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他們不相信今生也不相信來世
雨州，水雲城，知府大門
“大將軍，下官接應來遲，還請將軍恕罪。”
水雲城的知府崔吉仁慌慌張張地跑來，他本來是想提前去城外三十里，迎接楚大將軍的車駕，結果聽到了女工們自殺的訊息，考慮到楚大將軍的名聲，便特意派人去迎接，自己留在官府大堂裡，提審桉情。
“崔知府，不必說這些客套。”
“本將現在就去檢視屍體。”
楚千秋沉聲說道，他在聽到訊息後，便命令大軍急速前進，每個人都發了【行軍丸】，以最快的速度抵達雨州的橋頭堡，也就是水雲城。
整個城市中瀰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死氣。
楚千秋在進城的瞬間，便皺起了眉頭，有些說不明的感覺。
就連他手上抱著的狐狸，都縮排了衣服裡，有些瑟瑟發抖。
“是，大將軍。”水雲城的知府崔吉仁看到楚千秋沒有計較他的失禮，心中鬆了一口氣，然後彎著腰，朝前帶路，一邊走一邊說道：
“大將軍，近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本來這些女工的生活雖說不甚富裕，兩三月也能吃得起一次肉，比起那地裡苦哈哈的農婦不知強了多少。”
“一些手藝好的女工，甚至還能攢下傢俬，置辦產業。”
“但近些日子來，不斷有女工選擇自盡，下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有上吊的，有跳湖的，有服毒的。”
“這不今天又有七個人跳河自盡。”
“下官已經下了旨意，凡是自盡者，必將嚴加懲處。”
“懲處，你還能怎麼懲處？”
楚千秋聽到這話，停下了腳步，隨口問了一句。
“下官已經請了慈光寺的高僧【瞭然】方丈前去宣講。”
“若是自盡者，死後必入無間地獄，轉生畜生道，世世受苦。”
這水雲城的知府崔吉仁略顯得意地說道，他覺得這一手玩得十分不錯，彰顯出地方官員的能耐。
“效果怎麼樣？”
楚千秋澹澹地問道。
“以前是有效果的，那些愚村愚婦們，聽到了地獄就害怕，不敢自殺了。”
“他們寧可活著也怕下地獄。”
“這一回確實很不一樣。”
“自殺的人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崔大人有些害怕地說道：
“要麼是中邪了，要麼就是這些人太懶惰了，連這點苦都吃不了。”
“那先你把頂戴摘了。”
“去柳家的工坊，吃幾天苦試試。”
“衙門的事情你也甭操心了。”
楚千秋冷聲說道，崔吉仁一聽，撲通一聲就跪下來了。
“大人，饒命啊。”
“是下官督查不利。”
“下官一定會洗心革面，查清這些刁民自殺的緣由。”
“還有呢？”
楚千秋繼續問道。
“還有，還有誰敢自盡，下官就把他的家人都抓起來，狠狠處置。”
“沒別的了？”
“下官駑鈍！”
崔吉仁滿頭大汗，他覺得已經是關心百姓的好官了，楚大將軍真是天威難測啊。
這水雲城雖然不是雨州的首府，但得益於柳家的產業發展，論富庶程度甚至超過了首府【煙雨城】。
崔吉仁乃是崔家的子弟，自然能擔任這白撿功勞的富庶之地，誰能想到會出這等事情來？
他想從口袋裡掏錢賄賂，但又不知道楚大將軍吃不吃這一套。
名義上楚大將軍是軍方的，不應該管轄地方政務，但偏偏他又是欽差大臣，手持尚方寶劍。
簡直是人見人怕。
“崔大人是崔家的子弟是吧。”
楚千秋不動聲色的問道。
“正是！”
崔吉仁一聽到這個，大喜過望。
“這崔相乃是下官的舅爺爺，向來與神威軍交好。”
“論起來的話，咱們還跟楚大人有點關係。”
“上一次下官還去了法華寺，拜會了三位姑奶奶。”
這崔吉仁所指的姑奶奶，自然是楚千秋在法華寺的三位娘子，她們也是崔家女。
“那就小懲大戒。”
楚千秋笑了笑，示意了陽廣，陽廣見狀一個健步上前，把崔吉仁的官帽子直接摘了下來。
“大人，下官冤枉啊。”
崔吉仁見到頭頂的帽子沒了，大驚失色。
他也不算是崔家的骨幹子弟，還沒有到連官職都不屑一顧的世家子弟份上。
好不容易才混了一個官當，怎麼能說沒就沒了。
“喊冤的事情，本將見得多了。”
“你不必多費口舌。”
“本將讓你去體察民情，多幹兩天，知道百姓的生活是個什麼模樣的。”
“再來當這個父母官老爺。”
“這是看在亞相的份上，明白了嗎？”
楚千秋還是比較喜歡講人情，講情面的。
亞相曾經跟自己是一條戰線上的人，直接把他的子弟擼到底也不太好，那就讓他去吃點苦頭。
“下官明白，多謝大人恩典。”
崔吉仁一聽，居然不是直接擼掉官職，感激涕零，直接磕頭。
“這縣衙的事情，你還需要處理。”
“我是讓你去吃苦的，不是讓你去享受的。”
“如果有人向我彙報，你趁機裝模作樣，就一定會削掉你的頂蓋。”
“是是是，下官明白。”
“走，去裡面看看。”
……
水雲城，知府大堂
自殺的女工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知府大堂上。
由於數量太多，只能選擇其中一部分陳列。
還有幾個和尚在這為這些輕生的女工吟誦《往生咒》。
生不知為何而生，死不知為何而死。
這些尚在青春年華的女工似乎在一瞬間醒悟了自己的人生，選擇了自我了斷。
楚千秋看到她們神色上顯得極為的不正常，因為她們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的笑容。
這不是正常人自盡該有的表情。
彷彿是一種解脫。
“南無阿彌陀佛！”
“貧僧見過楚大將軍。”
等到《往生咒》吟誦完畢，為首的高僧向楚千秋行禮說道。
“您是慈光寺的瞭然方丈。”
“正是。”
“這些女子是如何死的，方丈可有見解？”
楚千秋客氣地說道，這位慈光寺的瞭然方丈，跟法華寺的方丈是一個級別的人物，雖然修為不算很高，僅為先天中期。
但他是水雲城的頭面人物，不可怠慢。
“大將軍客氣了，貧僧懷疑，她們是被邪祟上身，引誘自盡。”
瞭然方丈唸了一聲佛號，嘆息一聲，說出來自己的猜測。
“邪祟上身？”
楚千秋已經認定了，這一切跟血魔門脫不了干係，但是他閱讀了《血影魔功》與《燃血大法》，並沒有能讓人自殺的東西。
“在雨州的境內，曾經流行過一種極為可怕的邪祟。”
“中了邪祟的人，他們在死後會露出這樣解脫的笑容。”
“他們不相信來世，也不相信今生。”
“他們崇拜死亡，認為只有死亡一瞬間，才能醒悟自己的人生真諦。”
楚千秋剛想進一步詢問了然方丈，就聽到了崔吉仁連滾帶爬跑了進來。
“大將軍，不好了，又有人死了。”
“不僅僅是女工，現在就連長工都中邪了。”
“他們，他們都在集體跳江。”
“帶我過去。”
楚千秋走出知府大堂，忽然發現天空變得一片血紅，好像被人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
宛如一道天之痕，血色漫天，彷彿世界末日。
水雲城中的百姓，官員，書生們呆呆看著這一幕，眼神逐漸失去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