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丁謂的反擊計劃還沒來得及實行,便被宮中傳出的一份口諭給阻止了。

政事堂。

午後,劉茂勤來到政事堂,親自傳達了官家的口諭。

“傳陛下口諭!”

“男女議親,不可貪其閥閱之高、資產之厚,苟人物不相當,則子女終身抱恨。

況又不和,而生他事者乎!”

此話的大意是,談婚論嫁時,不該貪圖對方的門第和財富,如果雙方品性不合卻締結婚約,很可能會讓子女抱憾終身。

不僅,夫妻不和往往會引發許多其他的事端。

家和萬事興,娶妻娶賢,古今至理也。

如果妻不賢,何以齊家?

家不齊,何以治國?

劉茂勤傳達口諭時,丁謂並不在場,他的子女結婚,依制是可以請婚喪假的。

因此,今天在場的只有王欽若,以及參政呂夷簡、任中正。

待到劉茂勤走後,在場的三人,反應不一。

不出意外,王欽若的臉上隱隱掛起了一絲笑意。

今天的口諭,雖然沒有點丁謂的名字,但話裡話外,說的都是什麼?

婚禮!

厚嫁之風,不可取!

這樣和直接點名有何區別?

顯然,這是一個訊號啊。

官家是在敲打丁謂,甚至更進一步的話,丁謂的宰臣之位,都有可能坐不穩了。

想到這一層,王欽若又豈能不開心?

丁謂,本是他的後輩,結果時移世易,當年的後輩、從屬,現在卻站在了他的頭上。

雖然丁謂沒有站在他頭上拉屎撒尿,但這口氣,王欽若無論如何也咽不下。

此前,他暗中指使言官彈劾劉筠,儘管計劃出現了一點點變數,可結束似乎也沒有變得更壞。

至少,這潭水混了!

如果不把水攪渾,他又怎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北方是人集團,以及以丁謂為首的南方士人?

前不久,權三司使祖士衡丟了官。

祖士衡一丟官,不亞於斷了丁謂一臂。

而今,御史中丞劉燁又向丁謂發起了彈劾。

局面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其實,王欽若也有點不明白,劉燁為何會在此時彈劾丁謂?

主要這時機不太合適。

河北路剛剛斬獲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舉國歡騰之際,彈劾宰相,總歸不美。

一旁。

呂夷簡的反應和王欽若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聽完官家的口諭,他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同於還朝不久的王欽若,呂夷簡可以親眼看著,當今是如何一步一步掌權的。

官家的心術,無人可比!

雖然官家年紀尚小,但論及帝王心術,說一句大不韙的話,便是太宗、先帝,怕是也有所不及。

官家,從來不會無的放失!

以呂夷簡對官家的瞭解,如果官家不打算追究的話,多半不會冒然傳達口諭。

這哪是口諭?

在他看來,這就是丁謂的催命符!

丁謂的好日子,到頭了。

一如王相,要不了多久,丁謂要麼自請,要麼被貶黜。

只此兩項,別無他路!

易地而處,呂夷簡肯定會選擇前者。

前者,起碼能走得體面一點。

另一邊。

和呂夷簡這等人物相比,任中正的反應就要遲鈍了一些。

當然。

敲打之意,任中正是明白的。

如果連這點都領會不到,他也做不到參政的位置。

只是,其他什麼的,他倒沒領會到。

此刻,他只想著儘快將這個訊息傳給丁相。

……

……

……

下午未時。

此刻,丁謂正在書房思考如何回應劉燁的進攻。

呼!

呼!

一陣微風吹過,院中的樹枝發出一陣沙沙的響聲。

這時,丁謂忽然想起一件事。

呂文穆公(蒙正)少時,曾經和張齊賢、王隨、錢若水,以及劉燁等人共同跟隨洛中名士郭延卿學過辭賦。

這次劉燁彈劾自己,張氏一脈有沒有參與其中?

旁人不知道,丁謂還能不知道王欽若的人脈嗎?

王欽若素來和張氏交好,如果是由王欽若策動,然後再由張氏出面說動劉燁。

如此一來,這封彈劾便合情合理了。

至於,劉燁會不會聯同張氏彈劾自己,丁謂覺得這是很有可能的。

畢竟,劉燁和他的關係可算不得親近。

即便他知道張氏別有用心,估計也會半推半就的同意。

反正,不論是自己,亦或是王欽若,都是北方士人集團的眼中釘。

縱使劉燁和張氏的關係不算親善,也不會妨礙他們聯手。

至少,他們都是北方士人出身,待到掃除了兩位南方出身的宰相,他們再彼此爭鬥,也不遲。

如此一來,肉最終是爛在了鍋裡,而不是便宜了旁人。

越想,丁謂愈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事情變得棘手了。’

萬一真如他所想,北方士人集中力量對付自己,再加上背後隱隱還有一個王欽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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