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很快下了。

在平叛中立下功勞的各人皆有褒獎擢升。

其中蔣文峰獨得一份聖旨,賜了紫金魚袋,實際上的職位品級倒沒升。

御寶齋裡,傅今美滋滋地喝著小酒,說道:“進政事堂穩了。”

楊殊道:“您就這麼肯定?”

傅今說:“呂相今年就會退下來,他的腿已經無法行走了。”

楊殊恍然大悟:“難怪這幾次看到老相爺,都坐著抬輦。”又感慨,“可惜了,老相爺真是國之棟樑。”

“一代新人換舊人,免不了的事。”

不管怎麼說,這個結果,正是他們想看到的。

楊殊隱身背後,蔣文峰出頭,一舉成為中樞大臣。狄凡等人皆有擢升,等於他們的勢力又擴張了。

散會之前,傅今說:“雖然局勢大好,但殿下如今有一個大危機,不可不防。”

“什麼?”

“那位已經無法理政,安王這次的表現又很好,他肯定急著讓安王接班。換句話說,他現在最緊迫的事,就是給安王登位掃平障礙。殿下,不管這件事您有沒有插手,對他而言,您就是一個隱患,要小心他狗急跳牆。”

“……”楊殊道,“您覺得這個詞,用在這裡合適嗎?”

傅今翻著白眼:“反正聽懂了就行。走了!”

楊殊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總不會下決心弄死我吧?”

……

天牢。

二皇子聽罷聖旨,大叫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的!父皇不會這麼絕情的,本王要見父皇!”

劉公公微笑地看著他,眼裡全是冷漠:“殿下,絕情的人是您啊!陛下是君,亦是父,您意圖弒君弒父,有這個下場,還怪陛下絕情嗎?”

二皇子心神大亂,早就沒有理智了,只記得大喊大叫:“不,我沒有!我只想叫父皇改觀,沒有想奪位的!對,是洪先生,這件事全是洪先生謀劃的!公公,求你轉告父皇,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

他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哪還有皇子氣度。

可惜沒有人同情他。

“求求你轉告父皇,去審一審洪先生,真的是他……”

劉公公任由他抓著自己的下襬,輕聲道:“洪先生已經自盡了。”

二皇子瞪大眼睛,愣住了。

劉公公趁機脫身,出了監牢。

隨後便有獄卒上前,將二皇子制住。

“不,不……”

在二皇子驚駭的喊聲中,毒酒灌了進去。

劉公公在外頭等了一會兒,聽著他瘋癲一般慘叫,而後漸漸停了。

“公公,已經氣絕了。”

劉公公嘆了口氣:“畢竟是位皇子,給他保留一些體面。”

“是。”

劉公公出了天牢,回去覆命。

皇帝幾次三番,已被耗盡了親情,只揮了揮手,叫他退下。

他躺了一會兒,面對著空無一人的寢殿,忽然低聲道:“我到底也走上這條路了啊!父皇。”

……

劉公公換了服色,出宮辦事。

去安王府的時候,免不了見了楊殊。

安王嫌爬牆麻煩,把兩家後園子打通了,他去時安王正在楊殊那邊玩耍。

劉公公傳完話,安王火急火燎地去辦差了,將他留在了越王府。

楊殊就笑:“這大冷的天,公公喝一杯再走?”

劉公公笑眯眯回應:“那就多謝越王殿下了。”

楊殊目光一掃,小彤意會,退了出去。

“公公這是特意來見本王?”

劉公公點點頭,回道:“殿下先前叫奴婢留意那個姓洪的,奴婢有負所託。”

“怎麼?”

“他自盡了。”

楊殊愣了一下:“能在天牢裡自盡,不是一般人啊!”

劉公公稱是:“是個狠人,我們搜走了所有利器,他磨尖了指甲,硬生生戳破了自己的喉嚨。”

“他的身份果然有問題。”楊殊道。

劉公公問:“殿下懷疑他是什麼人?”

楊殊指了指:“南邊的人。”

劉公公一驚:“楚國?”

“嗯。”楊殊瞅了他一眼,“多年相安無事,大家都忘了,我們南邊還有一個敵國啊!”

劉公公有點羞愧:“是,奴婢一時沒想到。”

“不過現在所有線索都斷了,查不到了。”楊殊躺回去,一臉可惜。

那個洪先生的出現,本身就很奇怪。

馮諼嗎?楊殊才不相信,現在還會有馮諼那樣的人。就算有,也輪不到二皇子。

謀逆這樣的大事,二皇子這個當事人一知半解,倒是全由洪先生一手策劃,也太奇怪了。再加上明微說,溫秀儀是從南邊來的人,這件事就好解釋了。

對楚國來說,鼓動二皇子謀反,齊國必會動盪。

所以,二皇子成不成功無所謂,溫秀儀那邊的刺殺才重要。

而事後乾脆利落地斬斷所有線索,也證明了背後絕對不簡單。

“你想法子提一句吧。”楊殊說,“畢竟是國家大事,叫陛下心裡有數。”

劉公公遲疑:“殿下……”

“這樣你才好查下去。”楊殊道,“不管我要做什麼,齊國絕對不能動盪,明白嗎?”

“是。”劉公公心服口服,深揖下去。

說完正事,楊殊問:“娘娘現在怎麼樣?”

劉公公回道:“娘娘如今就守在陛下身邊,一切親歷親為,精神還好,吃睡也沒有問題。”

楊殊低聲:“難為她了。”

“殿下放心,奴婢會留意的。”

楊殊含笑:“也辛苦你了。”

他知道劉公公這句話,並不只有表面的意思,而是一句承諾。

他會在宮裡保護裴貴妃的安全。

眼看皇帝撐不了多久,她很快就能脫離苦海了。關鍵的一步,千萬不能功虧一簣。

……

裴貴妃去看惠妃。

前些日子熱熱鬧鬧的宮室,如今空蕩蕩的,只有幾個恐慌的宮人。

看到她過來,她們如同驚弓之鳥跳了起來,急忙忙過來施禮。

裴貴妃擺了擺手,問:“惠妃呢?”

宮人指向寢室。

裴貴妃走了過去。

惠妃只穿了中衣,頭髮也沒梳,就那樣呆呆地坐在梳妝鏡前。

屋子裡冷得厲害。

裴貴妃轉頭吩咐:“怎麼這樣冷?快拿炭盆來。”

惠妃始終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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