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房間內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李青雲有回到高中時代住校的感覺，微微一笑，也是睡不著，起身走出房間。
通天峰的夜，是明亮的，走廊外，不需要多餘的照明，那明晃晃的圓月就是最好的路燈。
大概是因為明天就要開始大試，周圍的房間很少有安靜的，窸窸窣窣不斷有交流聲，李青雲踏著月光，走出弟子居，走過寬大的雲海廣場，緩緩來到了虹橋之上。
夜，沒有了太陽，虹橋也不在那般炫麗，涓涓細流從橋身流過，像是流過心間，沖刷了大試的興奮，只留下澹澹的平靜。
李青雲就靜靜扶在橋上，遙遠明月，也不知過去多久，也許是一刻，也可能是三刻，反正在明月當空，最為明亮的時候，有兩道身影從廣場上緩緩走來。
一人面帶忐忑，卻有堅定；一人面帶疑惑，卻也鎮定。
“你們來了。”李青雲沒有回頭，輕聲道。
張小凡和林驚羽互望了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李青雲身後。
“小凡，你還記得我和你的約定嗎？”
張小凡點頭，道：“青雲哥說過，只要我修為達到玉清四層，就把一切真相告訴我。”
林驚羽驚訝的看了看張小凡，又扭頭看向李青雲，還是沒有開口，靜靜等待。
李青雲悠悠嘆了一聲，道：“是啊，把真相都告訴你，或者說你們。”他轉過身子，皎潔的月光散落，讓沐浴其中的李青雲有一種縹緲之感，似隨時準備扶搖而上青天。
“你今夜來找我，想來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林驚羽你呢？是否準備面對真相？”
林驚羽眉頭緊皺，道：“如果你真的知道什麼，為什麼現在才說？”
李青雲澹澹一笑，道：“因為以前的你們沒有資格，準確的說是你們沒有那個心性去接受真相。”
林驚羽拳頭一捏，低下頭去。
李青雲回身，背手仰望蒼穹明月，道：“其實事情很簡單，所有的根源都來自一顆嚮往長生的扭曲之心。”
張小凡和林驚羽對望，還有些理解不能。
李青雲沒管，緩緩敘述道：“普智，是天音寺的四大神僧之一，他修為高深，已然是這世界的頂流，然而，無論修為多麼高深，強如青葉祖師那般人物，依然要面對生老病死，普智嚮往長生之心格外強烈，擁有頂級道統的他，明白僅靠自己的力量是無法求得長生之秘的，所以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融合佛、道兩家之長，從而開闢一條通天大道出來。”
說到這裡，張小凡明顯身體一震，眼中有不可置信，死死盯著李青雲。
林驚羽倒是一臉驚容，道：“融合佛、道兩家之長？這不可能吧，修煉至今我從未聽說過。”
李青雲意味深長道：“你自然是沒聽說過，因為這種思想是‘大逆不道’的，沐浴在封閉的正道大勢下，你們又如何能知道呢。”
張小凡和林驚羽內心一震，感覺李青雲是話裡有話，裡面好似藏著什麼驚天大秘密，只是細細思索他們又迷茫不知其理。
看著張小凡和林驚羽無法理解的模樣，李青雲內心一嘆，精神的禁錮其實比身體的桎梏還要難以開啟，想要開啟佛、道、魔的封閉成見，並非他一言兩語就能解放的。
“不管有沒有聽說過，你們只要知道普智在追尋這條路就行，為此他還多次上青雲門尋求幫助，可惜我們道玄掌門並未答應，沮喪之下，普智下了青雲門，恰巧到了一個名為草廟村的小村子。”
“是他？”林驚羽勐地抬起頭，想到那日草廟意外遇到的古怪和尚。
張小凡此刻就要平靜下來，只是低著頭的他，眼中充滿了血色，手指甲掐入肉中也不知痛，有滴滴鮮血滴落，流入涓涓細流，流入下方無盡深淵。
李青雲沒有回答林驚羽，而是繼續說道：“普智來到草廟村只是借宿一宿，並未有其他想法，然而，當天卻出現了意外，有魔教妖人意奪普智身上至邪之物，為此羊裝俘掠草廟村居民，之後兩者相鬥，那魔教妖人被大退，普智卻也中了暗算命不久矣，知道自己馬上要死亡，心中的願望卻還沒有實現，普智便做了一驚人的決定，他把天音寺不傳秘術傳給救下的小孩，讓小孩加入青雲門，如此便能讓後人同修佛、道，從而完成夙願，而為了讓小孩順利加入青雲門，他又做了一個人神共憤的事......”
李青雲轉身注視著張小凡，注視著林驚羽，緩緩開口道：“便是屠殺了整個草廟村居民，因為只要草廟村的人死絕，青雲門就不得不收養遺留下來的孤兒。”
故事說到這裡，已經再清楚不過，李青雲沒再言語，靜靜等待兩人消化。
時間過去良久，林驚羽率先回過神，他沙啞著聲音道：“如你所說，兇手是普智，那他現在人在何方？”月空中有龍吟低鳴，斬龍劍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殺意，發出澹澹綠光，籠罩在林驚羽周身，讓此刻他看上去如九幽惡魔，意欲擇人而噬。
“死了。”李青雲輕描澹寫道。
“死了？”林驚羽一愣。
李青雲平靜道：“是啊，我不是說了嗎，普智被魔教妖人偷襲，命不久矣，早就死了。”
“死了，居然死了，那，那草廟村的事就這麼結束了？”林驚羽憤怒的大吼道。
李青雲道：“結束？可以說結束，也可以說才剛剛開始，如何選擇在於你自己，真相我已經告訴了你，你也不是三歲小孩，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你要如何做都是你的事，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此事還有諸多疑點，萬不可告知他人，就是你師父蒼松道人也不行。”
把真相告訴林驚羽，李青雲是擔著巨大風險的，要是林驚羽告訴了蒼松此事，說不得他要被暗殺。
“疑點？”林驚羽深深看了李青雲一眼，渾身的戾氣慢慢消退，冷哼一聲道：“自然有諸多疑點，你與我們同時昏迷醒來，你是如何知道那麼多的，哪有那魔教妖人是誰？若沒有他，或許就沒有接下來的慘劇，當然這一切可能都是你編造的，呵呵，正如你所說，現在不是結束，而是剛剛開始，真相，真正的真相我會自己去找到的。”
林驚羽走了，他需要一個人靜靜，他知道李青雲大概是不會騙他，但是，尋求多年的真相居然就這般無疾而終，他心有不甘，他的父母，他的長輩，他的親戚難道就這麼在不甘中逝去，他需要一個說法，哪怕是死人的說法。
“天音寺嗎，等著我...還有那魔教妖人...”
......
林驚羽這般還算是理性，李青雲暗中鬆了口氣，目送對方離開，回頭看向張小凡，李青雲就開始頭疼的。
這小子現在眼中充滿血絲，渾身戾氣驚天，一股若有若無的嗜血力量縈繞四周，令他看上去比魔教妖人還魔教，簡直是真正的域外邪魔。
“師，師父，便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嗎？呵呵，哈哈，哈哈...”尖利的癲狂笑聲從張小凡口中傳出，似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在低吼，令人不寒而慄。
李青雲眉頭一皺，有雷霆之力釋放，周身瀰漫縷縷雷蛇電弧，不過他沒有馬上行動，而是靜靜等著張小凡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