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少女苗玥熙嘴角邊露出了微笑,看著他的眼神裡漸漸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柔,柔聲道:“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凡星星皺了皺眉,說:“什麼?”

綠衣少女苗玥熙淡淡一笑,說道:“我們現在乾糧已全部吃完,除了些清水之外便再無可食之物,只怕不出七日,便要餓死了.”

凡星星默然不語。

綠衣少女苗玥熙臉色平靜,但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凡星星如見鬼魅陰影,大驚失色,“再過幾日,你看我若是不行了,便先殺了我好了.”

凡星星張大了嘴,拽著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卻沒有想到,苗玥熙依舊臉色平靜地說著匪夷所思、石破天驚的話來,“我死之後,肉身還在,你若是一心求生,便是食我之肉,大概也能多活一段時日的.”

凡星星幾乎跌倒在地。

隔了半天,他才從這巨大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便在心中對自己說道:“這魔教中人果然是個個妖孽,連這等事也做是出來!”

看著苗玥熙的神色,居然一片平靜,心中更是一陣發寒,忍不住退了一步,指著她的手指幾乎都有些顫抖,說道:“你、你胡說些什麼?”

綠衣少女苗玥熙看著他,眼中的溫柔之意彷彿又濃了些,但在凡星星眼中,似乎比這世上所有的毒物加起來都更毒一些。

“你不是想回連清門西嶺上去見你那位雪兒師姐麼,你還有幾位同門都在這蝙蝠古猿洞洞中,他們必定會來找你,你活得時間越長,他們找到你的希望不就越大了麼?”

苗玥熙微微低下了頭,說話的語氣中卻還是那麼平淡。

凡星星此時哪裡還顧得上她說話的語氣如何,甚至連她如何知道雪兒師姐的事也沒有注意到,只是指著她怒道:“你、你居然叫我吃、吃、吃……你們這些邪魔歪道,簡直不可理喻,無恥、噁心,我,我……呸……你,你……”他越說越怒,但嘴舌間卻不大靈活,“我我我”,“你你你”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麼來。

不過他這般反應,卻似乎早在苗玥熙的意料之中,她也不生氣,也未譏諷,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半晌,待到凡星星大口喘著的粗氣漸漸平息下來,才慢慢說:“吃不吃我,那也隨你,不過你一定要先殺了我!”

“又來了.”

凡星星勃然大怒,說道:“你不要妄想我會和你們這些魔道中人同流合汙,你給我些乾糧吃,我便用這肉身還你就是了,要想拉我下水,斷斷不可!”

綠衣少女苗玥熙緩緩搖頭,說:“不是的,我是害怕.”

凡星星慣性地說:“胡說,我決不會上你的當……呀,你說什麼?”

彷彿在這生死關頭,苗玥熙的心情有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只見她似乎陷入到了某種回憶,臉上浮現出一種凡星星從來不曾在她身上看到過的畏懼感。

然後,她重重地甩頭,似乎要甩開什麼念頭。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等死的滋味,是怎麼樣的嗎?”

她低聲地說。

凡星星怔了一下,隱隱發覺,她似乎另有隱情,好奇心頓起,說:“什麼?”

綠衣少女苗玥熙眼角邊彷彿抽搐了一下,在這面臨死亡的時候,對著這個在死亡面前唯一的陪伴著她的少年,她竟是難以控制自己的情懷,甚至於連說話的聲音,也帶著一絲絲朦朧與空洞,“我六歲的時候,孃親帶著我回‘仙樂狐鬼靈聻洞’看我姥姥,不料那時你們正道來襲,其中‘靈應寺’的懸空惡僧用法寶‘浮生輪迴缽’將整座仙樂狐鬼靈聻洞震塌,生生把我和孃親還有姥姥三人活埋在地底.”

凡星星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一絲絲不好的預感,甚至是一咱惡寒,從他心頭泛起,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綠衣少女苗玥熙此刻彷彿已經完全陷入到了痛苦的回憶之中,眼神直直地望著前方,空空洞洞,一如她說話的語氣,平淡而空洞,帶著最深的痛楚,“那時,我嚇得嚎啕大哭,害怕極了。

那裡是一個小小的山洞,因為有幾塊大石撐著,我們才能夠苟活下來,但姥姥傷勢過重,不久就去世了。

孃親帶著我在那一片漆黑的地方中痛哭了一場,就把姥姥埋了.”

“我們被埋在地底深處,除了岩石間有滴幾滴水來,周圍便是一片堅硬冰涼的岩石。

我很害怕,但孃親一直告訴我說:小苗苗不怕,爹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凡星星此刻屏息凝神,仔細地聽著,帶著一絲絲說不出來的怪異與隱隱之間的畏懼感,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事,就要發生。

“可是,這裡永遠都是漆黑的,爹也一直都沒有來救我們。

我在那漆黑的洞裡,很是害怕,肚子又餓,不停地哭。

我還記得,孃親在我身邊嘆息著,把我緊緊抱在懷裡,不停地對我說:小苗苗不怕,不苗苗不怕,孃親不會讓你有事的,你爹一不定期會來救我們的!”

綠衣少女苗玥熙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但依然接著說道:“可是,爹還是沒來,我卻已經餓得不行了,一直對著孃親哭著要東西吃。

孃親一次一次在洞裡找著,但從來都沒有找到過東西。

到後來,我已經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趴在孃親的懷裡呻吟。

忽然有一天,孃親找到了一塊肉!……”凡星星幾乎看到的是,在苗玥熙說話的同時,看見她的身子抖了起來。

“我太餓了,什麼也顧不得了,吃了進去,然後好象舒服地睡了,好象那時,孃親也在黑暗中笑了出來。

就這樣,孃親隔一段時間就給我找來一片肉,我就這樣活了下來,便孃親的聲音卻日漸無力了。

終於有一天,我叫她,她卻沒有回答,從此以後,我就在黑暗中,一個人這樣等死.”

綠衣少女苗玥熙緩緩轉過頭來,看著凡星星,凡星星被她的眼神望到,忍不住一陣心寒,“你知道一個人在那裡等死的滋味是什麼?你知道我孃親的屍體就在你身邊慢慢腐爛的氣味麼?你知道一個人永遠看不清周圍永遠生活在恐懼中是什麼樣子麼?”

她每問一句,凡星星的身子就抖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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