,應該受到法律的懲罰,可是他罪不至死!你因為這樣一個錯誤,把他殘忍的殺死,他的妻子從此失去了生活來源,孩子再也沒有了爸爸。

你不覺得你給他的懲罰太重了麼?”

田蜜小心翼翼的留意著衛金龍的反應,繼續勸說他道,“如果你懲罰一個‘罪人’的結果就是製造了一個比他本身的行為更嚴重的損害結果,你自己說說看,這到底是懲奸除惡的正義,還是成了那些罔顧他人生命權利的殺人犯的同道中人?”

衛金龍依舊不說話,他的眼睛看著田蜜,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他對陸母的鉗制不再像之前那麼緊,這也讓陸母能夠得到一絲喘息。

“放、放了我吧……我沒做過壞事……”她雖然被嚇得魂不守舍,這麼半天田蜜和衛金龍之間的對話倒也一句不落的聽進了耳朵裡,終於暫時的擺脫了呼吸困難,她立刻不失時機的啞著嗓子向衛金龍求饒。

衛金龍低頭看了看她,猛得一收手臂,把陸母又勒的差點翻白眼。

“你沒做過壞事?那你又做過什麼好事?!”

衛金龍看向陸母的眼神裡充滿了鄙夷,“不過想一想,殺了你,然後我因為這件事被擊斃,實在是太虧了!你可不值這個價碼!”

他的這句話讓田蜜他們彷彿一瞬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衛金龍,你說的沒錯!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你不要罔顧他人生命,也不珍惜自己的.”

墨竇在一旁看準機會連忙開口,“你現在釋放人質的話……”

“我現在釋放人質,也還是逃不了一死!”

衛金龍根本不想聽墨竇的話,“我手上已經沾了人血!裡頭還有一個是你們的女法醫!我在做警察的時候,你們還穿開襠褲呢!別想蒙我,沒有用!”

墨竇尷尬的看看田蜜,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了。

“我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打探這些人的情況,想法設法接近他們,還要摸清楚他們的生活和活動規律!江玉鏡、楚含還有袁和,我甚至利用自己開出租的便利,幾乎博取了他們的信任!成了他們的‘臨時專車’!為了接近他們,哪怕我當時離的再遠,只要一通電話,我就立刻隨叫隨到!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讓計劃變得能夠順利進行啊!”

衛金龍忽然自己開口談論起了自己的計劃,語速緩慢,語氣裡充滿了惋惜,“其實想一想,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如果我不是臨時起意,覺得換成那個女法醫會讓計劃更精彩,如果我按照原計劃對那個叫小桃的妓女下手,可能你們就沒有那麼容易抓到我了!從那個法醫開始,我的計劃就成了一步錯,步步錯,越來越偏離原本的軌道,可惜了我這麼多年來的計劃和安排.”

他的這番感慨倒是嚇了田蜜一跳,她沒有想到小桃原本就在衛金龍的計劃之內。

“既然你已經放棄了小桃,為什麼後來又殺了她?”

她趁著衛金龍肯開口,試探著問。

衛金龍動了動在陸母頸前的胳膊,長時間的對峙,他的體力也消耗很大:“原本她是我計劃裡的第三人,後來因為她,我發現了袁和,我正在糾結著殺了小桃會不會驚動袁和,不好下手的時候,又聽說了那個女法醫的事情,我以為這樣會對計劃更好,沒想到對袁和下手的時候小桃竟然比預計的早來了.”

說到這兒,他竟然冷冷的笑了出來:“這我還能怎麼辦?自己硬要闖鬼門關的人,我只好送她一程!”

說罷,衛金龍又說出了兩個聽起來很陌生的名字,然後對田蜜等人說:“這兩個人是我這個計劃裡的最後兩個人,事到如今,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計劃完成了,就算我做不到,我也希望你們能把他們給查個清楚!”

他的這番話,無異於舉白旗投降,雖然還沒有放開陸母,情勢卻已經變得讓人能夠稍微鬆一口氣了。

“你放心,”田蜜怕他情緒有變,立刻答應下來,“如果你說的這兩個人確實存在犯罪行為,我們一定會仔細偵查,把他們繩之以法的!”

衛金龍眼睛朝陸向東瞥了一眼,用刀柄指了指身前的陸母,眼睛沒有盯著陸向東,話倒是對他說的:“你的事情我從這老孃們兒嘴裡聽了不少,如果不能按照原計劃進行,用殺死這麼一個女人作為終結,實在是太對不起我這麼多年來的苦苦策劃了。

說到底,她不過是我為了營造效果湊進來的一個添頭罷了!”

陸向東看著他,沒有任何表情,眉頭仍舊微微皺著,不見鬆弛的跡象,好像一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衛金龍把手上握著的那把刀慢慢的從陸母的頸項上移開,低低的拋向這邊,因為雙方之間本來也只有兩三米的距離,刀子鐺的一聲掉在田蜜腳邊。

田蜜迅速的把刀用腳踩住,踢到身後遠遠的地方。

衛金龍鬆開陸母的脖子,陸母有些呼吸不暢的一邊咳嗽一邊喘氣,甚至還乾嘔了幾下,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滾過去!”

衛金龍鄙夷的看一眼陸母,抬腳在她的身後不輕不重的踢了一腳,讓她身子一趔趄,向前跌過去。

陸母這一次一聲也沒敢吭,用最快的速度,連滾帶爬的跑到墨竇身後,一手拉著他,一手死死的拉著陸向東的衣襟。

陸向東瞥了她抓著自己的手一眼,沒有對她表示任何的關懷或者安慰,也沒有把她的手拉開,只是那麼看了一眼,注意力便又重新回到衛金龍的身上。

衛金龍把兩隻手垂在身側,整個人脫力一樣的倚靠在牆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喃喃的說:“這樣的結果,可能反而更好.”

說完,他睜開眼,看著田蜜,衝著她揚了揚自己的雙手:“把我拷走吧!”

田蜜遲疑了一下,見他已經扔掉了兇器,人也顯露疲態的倚在牆上,似乎已經放棄了抵抗,陸母在身後雖然抖成一團,倒也算是毫髮無損,這才打從心底鬆了一口氣,一邊掏出手銬一邊朝衛金龍走過去。

這時,墨竇的手機震動起來,他勉強的把自己的手腕從陸母的鉗制下拉出來,側身從陸向東旁邊擠過去接聽電話,陸向東的眼睛始終盯著衛金龍,一動未動。

田蜜向前走的也比較慢,對於衛金龍這樣狡猾的犯罪人,她始終是心存疑慮的。

“田蜜!”

走到距離衛金龍一米左右的時候,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墨竇的一聲疾呼,這一聲呼喊讓她猛地回過頭,動作也隨之出現了短暫的停頓。

轉頭的一瞬間,她看到陸向東忽然猛地甩開陸母,朝自己的方向衝了過來,還未等田蜜回過神來,他便已經和衛金龍扭作一團。

砰——。

兩個人扭打撕扯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陸向東更加死命的把衛金龍的雙臂壓向地面的方向。

砰——。

又一聲悶響,陸向東腰側的襯衫暈開了一片紅色,他的身子晃了晃,搖搖欲墜。

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田蜜還來不及弄明白髮生了什麼,她眼看著陸向東的身子矮下去,衛金龍朝自己抬起了雙臂,在他的手裡,赫然握著一把手槍。

那一瞬間,田蜜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就在抱定了必死的決心要衝過去奪槍的時候,她感到一股熱浪擦著耳朵飛過,伴隨著一聲槍響,衛金龍手裡的槍掉在了地上,他的胸口被血染紅,身子一歪,順著牆癱倒在地。

“陸向東!”

田蜜真正回過神來,急忙蹲下身去,這才發現,陸向東除了在腰上之外,接近胸口的位置也同樣紅彤彤的一片,觸目驚心。

田蜜幾乎快要哭出來,她心急如焚的想要做些什麼,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使勁兒的咬著嘴唇,眼淚斷了線一樣的往下掉。

陸向東躺在地上,看著田蜜蹲在自己身邊拉著自己的手,嘴角微微動了幾下,似乎想要露出一個笑容叫她寬心,卻又無力完成這樣的動作,他看著田蜜,視線逐漸模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一個小時之後,醫院手術室門外滿滿騰騰的站了許多人,田陽和墨竇在走廊裡焦急的踱來踱去,程峰面色凝重的扶著同樣面無血色的嘉逸,田爸爸憂心忡忡的盯著手術室的門,等著裡面有人能帶出來一些訊息。

田蜜好像個木偶娃娃一樣的坐在手術室門前的椅子上,田媽媽在一旁拉著她的手,擔心的看著她。

“都怪我!”

田陽攥著拳頭,幾乎快要把自己的牙咬碎,“我要是早一點查清楚衛金龍當初在丟了槍之後,是因為找回了失槍,並且把偷槍的那個人殺了,揹著人命官司所以才隱姓埋名的遠逃到咱們這裡來,這事兒就不會發生了!”

墨竇的心情一點也不比田陽好過一些:“這事兒也怪我!衛金龍之前說的那些話,現在想想,明明他就有流露出來過!還有,我當初就不應該喊那一嗓子,驚動了衛金龍!要不是陸博士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發現的及時,現在恐怕躺在裡面的就是田蜜了!”

“這種事誰都不希望發生,你們也先不要說這種話,陸向東不會有事的!”

程峰叫停田陽他們兩個的自責,像是安慰他們,更像是安慰自己和身邊所有其他人。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沉默了,眼睛看著走廊的另一端,田陽和墨竇見他這樣,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是陸母,她正以緩慢的速度,一步一步的朝這邊挪了過來。

田陽轉過臉去,假裝自己並沒有看到他,墨竇也是一樣,不僅是他們倆,在場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同樣的態度,此時此刻,在陸向東生死未卜的時候,看到這個冷血貪婪的母親,誰的心裡都很難感到平靜。

陸母走到田蜜身邊,毫無預警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貪心!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向東!我對不起他!”

她抱著田蜜的膝頭,嚎啕大哭起來。

“你知道就好!”

一直沒有說話的田媽媽這時候忽然勃然大怒起來,指著陸母的鼻子罵道,“這麼多年來你為你兒子做過什麼?!為了一己私慾,你連兒子的終身幸福都可以拿來當做要挾的籌碼!要不是你到處招搖,他現在也不會到這個樣子!我告訴你,如果他什麼事也沒有那就最好!如果他有任何不妥,我都饒不了你!”

陸母只是唯唯諾諾的一邊啜泣一邊答應著,似乎在經歷了這一場生死劫之後,她終於有所醒悟了。

田蜜任由她跪在自己面前,抱著自己的膝蓋哭得傷心,只是木然的一動不動,好像在這裡的只是一具軀殼,魂兒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好像都已經停滯了,終於,有一個醫生模樣的人走了出來,走廊裡焦急等待的人們立刻都圍了上去,就連陸母也慌慌張張的爬起來跟了過去。

只有田蜜,依舊坐在那裡,只是身體抖動的愈發劇烈起來。

“沒有生命危險了,你們可以放心,但是還需要靜養上一段時間.”

醫生知道大家焦急的等著結果,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安撫眾人的情緒,隨後他又問:“誰是田蜜?”

田媽媽朝田蜜的方向指了指,醫生走過來,對田蜜說:“照理說這是不符合規定的,但是病人堅持要見你,說有話想要對你說.”

他的話音還沒落,田蜜已經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拉起醫生就走。

終於,站在了陸向東的監護病房外,田蜜忽然膽怯起來,顫抖著推開病房門,看到躺在病床上,毫無血色,身上纏著繃帶的陸向東。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田蜜的眼淚決堤而下,她多想抱住陸向東,抱得緊緊的,永遠也不鬆開!這種幾乎要失去他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讓她恐慌的幾乎不能呼吸。

陸向東聽到聲音,虛弱的睜開眼睛,看到田蜜的時候,臉上出現了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他的手指動了動,田蜜趕忙湊上前,把臉頰貼在他冰涼的手上,無法開口,已經泣不成聲。

“田蜜,靠近點.”

陸向東的手輕輕動了動,示意田蜜湊近些,經過剛剛的大出血,他的身體還很虛弱,沒有足夠的力氣提高音量。

田蜜連忙抹抹眼淚,站起身來俯下去,把臉湊到陸向東的面前。

“我從來都不害怕死.”

陸向東輕聲說。

“我不要聽你說這些!”

田蜜聽他說這樣的話,只覺得心裡一沉,立刻出聲制止。

陸向東的頭微微搖了一下:“噓……讓我說完.”

田蜜連忙噤聲,陸向東實在是太虛弱了,虛弱到她不敢讓他多費一分力氣。

“我從來都不害怕死,一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捨不得死.”

陸向東輕聲在田蜜的耳邊說,“我怕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

田蜜的眼淚不住的流,幾乎快要抽噎起來。

“如果你答應嫁給我,我會答應你,儘快好起來.”

陸向東說完這句話,虛弱卻又緊張的看著田蜜的臉。

田蜜忽然放聲大哭起來,聲音大到把門外的護士也引了過來,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來。

哭了一會兒,她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抽噎著對陸向東說:“說好了,不許反悔!”

陸向東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一直蔓延到眼底,輕輕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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