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內,裡面氤氳著淡淡的茶香,爐子裡的炭火燃得正旺,驅散開初冬的寒氣和溼氣。

陳學禮並不在正堂,書房內捧著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這是他的習慣。

管家正想進去提醒,卻被楊帆揮手製止:“我們就在正堂等著,就先不要打擾恩師看書了。”

“麻煩你去買些肉食給大夥解解饞,剩下的錢你自己留下來買些酒喝!”

說著,從兜裡掏出了五兩銀子,直接遞了過去。

唐朝時期相對清廉,較之其他封建王朝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如果直接給別人錢財反倒覺得生份,像這樣以買肉喝酒的名義給些小恩小惠,卻能夠讓別人能記住你的好。

果不其然,管事感激涕零的說道:“行,那大都督您隨意,謝謝大都督的賞賜,我馬上去準備……”

說著,管事感恩戴德,恨不得把楊帆當祖宗服務。

確實,作為陳學禮的管事,平時的工錢也是不多的。

而像陳學禮這樣的人一心讀聖賢書,也很少各種人情往來。

因此,作為管事油水還是很少的。

像楊帆這樣隨便出手就是五兩銀子,雖然要買些酒菜過來當吃食,起碼還剩餘一兩左右。

像他這樣的管事一個月的工錢也才是三兩左右,這是很大的一筆賞賜。

楊帆笑了笑,揮手道:“不用客氣,你先去忙吧!”

在後世楊帆深諳與人溝通之道,一些小恩小惠從來不吝打賞,這個習慣也帶到了唐朝。

這也倒致無論是在關中還是江南,與他接觸的下人對他的印象都很好。

管事笑得不見眼睛,輕聲道:“大都督太客氣了,如果你有什麼吩咐,儘管支會一聲,老奴就在外面候著。”

在他看來,天底下有錢的人不少,但是比楊帆大方的卻不多。

更主要的是,並不是楊帆賞賜了多少,而是人家這種態度明顯是將他們下人當人看。

這種肯定,可比那點兒銀錢貴重得多。

楊帆笑著點點頭,抬步入內。

管事看了一眼緊跟著楊帆的上官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走進正堂,楊帆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等著,並沒有去打擾陳學禮看書。

此刻正堂案几上正放著一本書,閒的無聊,楊帆拿起來看了看。

原來是《法經》。

《法經》作為歷代法典的藍本,顯然是法家的根本。

楊帆對《法經》很有興趣,便拿來翻閱。

後世的《法經》楊帆也曾仔細的研讀過。

由於戰亂及很多原因,法經的內容被刪減了很多。

而現在手裡這部,幾乎是完整的,讓楊帆頓時來了興趣。

要知道,以後想要看到完整的其他學說幾乎就都不可能。

無他,漢武帝時期,在董仲舒建議下推行儒學。

自此以後,儒學佔據了名分大義,其餘的諸子百家便全部成了可以棄之的糟粕。

畢竟,學其他百家學說,很少能位居高位,誰還去學?

古代與其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還不如說是罷黜百家,獨尊儒學。

說的好聽一點是用儒學穩定朝局,將封建專制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說難聽一點,獨尊儒學也將整個民族的思想禁錮在儒家這一方天地裡,再也看不到百花爭鳴的文化燦爛。

楊帆輕輕抿了口茶水,在椅子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捧起《法經》,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

檀香瀰漫,與茶香交錯,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溜走。

一旁站著的上官儀卻有些坐立難安。

自進來以後,楊帆既不喊他坐下,又沒有讓他退下的意思,他自然是不敢動彈。

更主要的是,他現在有些摸不透楊帆的心思,只能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

良久,楊帆才從書冊中抬起頭,看了一眼上官儀,好像這時候才發現上官儀的存在一般,伸出手指指著一旁的椅子說道:“怎麼不坐下,不要這麼拘束,把這裡當家裡就成!”

其實,楊帆早已發現了上官儀的囧樣兒,只是故意晾這傢伙一會兒。

此時的上官儀還有些年輕氣盛,需要打磨打磨這傢伙的傲氣。

否則上官儀一旦牛脾氣上來,連自己就都敢頂撞,楊帆可不想給自己造成麻煩。

見楊帆如此說,上官儀心頭苦笑不已:“真以為誰都有你這樣大的心?在江南大儒家裡宛如回到自己家一樣。”

“再說了,你這個江南道大都督不發話,誰敢坐下來呀!”

當然,這話上官儀自然不敢說出來,只能半邊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靜靜的等待著。

此時他才發現,原來等待是這麼折磨人!

正堂裡再次安靜下來,唯有楊帆翻書的沙沙聲。

沒讓上官儀等多久,楊帆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有沒有讀過法經?”

“讀過!”上官儀微微一楞趕緊回答。

“你對法經有什麼理解和看法?”

上官儀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法家,是先秦時期的一個思想流派,是諸子百家中的名家。”

“法家共十家,分為“法派”、“術派”、“勢派”,著作共217篇。”

“其一《李子》,共三十二篇,是戰國時期魏文侯丞相提倡的“富國強兵”之說。

“其二《商君》,二十九篇,商鞅是戰國時期秦孝公的丞相,是法家“法派”的創始人。

“其三《申子》,六篇,申不害是韓昭侯的丞相,是法家“術派”的創始人,終其一生,諸侯都不敢侵略韓國,正所謂“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彊,無侵韓者”。

“其四《處子》……”

“其五《慎子》,共四十二篇。慎到是法家“勢派“的創始人,早於申不害、韓非,受到申不害和韓非的稱讚。

“其六《韓子》,五十五篇。韓非乃戰國末期韓國人,韓非主張“法”、“術”、“勢”三者並重,是法家的集大成者。”

“其七《遊棣子》,遊棣,其人不詳,當是戰國晚期與慎到、韓非同時期的法家代表人物之一。

“其八《晁錯》,三十一篇。晁錯乃西漢政治家,主張“重農抑商”、“移民實邊”。

“其九《燕十事》,十篇……”

“其十《法家言》,二篇……”

法家代表作源自於法家代表人物,法家代表人物主要是韓非子、管子等。

韓非子匯聚了儒家、道家與法家“法”、“術”、“勢”三派的思想,乃“法家思想集大成者”。

韓非在其《韓非子》裡面有《解老》與《喻老》兩篇,直述自己思想部分也源自於老子,故後世稱之為道法家。

管子著有《管子》:法者,所以興功懼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爭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

在學生看來,法家帶有經濟學思想。

代表作為商鞅的《商君書》:“民弱國強,民強國弱,故有道之國,務在弱民。……民,辱則貴爵,弱則尊官,貧則重賞,富則輕賞。……昔之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

整個大堂充斥著上官儀對法經的見解。

看著上官儀如數家珍,楊帆面上榮辱不驚,心頭卻暗喜不已。

真沒想到上官儀腹中才華如此豐富,而且對法經理解的如此透徹。

也讓楊帆更加認定了上官儀就是自己要尋找的緊缺人才。

確實,其實古代早就出現了**經濟思想,從商鞅變法、從封建到專制中央集權和郡縣制等等就可以看出。

正在此時,管事再一次出現,輕聲請示道:“大都督,奴婢已經準備好午膳,要不我去書房請老爺出來一起用膳吧?”

楊帆放下手中的書冊,笑呵呵道:“有勞了,某還真有些餓了,恩師不愧是大儒,看起書來就沒個時辰,你去叫一叫他吧。”

管事彎著腰說道:“老爺就是這樣,奴婢馬上去叫。”

很快,陳學禮在管事的引領下來到了正堂用膳。

一見到房俊,陳學禮便埋怨道:“議善,怎麼來了也不知會一聲,等久了吧?”

“也沒多久,剛剛到,學生是個俗人,肚子餓了,所以這才打擾恩師。”楊帆站起身,把陳學禮扶到了主位上。

陳學禮並沒有推遲,笑了笑感嘆道:“議善啊,我的一些學生從關中傳來訊息,聽說這次你麻煩大了!”

聽到這話,楊帆並未驚奇,反而笑道:“倒讓恩師操心了,可是,人生苦短,哪能沒有一點麻煩,恩師在書房裡研讀,也是為了學生之事吧,到讓您辛苦了!”

“辛苦的談不上,只是這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想從書看看能有什麼突破,唉,恩師無能啊!”陳學禮有些慚愧。

一旁的上官儀不知道兩人說的是什麼,站起身深深一揖,恭聲道:“學生上官儀,拜見陳師……”

陳學禮微微一愣,這才擺手道:“勿需多禮,你也是江南學子?”

上官儀開口道:“學生慚愧,事到如今一無所成,不敢自稱江南學子,不過,學生識得幾個字,算是一個讀書人。”

陳學禮看了楊帆一眼,既然楊帆能將上官儀帶到身邊,自然明白楊帆覺得此人能堪大用。

只是,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楊帆心知肚明,微笑著解釋道:“恩師,用膳時間已到,不如咱們一邊用膳一邊說吧。”

說著,轉頭對著上官儀擺手道:“過來一起用膳。”

上官儀受寵若驚,連忙推辭道:“學生不敢!”

楊帆大咧咧說道:“有什麼不敢的,咱們又不是老虎,你只管填飽肚皮就行。”

說著,便徑自坐到陳學禮的對面,把側邊的位置留了出來。

陳學禮當然看出楊帆對這個上官儀的重視,也欣然說道:“如此也好,大家一起用上也熱鬧,上官儀是吧,快坐,不必拘束,咱們一起小酌幾杯。”

上官儀興奮的欣喜若狂。

本來還以為楊帆帶他來見陳學禮一面,便讓他與那些侍衛一起吃飯。

這才反應過來楊帆哪裡只是引薦給陳學禮,這根本就是看重自己啊。

上官儀心中感動,深吸一口氣,感激道:“請恕學生無禮了。”

說著,便在楊帆一側坐下。

陳學禮喚來一名僕人斟酒,楊帆首先敬了陳學禮一杯。

放下酒杯,陳學禮這才說道:“議善似乎早知道自己會被彈劾?”

楊帆吃了口菜,搖頭道:“學生不知,只不過略有預感罷了。”

陳學禮神情略顯焦灼,說道:“今日收到訊息,大理寺少卿王元權帶領一幫江南士族官員彈劾你在江南為虎作倀,擾亂江南秩序,請皇帝下命令把你召回長安。”

“御史臺黃巒、崔保等監察御史聯名上書,彈劾你在江南殘暴無道、渺視王法、妄圖提升容商地位霍亂朝綱等罪狀!”

“據說,整個朝堂吵成了一團,你是沒看到那架勢,連皇帝邊只得罷朝。”

雖然楊帆早已料到有人不會坐視自己坐鎮江南一家獨大,也預料到自己江南改革會受到極大的阻力。

甚至蕭瑀回京之前也對他多有提醒,可楊帆仍然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的言官彈劾他。

不由得自嘲一笑:“聽著老師這麼說,微臣怎地感覺自己快要成為人人喊打的奸臣了?”

陳學禮氣道:“你還有心思說笑,你在江南大行商道,提高商人地位,天下世家自然會出來反對。”

“要不是魏徵那倔老頭犯起倔勁來,與房玄齡等人起力挺你,讓那些官員退避三舍,你以為僅憑皇帝一人就能護住你?”

上官儀在一旁聽得心驚膽跳。

這麼多言官群起而彈劾楊帆,楊帆到底多招人恨呀?

楊帆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之事讓世家群起而攻之?

上官儀驚疑不定的看著身邊面色如常的大都督,整個人崇拜到了極點。

事到如今還穩如老狗,楊帆這人得有多大的心,如此情況仍能談笑風生?

只見楊帆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說道:“恩師,我認為這反倒是好事,任何一項措施的實行,都需要大家的討論。”

“官員能對我在江南的舉措這麼關心,這也能給予江南官員有效的警醒,能夠具體落實到百姓的福祉之中,這是江南百姓的福氣!”

“況且,有了他們的監督,反倒能讓我看出自身的不足,畢竟,絕對的權利容易導致腐敗,再是聰明的也不可能每一個決定都永遠正確的。”

“當一個舉措能有人站出來予以指正,這才能在不斷論證中走向合理,走向成熟!”

絕對的權利,容易導致絕對的腐敗……

有人監督,才能發現自身的不足……

楊帆這一聲聲振聾發聵的發聲,震得陳學禮與上官儀差點驚掉了下巴。

作為官員,想要做出一番成績,誰又想有一絲絲的汙點呢!

即使有錯誤的舉措,也會想辦法儘量掩蓋。

像楊帆這樣心甘情願讓別人拿出來論證和討論的,簡直是千古少有。

上官儀穩住心神,這不正是自己心頭一直追求的那份正直和坦然麼。

彷彿眼前的迷霧被狂風吹散,整個人變得豁然開朗。

不由舉起酒杯,恭恭敬敬的對著楊帆敬酒:“大都督時時刻刻鞭策自己,上官儀佩服得五體投地,聊以此酒敬您一杯!”

陳學禮也深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議善之言振聾發聵,作為老師某慚愧啊!議善之大才,我早已不配為師矣。”

“但為師還是不得不提醒你,此事你不能不重視,否則江南之大好局面將會毀於一旦。”

“若是皇帝承受不住眾多官員的壓力,議善你怕是逃不掉一個擾亂民生、顛覆朝綱的罪名!”

楊帆舉起酒杯,哈哈一笑,豪氣干雲的說道:“恩師多慮了,非常人行非常事,必用非常法!若是循規蹈矩,那如何開啟江南的局面。”

“行前人所未有之法,才能創造前人所未有之局面!為了江南的百姓安居樂業,為了帝國強大富強,某寧願承受任何的質疑和罪名,今朝有酒今朝醉,煩心事咱們就不去多想了,來,共飲!”

“乾杯!”

三隻酒杯碰在一起,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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