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謝祈說的話太離奇,根本沒有人信,還都有點擔心他的精神狀態。

李思文私聊他,對他說:“有些話我很想說,但又怕你覺得我冷血,我覺得實在沒辦法的話,就算了吧,你媽跟侯老師結婚才兩年,犯不著為了他葬送自己大好人生.”

謝祈說:“道理我都懂,但侯老師做的飯菜實在是太好吃了.”

李思文:“?你就為這個?”

謝祈:“沒有,還有別的,總之你不用擔心,我有錢.”

李思文:“你錢哪兒來的?你親爹不是卡你脖子,不給你嗎?”

謝祈說:“總有辦法的.”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李思文也就不問了,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也就打打嘴炮,已經夠讓人糟心了,就別繼續添堵了。

李思文:“那你今天來學校嗎?”

謝祈說:“來,不過要晚點,我儘量明天開始正常上學.”

手機電量告罄,謝祈才想起來回來的時候都忘記將手機充電。

他先將手機插上充電器充電,拿了乾淨衣服去洗澡。

也是到這個時候,他才有時間好好的洗個澡。

蒸騰的熱氣將他面板沾染得白裡透著粉,洗完澡出來,髮尾都是溼漉漉的,他沒有管,而是照了照鏡子,看見自己那一雙眼睛微微泛著紅。

要是姚文珠好好看看他,就能看到他一雙眼睛和常人不一樣,他有顫瞳的毛病,還是先天性的,本來小時候干預了,緩和了很多,但父母離婚後自然就沒有這個條件了,於是又往不好的方向滑去。

顫瞳就是鐘擺型眼球震顫症,主要是不可控的、原因不明的眼球細而快的鐘擺式運動,會影響視力,長久注視一件東西會產生暈眩,會影響聽力,出現聽力下降和重聽。

雖然是一種奇怪的病症,但在某種程度上卻是一件很難得的視覺盛宴——尤其謝祈長得還這麼漂亮,這樣一雙眼睛就像落進了一隻顫動著翅尖的蝴蝶,陽光落下,會閃爍出細碎的波光,格外的……我見猶憐。

可惜謝祈的表情總是冷著的,雖然自我感覺愛笑,但其實面對陌生人,大多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因為不想讓人關注他的眼珠,所以會靠冷表情在一定程度上阻撓別人靠近他。

當時姚文珠光是被他眼睛蓄滿“淚水”的樣子迷惑過去了,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眼球的問題,若是注意到了,可能就沒那麼暢快的“撮合”他們了。

不過,可能也有例外?畢竟他不是女生,可以生個娃,然後再把這個毛病遺傳給娃身上。

所以可能影響也不是很大。

謝祈的顫瞳不算嚴重,甚至只能算是輕中度的,所以久視會覺得疲憊痠痛難忍,暈眩感也有,但比起痠痛來說都算是比較輕微了。

謝祈又覺得眼睛疼,拿了眼藥水給自己滴了一遍,閉了閉眼,感覺舒服了很多後,才鑽進廚房。

午飯他炒了個藕,和辣椒炒蛋。

不過實在是餓,所以他在家裡吃了飯,吃完了才給姜思寧送飯。

不過今天有點小雨,謝祈又想起自己用了五年的老員工大黑傘,心情不好了。

忍痛買了一把印著碎花的花傘——小超市也只剩下這一把。

謝祈一隻手拿傘,一隻手騎單車,風馳電掣地趕到了醫院。

到了之後,褲腿和腰腹都溼了,還不如不撐傘,也白洗了個澡。

謝祈先去給姜思寧送了飯,不等她抓他說話,又急匆匆地去大廳繳費,趕緊把侯老師的手術安排上。

剛到手的20萬被謝祈眼睛眨都不眨就繳完了。

要是姚文珠回過味兒來,發現他騙她……嗯,到時候再說,反正只要秦易之不醒,一直當植物人,那這個謊言誰都戳破不了。

因此,謝祈由衷的希望秦易之晚點醒過來,等自己再多撈點——雖然侯老師的醫藥費繳清了,但錢誰會嫌多啊!

像他媽姜思寧被氣得淨身出戶的才是少數。

只要有機會,在底線之上能得到的酬勞,何樂而不為呢?

從秦易之身上撈他個幾百萬,然後美美脫身,不說這輩子又著落,起碼生活都能輕鬆點。

謝祈趕到了秦易之的病房,他的任務就是對秦易之說話。

拿了錢,就得辦事,他不至於因為自己的祈願而磨洋工。

不過他來的晚了,仔細看看,秦易之在他來之前已經被打理了一遍,昨天下午還能從他下巴上看到青色的胡茬,現在的居然消失了,下巴很乾淨,頭髮似乎也被理了一遍,露出光潔的額頭,這樣看,秦易之的額頭格外漂亮,額頭到山根鼻樑的線條很漂亮,像是國寶級書法大家一筆勾勒而成。

他的確長了一張很帥的臉,即使瘦削了很多,但從骨相上看,他都很難難看。

他在床上躺了半年,是個植物人,但那凌冽的氣質還是很難掩飾,依舊從他那冷峻的臉龐上傾瀉而出。

謝祈看著看著就走神了,這人氣質跟他學校教導主任似的,有些絕對的威嚴,要是他醒了,跟他媽一對,就知道他撒了什麼謊了。

到那時候,不會報復他吧?

想到這裡,謝祈拿起手機看了看吳莊的聊天框,居然到現在都沒有收那6000塊。

被做了?謝祈心裡有了些許不安,但現在也懶得多想,至少現在秦易之不可能醒。

謝祈收拾好情緒,清了清嗓子,開口說:“你長得挺帥的……”

這話一出口,就有點尷尬,他簡直就是在尬聊!

謝祈乾脆拉住男人的手,將他託在自己手心,試探性地用手指握了握對方的手指,然後等待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動靜。

謝祈又放下了他的手,彎下腰,兩隻手扒開了他的眼皮,仔細看了看,說:“眼睛也挺大的.”

謝祈:“……”

難道他要一直這麼尬聊下去?

這錢果然不好掙。

謝祈乾脆找了出師表,念給秦易之聽。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

他聲音如玉珠落玉盤般清脆悅耳,念課文又刻意用了讓人比較舒適的朗誦語氣,因此落在耳朵裡也算是一種享受。

唸完出師表,又念蜀道難,總之念了個把小時,給自己念舒服了。

“好了,今天的陪聊結束了,我走了.”

謝祈站起身對床上的男人說。

但是想起什麼,又停下來腳步,看了一眼一直掛著的葡萄糖吊瓶,心裡又泛起了細微的憐憫,問秦易之:“你想不想上廁所?”

秦易之當然無法回答他,謝祈掀開被子,撩開他的上衣衣襬,摸了摸他膀胱的位置,不脹,“好像還行,那就算了吧.”

把衣襬放下去,重新蓋了被子,謝祈又覺得這錢拿得實在是太簡單了———隨便念念一小時的課文,能不簡單嗎?簡直就是投機取巧。

謝祈想到這裡,又坐了回去,“明天我就要去上課了,我念高三,學習很緊,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晚上過來.”

“好的,你不介意.”

謝祈想起什麼,拿手掌丈量了一下秦易之的身高———他的手掌以前量過,從手腕部分到手指能有19c手指肯定是修長纖細的,因此可以輕而易舉的丈量出秦易之的身高。

他驚歎了一下,“你居然有193?”

這是謝祈見過的最高的個子了。

“好了,真走了.”

謝祈說著,從兜裡掏出眼藥水,往一雙眼睛滴了一遍,才緩解了眼睛的痠痛。

他走出秦易之的病房,戴上棒球帽,回了姜思寧的病房。

姜思寧剛在護工的陪護下上完廁所,看見他來了,問:“你去哪兒了?”

謝祈回答:“我跟醫生溝通了一下安排了一下侯老師的手術時間.”

他看了看姜思寧的腿,“怎麼樣?還疼嗎?”

姜思寧說:“疼肯定還是會疼的,很疼,醫生說後續養腿要養好,不然容易落下殘疾.”

殘疾……謝祈忍不住捏了捏鼻樑,壓低聲音說:“侯老師比你還更嚴重些.”

一個搞不好,家裡就兩個殘疾人了。

搞個浪漫搞成這樣,謝祈心裡有些怨氣,但是也沒能說出來,說出來沒什麼用,只會搞壞情緒,這樣沒用,不如做點實在的,也比埋怨好。

謝祈拿了飯桶,在病房裡廁所洗乾淨,放進袋子裡要走,姜思寧問他:“你醫藥費哪兒來的?你不會做了什麼壞事吧?”

謝祈停下腳步,看她,“我要是幹了壞事,我還能在這兒嗎?”

姜思寧說:“我就問問,你語氣這麼衝做什麼?”

“……”謝祈說:“是你太敏感了,我平時說話就這個語氣.”

姜思寧說:“好吧,我還以為你嫌棄我了.”

謝祈:“……你想多了.”

他媽年紀是大了,心智沒長。

可能這就是心理學?一個家庭裡有一方靠譜,就會有另一方不靠譜。

他穩定了一下情緒,才繼續說:“總之你不用擔心醫藥費了,我有辦法.”

姜思寧卻已經想到了什麼,“你不會是去找了謝戴吧?”

謝祈一頓,一時沒回答,姜思寧有些不高興了地說:“你找他幹什麼……他早就結婚有新的老婆和兒子了,你找他,他心裡得爽死.”

謝祈:“……”

他語氣嚴肅地問姜思寧:“不找難道看著侯老師死嗎?在這種時候,這些重要嗎?”

姜思寧想說什麼,謝祈再次開口,打斷了她的施法,“好了,這個事你不用再問,你就安心養病吧,我明天就去上課了,中午送飯會有些困難,我拜託李思文媽媽給你來送飯,你好好吃飯,好好養傷.”

姜思寧只好說:“好.”

謝祈走出醫院,陽光明媚,冬末的餘寒似乎已經消散,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清冽的水氣,混雜著抽枝的青澀香氣,很好聞。

謝祈心裡的重壓總算消散了大半。

多虧秦易之和他媽。

他給姚文珠發了一條資訊:“阿姨,我和他說了一小時的話,現在回家了.”

姚文珠很快就回了資訊,“小祈,你怎麼不喊我媽了?”

謝祈:“……”

過了那個場景,還真的挺難叫出口。

但隔著網線,似乎又還好,所以謝祈一臉鎮定地打了一個“媽”字,點選傳送。

姚文珠:“誒!好聽!比你老公叫得好聽多了!”

謝祈:“……”

謝祈問:“我想問問之前那個護工……您知道他去哪兒了?”

姚文珠:“噢,那個人啊,我辭退了啊!不過你小表叔子查了查他,發現他居然貪了我那麼多錢!可惡!連按摩精油都拿去倒賣!我雖然不在乎那麼點錢,但是他剋扣易之,那就是罪該萬死!”

謝祈:“……”

他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打字說:“現在是法治社會……”

姚文珠:“噢,你不要害怕,我怎麼可能會殺人?我只是送他進局子了,讓他嚐嚐法律的鐵拳!”

謝祈:“……”

他怎麼覺得姚文珠腦瓜子時而靈光,時而不靈光的。

謝祈乾巴巴地說:“原來如此,那您是請了新的護工嗎?”

姚文珠說:“是啊,請了個新的護工,看看情況.”

謝祈思考了片刻,打消了取代的主意,畢竟他高三生,時間太緊迫了。

但是高考後,還是可以的。

不多做點,拿那20顯心虛。

但要是姚文珠真的給他們的“夫妻之名”蓋章,搞個結婚證出來……那不好意思,這錢他不僅理直氣壯的拿,離婚了還要再敲一筆。

要是那個秦易之真是gay,喜歡男人的……那就還得再要個精神補償金。

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庸俗。

他認真地說:“等我高考完,我可以照顧他,天天陪著都沒有關係.”

姚文珠:“那還是你高考重要,我真沒想到小祈你居然這麼聰明,市一中可是我們這裡最好的中學!我當年中考差了54分進去,我爸媽唸叨我可久了。

幸好易之沒遺傳我不會念書,他念書可厲害了,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呢。

你們倆要是能生娃,那娃得多聰明啊嘖嘖嘖.”

謝祈:“……”

從姚文珠簡簡單單幾句話裡,謝祈就明白了,自己估計也被她查了個頂朝天了。

那…那姜思寧和侯老師住院的情況,應該也是瞞不住了。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姚文珠接下來果然說:“你也很有孝心,這些天伺候你媽任勞任怨的,拿了零花錢也第一時間繳手術費,太辛苦了寶貝,太乖了,媽媽給你再發點零花錢,不準再繳費了!不然我要不高興了.”

說完,姚文珠立馬微信給謝祈轉了9999塊錢。

謝祈:“……”

謝祈:“謝謝媽!”

謝祈立馬收了。

沒辦法,貧窮讓他沒有骨氣。

20收了,還在乎這些?

謝祈不知道姚文珠查自己查到了什麼地步,要是往死裡查,應該是能查出自己跟秦易之根本就沒有交集。

但她沒說,那就應當沒查到。

謝祈鬆了一口氣,沒查到就好。

謝祈隱約感覺到,姚文珠雖然的確有點傻白甜,但又是黑白分明的傻白甜,對人好的時候毫無保留,對人不好的時候……也會比較狠心。

這也算是另外一種程度上的“單純”。

謝祈收了手機,騎著共享單車回了家。

雖然時間還早,不過謝祈還是拿出好多天都沒看過的書,認認真真溫習了一遍,看了一下時間不早,給班主任發了個資訊,要銷假。

自然得到了熱烈歡迎,謝祈微微一笑,心裡的重擔算是卸下了。

他洗漱回來,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姚文珠,她給他發了幾張照片,“來,看看你家老公小時候的照片.”

謝祈往上翻,為首的第一張照片,就是秦易之穿著開襠褲露著雀兒一臉純真的笑。

謝祈:“……”

他想起秦易之那張冷漠的臉,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要是被秦易之知道,他會殺了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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