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口含天憲,一言而為天下法!

即便官家現在年紀尚幼,遵照先帝的遺詔,軍國大事暫時由太后處置。

但官家仍是大宋的天子,官家說的話,所有人都得認真對待。

另外,祖士衡這個人選也很有意思。

呂夷簡現在的差遣是權知開封府,對照後世,大概相當於首都的一把手(書記),更進一步,出將入相,只是等閒。

而祖士衡呢?

他現在的本官(寄祿官)是禮部郎中,按照宋制,禮部郎中是文臣的遷轉官階,為後行郎中,品階從五品上。

(六部中,禮部、工部為後行,刑部、戶部為中行,兵部、吏部為前行,官員升遷依次由後行到中行,再到前行)

雖然祖士衡現在的本官暫時不滿足條件,但國朝本官和差遣分離,一方面是沿襲前朝制度,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超資提拔。

本官品階稍微低一點,基本不影響差遣的任命。

這叫靈活提拔!

因此,論資歷,祖士衡是勉強達到三司使選任標準的。

最讓呂夷簡驚歎的是,祖士衡被提名了,丁謂便無法像之前那樣,極力推薦他了。

畢竟,祖士衡是丁謂的人。

三司使對於呂夷簡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即便沒有三司使的履歷,也不影響他的升遷速度。

但對於祖士衡,卻不一樣。

翰林學士有很多個,在學士院內部,論資歷,祖士衡比不上翰林學士承旨李維,也比不上翰林學士劉筠、晏殊等人。

甚至,祖士衡連李諮也比不過。

如果丁謂阻止祖士衡的話,他這就是變向的打壓跟隨者。

今天殿內大臣那麼多,肯定無法完全保密,一旦訊息洩露,祖士衡會怎麼想?

其他跟隨者會怎麼想?

人心一旦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所以,官家一提出祖士衡,丁謂那邊就無法繼續強推呂夷簡了。

固然,丁謂推薦呂夷簡是沒安好心。

可凡事都有利害,利害可大可小,現在這種情況下,強推呂夷簡的收益遠比之前要地。

只要丁謂不傻,他就會知道該怎麼做。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正如呂夷簡所料,丁謂主動的閉上了嘴巴。

臺下。

呂夷簡不著痕跡的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官家,他的眼神裡蘊藏著幾分感激。

雖然不知道官家是有心,還是無意,但官家確實給他解了圍。

三司使這個燙手山芋,他可真不想接。

眼見丁謂沒了聲音,丁謂一黨的人也跟著偃旗息鼓了。

一時間,承明殿忽然安靜了下來。

臺上,劉娥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瞥一旁的官家,她發現自己竟然看不透六哥了。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喜怒不形於色,是一個帝王的基本要求,六哥能做到,對於帝國而言,絕對是一件好事。

但對她本人來說,卻是一個壞到不能再壞的訊息。

‘日後,我該如何自處?’

繼續強壓官家?

以六哥現在的表現來看,六哥日後肯定是一位合格的皇帝。

六哥今年才十三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六哥起碼還能在位數十年。

而自己呢?

今年已然五十有餘,自己已經老了。

熬,肯定是熬不過官家的。

如果自己繼續強壓,待到六哥日後親政,劉氏宗族該如何自處?

六哥並非自己的親子,關於這件事,劉娥從來沒想過能瞞住六哥一輩子。

人走茶涼,一旦自己死了,這個訊息肯定瞞不住六哥。

沒了親生母子的關係,自己又強壓著六哥,彼時,誰也不知道官家會怎麼做。

儘管未來之事不可知,但歷史上卻有參考。

昔日呂氏權傾一時,待呂后死後,呂氏一族落得了什麼下場?

一念及此,劉娥就感到不寒而慄。

另一邊,王曾正在暗自思索,官家為何要提議祖士衡為三司使?

難道官家和祖士衡有什麼關係?

緊接著,祖士衡的資訊從王曾的腦海中劃過,沉吟許久,王曾也沒找到其中的聯絡。

祖士衡的父親雖然也曾仕官,但他父親的職位並不高,家世也不夠顯赫。

並且,他父親死的也早。

祖士衡能夠發跡,一小半是靠他本人的才華,大半靠的是李宗鍔的提攜。

就在王曾覆盤官家的言論時,空氣中忽然想起了劉娥的聲音。

“官家提議的人選,頗為不錯,諸卿覺得如何?”

想了一陣,劉娥覺得需要改變一下對待官家的態度,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強壓了。

適當的放給官家一點權力,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軍政大權,仍然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場的大臣們,哪一個不是在官場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的?

所以,除了少部分人,絕大多數人都聽懂了太后的弦外之音。

顯然,太后沒有反對官家提議的人選。

某些時刻,不反對已經足夠表露出許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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