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外。

這一日,王曾早早於城外的長亭備酒,此時,他身邊除了家中僕從之外,再無旁人。

siluke.

今天是寇相回京的日子。

其實,今天本來是有更多的人在此,只是那些人都被王曾給勸退了。

如今朝堂上雲波詭譎,誰也不知道太后心裡打得是什麼主意。

寇相回京,並不代表寇相可以重新入主中書,也許太后只是想讓寇相回來養老。

順帶藉著寇相的威懾力,提醒丁謂等一眾南人,不可太過放肆。

因此,王曾沒有讓其他人過來。

有他一人便足夠了。

不多時,一輛牛車緩緩映入王曾的視野,待到牛車更近了一點,王曾看清了駕車的人,頓時挪動了步子。

駕車之人乃是寇相的老僕!

寇相回來了!

遠處,寇準掀開簾布,當他看到王曾的那一刻,頓時放聲長笑。

京師!

他終於再次回來了!

上一次,他為了回到京師,不知做了多少違心的事,他不信天書,不信祥瑞。

令人諷刺的是,他上次回來靠的正是這些東西,那些他原本嗤之以鼻的東西,竟然成了他回京的助力。

所以,最後他妥協了,他選擇相信,然後他便重新回到了京師。

這一次,他是因為得罪了皇后,不,是太后,如今太后垂簾,他以為再也沒有回京的機會。

誰曾想,自己竟然在去雷州的路上收到了詔書。

回京的詔書!

細細算來,今年他已六十有一,也不知這一次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待到牛車停在了長亭外,王曾衣袖一擺,步行走下臺階,微微一躬,對著牛車行了一記弟子禮。

“寇相,歡迎回京!”

“哈哈。”

寇準人還未下車,笑聲便傳到了王曾的耳中。

“孝先,何必如此多禮。”

……

……

……

福寧殿。

“茂則,今日可是寇相回京的日子?”

自從雷允恭歸附之後,李傑終於不在是睜眼瞎,朝堂內外的訊息靈通了許多。

“是。”

張茂則低聲回道:“前不久,剛剛傳訊過來,寇相已到京師十里外的古亭,王相正在那邊迎接。”

“僅王相一人?”

“是,只王相一人。”

聞言,李傑動作微頓,停下了筆觸。

這有點意思。

寇準是一個相當喜歡排場的人,宰執時,經常拉著下屬喝酒,時不時的辦上一場宴會。

這一點,王曾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仍然選擇獨自一人去接寇準。

此舉是不是代表著王曾的某些心思。

是勸諫?

亦或者是內部分裂?

寇準是北方士人的領袖級人物,他一走,北方出身的官員們頓時沒了主心骨,紛紛居於王曾周圍。

雖然沒有明確的文書,但王曾儼然成了抵抗南方士人的領袖。

誰也不喜歡頭頂有個‘太上皇’。

寇準固然是王曾前行路上的伯樂,可王曾心裡是怎麼想的,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了片刻,李傑又繼續開始編寫教學手冊。

不論王曾是怎麼想的,都不會影響到他的計劃。

寇準能回來,已然是意外之喜。

往後,丁謂和劉娥估計有得頭疼了。

以寇準的性子,要不了多久,劉娥就能體會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那時的場面,定然有趣。

寇準歷經三朝,數度沉浮,縱使他原先性子剛正,如今也該學會了套路。

希望寇準不要讓自己失望。

丁府。

後院。

丁謂也時刻關注著寇準的動向,坐在他對面的林特,也是一樣,兩人現在的心情大體相同。

忌憚。

不過,林特雖然心中很是擔憂,但身為下屬,他自然得挑好聽的說。

“丁相,我覺得寇準即使回來,也是無關緊要的事。”

“一介老臣,又得罪了太后,哪還有興風作浪的機會?”

言談間,林特的語氣中滿是鄙夷。

“士奇啊,我哪是擔心寇準那老傢伙,我是擔心太后啊。”

丁謂能爬到今天這個位子,哪是看不起形勢的人。

太后召回寇準,無非是借勢而已。

他明白。

但明白歸明白,該受的束縛還是要受的。

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

往後,他若是繼續大權獨攬,等待他的恐怕只有罷相一途。

寇準不在中書,但他在西京待著,完全可以印象一大批人,只待他開幾場宴會,動動嘴皮子。

言官們只怕會聞風而動。

屆時,輿論一起,他縱使貴為宰相,也不得不夾起尾巴作人。

可就這麼放權,丁謂甘心嗎?

那必然是不甘心的。

人都有共性,吃進去的想要讓其吐出來,簡直比餓死了還難受。

“丁相,且聽我一言。”

林特沉吟片刻道:“寇準素來好酒,此次回來,縱使心有顧忌,估計要不了多久又會舊態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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