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走進客廳,見到有陌生人在,看對方身上發出的不怒自威的氣勢大概能猜到他的身份。

“小墨來了,這邊來見見你王爺爺.”

“王爺爺好.”

李墨連忙恭敬的鞠個躬。

王老目光中帶著幾分無形的氣勢看向他,和他四目相對,卻見他目光平靜如水,似乎內心波瀾不驚。

要是換成其他人,早就嚇得站立不住了。

“好小子.”

秦老嘴角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也不看看是誰看中的人,同輩中有誰能夠與他爭鋒的。

被人誇也不是第一次,李墨面露淺笑,表現的不卑不吭。

然後他目光朝桌上的那幅畫掃過,看樣子秦老剛剛應該在鑑賞那幅畫,不知道是哪位名家之作。

他沒有靠近仔細觀看,異瞳透視目光一掃,陡見那幅畫中透射出乳白色光暈,化為一道道光圈。

光圈越多也意味著其藝術價值和市場價值越高。

“是大神的作品!”

李墨正好奇的想要走過去過過眼癮,卻聽到王老背後的那個青年男子帶著幾分挑釁的口氣說道:“都說你有個外號叫神仙眼,不管什麼樣的古董都能一眼辨真假。

我今天帶了一幅畫過來,不知道你能不能斷個真假?”

你誰呀?李墨聞聲扭頭看去,見他臉上帶著一絲不屑,這是在赤裸裸的挑釁嗎?既然站在王老身後,想必是王家的核心弟子。

紈絝弟子他見過不少,像他這樣囂張的的還沒入他的雙眼。

“宗勳,你怎麼說話呢?”

王老對他的表現很不滿,今天要的就是穩重,要給人有一種大格局的胸懷和氣度。

但現在看來,自己孫子的表現遠遠不如李墨的表現。

“小墨,這位是王老的孫子王宗勳,做金融投資的,資金實力雄厚.”

秦嘉業這個時候淡淡的介紹下,尤其是‘資金實力雄厚’加重了口音,似乎在提醒他什麼。

“王先生你好.”

李墨客客氣氣的對他點頭示意下,“神仙眼之說只是一些朋友給我胡亂起的名號,實際是在古董界比我厲害的專家有很多。

比如秦爺爺,他可是書畫界的收藏大拿,很多時候我有不懂的還是向他老人家請教的呢.”

“再說古董鑑定,如果一件假的古董,當有一百個專家鑑定是真品,那假的也是真的。

同樣,一件真品古董,有一百個專家鑑定是贗品,毫無疑問真的也變成了假的。

所以王先生剛才說的一言斷真假,那只是繆傳而已.”

這裡是秦老的家,還有個姓王的大佬,李墨覺得沒必要和這個陌生人鬥嘴。

免得話頭太刺,反倒會讓兩位長輩感到很尷尬。

見李墨退縮一步,王宗勳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冷笑起來說道:“果然是傳言不可信.”

秦老倒沒什麼表情,但秦嘉業卻很不爽。

自己女婿可是有大格局的人,豈會與這種素質低的人一般見識。

就這樣的人,別說老爺子看不上,就算思琪自己也看不上。

“小墨,這幅畫是宗勳在市場上淘到的,你要不也掌掌眼?”

秦老站的高度不一樣,所以對兩個小輩之間的事情也沒有放在心上,他此時還是想讓李墨鑑定下這幅畫到底是真還是假。

“爺爺,你鑑定結果是什麼呢?”

“看不準.”

李墨頓時感覺很意外,秦老可是書畫方面的收藏大家,眼力自然不一般,連他都看不準,那這幅畫的水平肯定很高。

剛才異瞳已經看過,桌上的畫百分百是某個頂級書畫大師的作品,而且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

“爺爺,你都看不準,我還是算了.”

李墨笑了笑,然後好奇的問道,“王先生,冒昧的問一下,這幅畫你花了多少錢買的?”

“沒多少錢,三百七十萬,無聊時也想學學怎麼撿漏,小玩玩而已.”

王宗勳一臉的無所謂,或許在他眼中三百七十萬真的只是毛毛雨。

李墨聞言卻面露怪色說道:“王先生,是不是對‘撿漏’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你什麼意思?”

“在古董圈裡,撿漏代表的是一種實力。

是指賣家不識貨,將真品當成了贗品出售,而買家識貨,但也是將真品當成贗品來買,用最低成本得手。

你花了三百七十萬買一幅畫,這不是撿漏,這是在賭.”

“賣家看不準,但也怕被撿漏,所以就開出一個不高不低的價格,就算賭輸了也不會輸的太慘。

而買家就顯得有點可笑,既然吃不準是真是假,依照古董圈內的正常做事方式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所以現在看來,王先生不是在撿漏,你就是在賭而已。

我要提醒一聲王先生,賭,很可怕.”

“你。

.”

王宗勳差點被氣的七竅生煙,李墨這是在拐著彎鄙視他不懂也要裝逼。

“王先生,你也別生氣,其實要說賭,在這個世上有誰比我更會賭。

相信你也知道我過去的事情,我可是從澳島賭場整整贏走了六百億。

你這三百七十萬資金到了澳島賭場恐怕也連買個入場觀戰的資格都不夠.”

王宗勳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李墨兩年多前的那一戰沒有明面上的報道,但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想要不知道也難。

整整六百億的資金啊,歐美六大財團都被他依次屠了一遍,最後逼急了那些人甚至動用了大狙,榴彈去圍殺他。

要說賭,這小子才特麼的是史上第一賭客,沒有之一。

秦老目光瞄了眼李墨,不明白他為何要把過去的事情給主動提出來。

而王老也想不明白,難道他是在向宗勳露腱子肉嗎?“王先生,既然你喜歡賭,不如我們今天也來一局如何?那幅畫我還沒看,你要是想要轉手,不妨開個價.”

“你要買我那幅畫?”

王宗勳被他的一番騷操作給整的滿頭霧水,你不是瞧不起我嘛,你不是挺鄙視我的嘛,你現在要跟我來賭一局是想做什麼?客廳裡的其他人都不著聲,他們也墨到底想做什麼。

“你可以開個價,或許我就接受了呢.”

李墨似笑非笑,然後坐到沙發上,輕鬆悠閒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嚐起來。

“爺爺,這大紅袍給我泡一壺的量就行,我帶到京大仔細的品嚐.”

王宗勳氣的咬牙切齒,忽然冷笑起來說道:“我三百七十萬入手的,我平價轉讓給你,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興趣賭.”

李墨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動聲色的掏出手機:“我現在就把款打給你.”

其實這已經不是兩人之爭,而是兩個家族在爭。

李墨一開始示弱,是不想讓兩個老爺子面子上尷尬,所以退了一步。

但是王宗勳卻再次逼他,那就不是再退一步的事情了。

如果再退,今天這事傳出去後在別人眼中其實就是詩家和秦家在退讓。

王宗勳再蠢再笨再衝動,這裡也不是他囂張,出言不遜的地方,在這背後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李墨沒有再退,而是強勢的回擊過去。

王宗勳神色變了變,然後也掏出手機,兩人很快完成了交易。

秦嘉業心疼的啊,真想衝上去阻止李墨,那可是三四百萬的資金啊,就這麼在眼前沒了。

“李墨,那幅畫歸你了,希望你運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承你吉言,謝謝.”

“小墨,你下午沒課嗎?”

就在客廳中氣氛不和諧的時候,秦思睿慢步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藍色的保溫杯。

李墨轉身看去,上前扶著她的手臂說道:“怎麼不多睡兒?”

“每天都要睡好幾覺的,都快變成豬了.”

秦思睿輕輕一笑柔聲說道,“你工作忙,不需要天天過來看我的,我挺好的呀。

王爺爺,您好.”

“時間過得真快,當年的小丫頭也快做母親了.”

王老感慨一句。

秦思睿羞澀一笑,滿臉的幸福之色。

李墨走到桌邊,直接將畫卷起來,然後摟著思睿說道:“屋內悶的慌,外面天氣也好,我們出去到衚衕裡走走.”

“好.”

等兩人走出客廳後,秦老眼中才露出一絲不宜察覺的精芒。

李墨陪著思睿出去散步都要把剛才那幅畫給帶走,這是明擺著在告訴眾人,這幅畫是真的。

至於他是怎麼斷定的,秦老相信李墨自有他自己的手段,對於真正的鑑寶高手來說,哪怕是驚鴻一瞥,也足夠他做出判斷了。

“小墨,思睿,你們早點回來,我讓阿姨給你們燉點湯喝喝.”

秦嘉業還不忘追出去喊他們一聲。

衚衕來往的遊客已經明顯增多,思睿臉上戴著口罩,頭上戴著時尚帽子,不仔細看的話倒也分辨不出來她是誰。

“小墨,這幅畫你怎麼帶出來了?”

“是我花了三百七十萬從那個姓王的手中買的,我為什麼不帶走。

這可是一幅張大千先生年輕時候的巔峰之作真跡,上了拍賣會沒有四五千萬根本拿不下來。

三百七十萬就能到手,和白菜價有什麼區別.”

“這是真跡?”

“這事等回去後再和你仔細說說,對了,那個王老是什麼來頭?”

“是爺爺老領導的參謀,王家的根基在廣地,實力也非常強,聽爺爺說過,今年的大調整,他的兒子,也就是王宗勳的父親也是很強的競爭者,上去的可能性最大。

這次過來似乎是想撮合下王宗勳和思琪兩人的終身大事,但思琪找了個藉口沒回來,估計著是不想這麼早談婚事.”

李墨聽到這裡才有點回過味,這麼說來,其實王家和秦家,詩家本質上都是競爭關係。

這個時候王老爺子帶著孫子過來,也不知是報了什麼心思目的。

算了,反正也猜不中那些大佬的真實想法。

“我們去那邊的衚衕文化節轉轉,等他們爺孫倆都走了我們再回去.”

兩人差不多逛了快一個小時,李墨接到了秦老的電話,讓他們倆趕快回四合院。

剛到家裡,秦嘉業就拉著李墨來到秦老面前。

“小墨,剛才那幅畫真的是大千先生的真跡?你可看清楚了?”

秦老有點迫切的問道,他之前也仔仔細細的鑑定了一番,那幅畫的水平和他所認識的張大千畫作水平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李墨將手中的畫再看鋪開,笑著說道:“爺爺,這次你可真的看走了眼。

正常來說畫家一生中大概會有一次巔峰創造生涯,但是張大千先生卻有三次創作巔峰。

第一次的創造巔峰是在他二十多歲年輕時,那時候他的模仿能力可以說是驚豔絕倫,他的模仿八大山人的畫,模仿石濤的畫,甚至模仿唐寅的畫作足夠以假亂真.”

“第二次創作時間應該在1942左右,那時他在敦煌,他花了兩年半時間去臨摹,對線條的理解,對盛唐繪畫的那種表現力把握的非常好.”

“最後一個創作高峰期是在他六十歲以後,那時他得了糖尿病,創作時手眼肯定不如年輕時候那麼敏銳了,所以他又琢磨出了一套新的方式,當時他到瑞士去,看到了瑞士的藍天白雲,然後進行那種潑彩創造。

現在市面上拍賣價格過億的大千先生的作品絕大多數都是潑彩的創作手法。

其他的創作雖然沒有那麼變態的貴,可也相當不簡單.”

李墨將張大千有關的歷史資訊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邊,然後才指指全幅畫說道:“爺爺,你看這畫面筆墨非常的輕靈,筆致翩翩,色彩看著挺淡,但是畫面內在變化非常豐富。

色彩之間以及跟墨之間的那種搭配有一個幻化的整體效果,融為一體,效果極佳.”

秦老聽得不由點點頭表示認可。

“我們再看一下他的書法,跟他中晚期的作品不一樣。

這種書法作品,筆致上多有震顫,正是符合張大千先生二十多歲初到上海時臨摹古人的畫作經歷。

你再看後面的兩方印章,一是楷體字‘張季’,一是小篆體‘大千’,都是他自己刻的。

那時他是詩書畫印無所不能,就從水平而言肯定是大千先生的真跡.”

“小墨,你忽視了所使用的紙,雪白雪白,看起來很新。

如果真是百十年前的作品怎麼會是如此的新,這才是我看不準的最大的一個疑點.”

秦老看向李墨,希望他能解開這個疑點。

“爺爺,你用放大鏡仔細的看看,這個紙張的纖維還是很長的,在當時是比較先進的機制的紙,稱之為月宮箋,所以紙張到現在看起來還是雪白雪白的.”

李墨話還沒說完,秦老就從餐邊櫃抽屜裡找出一個放大鏡,然後仔細的看了片刻,最後直起腰露出長長的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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