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尾白狐陷入久久的沉默,到了最後長嘆一聲道:“也許你是對的,但對我而言,無論三妹做什麼,我都會站在她那一方便是了。”

李青雲臉色平靜,劍指六尾白狐,道:“念你修行千年不易,如今又命不久矣,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六尾白狐一震,隨即微笑道:“能死在你這般少年英雄手上,也算是我生命最後的榮光了。”

李青雲眉頭微皺,看著六尾白狐,在他眼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甚至連對世間的留戀都很少,也許不是他妹妹一直陪在他身邊,他早已自行了斷了吧。

就在李青雲斟酌如何處理六尾白狐時,忽然聽到頭頂甬道傳來了奔騰呼嘯的聲音。

那聲音似野獸狂吼,又如千軍萬馬,鐵蹄肆虐,氣勢洶天,還未見而勢已至。

天罰劍悄然亮起雷光,李青雲注視著甬道變化。

那隻六尾白狐竟也是微微皺了皺眉,向那甬道看去。

片刻,李青雲便覺得從那甬道之中傳來的熱浪越發熾熱,溫度之高,宛如置身岩漿之中,隨即從那狹窄的洞口裡硬生生竄出了一條巨大火龍。

出洞之後,那火龍長嘯一聲,騰空而起,張牙舞爪。從龍首之上白影閃過,飄下了一道白色身影,卻赫然是那個柔媚之極的三尾妖狐。

只見她落到那隻六尾白狐面前,臉上不知怎麼,帶著幾分惶急,本來就死灰的臉色更加暗沉,和那死人沒什麼區別。

她看見了李青雲,踩著火龍擋在他和六尾白狐之間,“大哥,你沒事吧?”

六尾白狐笑了笑,澹澹道:“沒事,這位英雄並非濫殺之輩。”

三尾妖狐看了眼李青雲,凝視片刻,霍然撤去火龍,而後快步來到六尾白狐身邊,臉色卻有幾分悽然,低聲道:“大哥,上邊除了和這位...高手一起來的大漢外,連焚香谷也來了兩人。”

六尾白狐身子彷彿也抖了一下,轉頭向她看去,道:“是上官那個老傢伙嗎?”

三尾妖狐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是兩個年輕一輩的弟子,但他們道行頗深,我、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六尾白狐怔了一下,微微嘆息一聲,道:“唉!你不過才三百年的道行,就算有玄火鑑,又怎麼能和這些名門大派的出色弟子相抗,罷了,罷了。”

三尾妖狐柔媚已極的臉上,竟是怔怔滑落了兩道淚痕:“可是,大哥,如今這‘火龍洞’裡再無去路,上面又被他們三人封住,現在只靠”大黑蛭“勉力擋住,但我看他們法寶厲害,怕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攻下來了。我們、我們怎麼辦啊?”

六尾白狐看著她,吃力地抬起前爪,似乎想抓住她,但舉到半空,卻又落了下去。他喘息半晌,方道:“你還沒看出來嗎?就算他們不來,我也不行了。”

三尾妖狐的淚水,滴到了白狐那純白如雪的皮毛之上。

倒是白狐的聲音,聽起來卻彷彿平靜的多:“三百年來,我東跑西竄,整日整夜都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既怕焚香谷的人前來追殺,又要日夜忍受”九寒凝冰刺“的冰毒攻身。可是到了今日,終於還是逃不過去。”

三尾妖狐悽聲道:“大哥,你別說了,我這就帶你衝出去,我們還有玄火鑑在,以你的道行,一定可以……”

白狐緩緩搖頭,低聲道:“我將近千年的道行根基,在這三百年中,都已經被這九寒凝冰刺的冰毒一點一滴地壞了。如今我全身冰冷,寒入骨髓,已經是不成了。”

三尾妖狐身子一顫,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白狐抬頭,彷彿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是真的不行了,但你不必枉死,而且你有玄火鑑在身,等一下他們衝下甬道,你驅起火龍,逆衝而上,他們大驚之下,未必便擋得住你。你、你還是……”

他忽然停口不說了。三尾妖狐在牠面前,緩緩站了起來,手伸到懷中,拿出了一個兩端有紅色絲穗的法寶,正是玄火鑑。

在這個熱焰騰騰的熔岩地穴之中,玄火鑑也被照得隱隱發紅,而在它正中的那個古老火焰圖騰,此刻彷彿也將燃燒起來一般,幾欲噴薄而出。

三尾妖狐,那個柔媚的白衣女子,此刻凝視著手中的玄火鑑,未幾,忽然有一滴淚珠,悄悄滴落在玄火鑑上,片刻之後,化作白煙,鳥鳥升起。

“三百年了,大哥。”她低低的、哀哀的道:“整整三百年了,從我修道小成那日,在”狐歧山“遇見了你,從那以後,我就跟你走了。天涯海角,六合蠻荒,從此暗無天日,從此日夜擔憂,被人追殺。

可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的……”

那個柔媚女子,此刻眼中已滿是晶瑩淚水:“可是今天,為、為什麼你還要叫我走?”

白狐低下了頭,身子緩緩地顫抖起來。

“大哥!”

那個柔媚的女子,忽然大叫了一聲,這聲音竟是如此淒厲,白狐迅速抬頭。

那個形狀古拙的玄火鑑,被她輕輕放在胸口,貼著她溫柔起伏的胸膛,散發出澹澹的光暈。

白狐全身都抖了起來,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硬撐起了上半身,嘶聲喊道:“不……”

“砰!”

一聲脆響,六尾白狐和三尾妖狐都愣在原地,他們看著落到地上的玄火鑑,又看向阻止她自殺的李青雲。

李青雲提著天罰劍,緩緩走近,直到走到六尾白狐身前,抬起頭看著這隻即將凋謝的美麗白狐,又看了看梨花帶雨,悽美的三尾,幽幽道:“死亡並不是結束,你們所犯下的罪孽,需要用更多的時間去償還。”

說罷,天罰劍劍身綠光一閃,一劍刺入六尾白狐身體。

“大哥!”三尾妖狐驚叫,卻只是撲到六尾白狐身上,眼淚流成一片。

本該痛苦死亡的六尾白狐神色驚奇的望著胸口的利劍,當第一眼看到李青雲手持仙劍時,他就知道即便自己全盛時期,可能都不是眼前少年的對手,那是一把足以斬滅任何妖魔鬼怪的九天神兵,他不曾見過,但內心篤定,這是他長久持有玄火鑑所感知到的神器氣息。

然而能輕易誅殺他的仙劍此刻插入他胸膛,他卻沒有感到任何死亡的訊息,有的反而是一股強大的生機在阻止他生命衰竭,同時身體內部傳來微微酥麻刺痛,那讓他痛苦不堪的罪魁禍首九寒凝冰刺的病毒,竟然在一絲絲雷霆中化為虛無。

六尾白狐的異常三尾很快發現,她聽著大哥跳動越發強烈的心臟,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去。

“大哥!”

刺啦!

天罰劍從六尾白狐身體抽了出來,然後又是一聲‘刺啦’,三尾感覺到身體內有異物進入,低頭一看,那不正是剛才刺入大哥身體的仙劍嗎?

還來不及驚恐,三尾便感覺因為強行使用神器消耗的生命力迅速得到恢復,不一會兒,她竟然就恢復了正常。

唰!

李青雲收起天罰劍,劍身的綠芒弱了許多,他隨手一招,落在地上的玄火鑑入手,轉身揹著六尾和三尾道:“玄火鑑我帶走了,我希望從今往後世間多了兩隻懲惡揚善的好狐狸,而不是再聽到妖狐作亂這樣的訊息,不然即便你們逃到天涯海角,我亦能一劍誅殺。”

說罷,李青雲周身雷光一閃,身體化作雷霆,消失在這岩漿滾流之地。

六尾白狐和三尾直到李青雲走了才反應過來,三尾扭頭看著恢復如初,高大威勐的六尾,喜極而泣,撲在她身上哇哇哇的就大哭起來。

六尾白狐周身白光一閃,化作一位英俊異常的青年,他輕輕摟住三尾,臉上綻放了幾百年來最開心的笑容,“小三,我們走吧,去做我們該做的事,我想恩公也不想我們繼續停留在這裡。”

“嗯。”三尾用力點頭,和六尾對視一眼,忽然一起跪拜在地,對著李青雲離開的方向狠狠磕了九個響頭,這才相擁著化為白光從密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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