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覺得愈發有意思了!若是能夠暗中撤反雷坤鳴,定能夠給江南士族重大的打擊。

歷朝歷代,雖然山越人一次又一次的反叛。

但若是能夠提供他們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誰又想在山上承受蚊蟲的叮咬、面對豺狼虎豹的威脅?只是讓誰前去說服雷坤鳴卻讓楊帆犯了難。

不過為了解更多關於雷坤鳴的資訊,楊帆再次問道:“既然雷坤鳴有這樣的身份,山越之中又有這麼多的前朝遺民,為何甘願被人利用充當打手?難道你們還想光復大隋不成?”

聽到這話,席君買有些不信:“這大隋都滅亡多少年了,應該不可能吧?”

楊帆默然不語,心裡卻吐槽。

怎麼不可能了?想到後世的大明,即使滅亡了上百年,還不是還有一群人反清復明?雖然反清復明那些人可能在民族大義上比“反唐復隋”要高明得多,但道理是一樣的。

斥侯趕緊回答:“咱們當然沒有什麼反唐復隋的心思,之所以答應圍攻大都督,是因為那位軍爺和年輕貴公子的威逼利誘.”

“據說,那位軍爺威脅,宗帥如果不答應帶人圍攻你們,他就會聯合江南士族一起攻伐山越.”

“上次攻打你們,讓山越損失慘重,宗帥與那兩個漢人貴人吵了一架.”

“好像宗帥指責那位軍爺,說他安排的人連你們的船隊都打不過,而且,那位軍爺不肯動用自己的屬下進攻,導致宗帥極度不滿.”

“宗帥本想要將所有人都撤走,但遭到那兩個漢人的反對,好像是許諾了很多條件宗帥才答應守到援兵的到來.”

聽到這些話,楊帆欣喜莫名,只要對方不是鐵板一塊,就有地方下手。

楊帆最害怕的是雷坤鳴有野心。

假如他聯合前隋餘孽矢志復國,那麻煩可大了,根本就沒有收編的可能。

當然,即使雷坤鳴想復隋也沒有多少人跟隨。

隋朝之所以滅亡,那是眾叛親離,不管是關中世家、山東世家全都反了。

即使是江南士族也貌合神離根本不鳥隋帝。

現在的大唐局勢相對穩定,百姓已經接受了大唐的存在。

即便能陰謀幹掉李二陛下換一個皇帝,但是想推翻大唐正統絕無可能。

如今楊帆總算是明白了。

山越人這次的反叛背後,原來是受到了脅迫。

說脅迫也不恰當,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這兩個漢人許以好處,暗中聯絡山越人,又聯合江南士族共同對付自己。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總不會是想要推翻大唐,或者劃江而治、割地稱王吧?他們之所以反對雷坤鳴撤退,目的顯而易見,就是為了弄死自己。

何人與我有如此深仇大恨?想到這裡,楊帆心裡更加肯定,在山越的兩名漢人一定是張亮和長孫衝無疑。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楊帆點點頭,說道:“還沒有沒有其他說的,如果就這些,那本都督知道了.”

“你還是趕緊走吧,最好是逃離山越,朝廷圍剿的大軍很快就會到來,不管是江南士族還是你們山越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不要白白葬送了性命.”

斥侯卻沒有馬上離去,依舊跪在地上,仰起頭有些欲言又止:“大都督,我知道您是位好官,一定能給江南的百姓帶來福祉.”

“雖然小的不懂得什麼大義,但也想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因為各種原因,生活在山越的漢人很多,甚至就連山越人當中也有很多並不願意繼續待在山上.”

“若是公爺不嫌棄,能不能讓小的跟隨公爺,只要公爺能給我一頓飽飯養活全家,小的願意把這條命賣給公爺!”

“另外,公爺若信得過小的,小的願意回去說服那些山越人投誠,只要公爺給個保證,讓宗帥帶全部山越人下山也不無可能.”

聞言,楊帆欣喜莫名。

正找不到合適的人,這傢伙居然就送上門了?楊帆的嘴角不禁得意的微微翹起。

看來自己霸氣側露,不僅名將慧眼識珠納頭便拜,便是小人物也能看出自己的霸氣。

可一旁的席君買卻不爽了,不由嗤笑道:“想跟隨公爺,就憑你……哼,公爺的隊伍可不要貪生怕死之輩!”

“更何況,那些山越人只知道燒殺搶掠,根本不懂得仁義禮儀,要他們有何用?”

這個斥侯在自己小小的刑罰面前把主子都賣了,這種沒骨頭的傢伙,要之何用?斥侯面色赤紅,怒視著席君買:“這位大人,你簡直太看不起人了,非是小的貪生怕死,而是小的覺得漢人沒必要給山越人賣命.”

“雖然小的從小在山越長大,但我的血液裡流淌的是漢人的血液,這是不可改變的,若是有了名主,你看小的會不會吐出一個字.”

席君買想再反駁,卻被楊帆制止。

這斥侯展現出來的氣變和機靈勁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若能利用得好,應該能成為一個人物。

如果他真能讓山越人下山,那絕對能夠讓自己在江南迅速的站穩腳跟。

想到三國時期胡孫吳可是收編了不少山越人加入軍隊,這些人戰鬥力很是厲害。

特別是在山林作戰,絕對超乎常人的想象。

只要這些山越人肯下山,一旦習慣了平靜的生活。

不用幾代人,定能讓他們全部漢化,以後再也沒有民族之分。

更何況,自己剛到江南也很缺人,給這斥侯一個機會也未償不可。

想到這兒,楊帆便說道:“既然你有此心,那本都督給你保證,只要能說服山越宗帥帶人投誠,在本公的治下,本公不會有種族血統之分.”

“漢人也好,山越人也罷,只要真心實意想好好過生活的,本公統統接納,甚至分給他們和漢人一樣的田地.”

“但是醜話說在前邊,一旦他們進入本公治下,就得服從管理,若隨意違抗律法,那就休怪本公不講情面!”

“至於你,只要能圓滿完成任務,本公保你能成為八品校尉……”斥侯大喜:“多謝公爺,小的這就回去說服山越宗帥,即使不能把全部的山越人帶下山,但那些逃上山的漢人定會全部帶來.”

“等等,如果能說服山越宗帥,你們不必立馬投誠,只要如此……”說著,楊帆輕輕在斥侯耳邊交代了一陣。

斥侯連連點頭,千恩萬謝的走了。

看來這位公爺早就有了安排,幸好自己投誠了,不然怎麼死都不知道……隨著斥侯離去,一陣山風吹來,楊帆不由緊了緊衣領,這溼冷的天氣還真讓人難受啊!與南方的溼冷有所不同,進入三月的關中雖然還有些涼意,但已經漸漸回暖。

若是往年,在這個入春時節,李二陛下要麼去驪山行宮踏春,要麼下基層視察百姓的生活。

可是今年,李二陛下卻哪裡也沒去,下朝後老老實實的呆在甘露殿等訊息。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楊帆此次下江南關係重大。

在楊帆還沒有傳回訊息之前,李二還是放心不下。

畢竟,在江南開啟局面,那可是關係著以後東征的計劃。

既然想東征,李二就必須吸取前隋失敗的教訓。

當年隋煬帝三次東征大敗而歸,除去山高路遠,將士水土不服之外,後勤輜重延誤也是不可忽視的因素。

因此,就必須從江南征收輜重糧草,然後用海路運往高句麗前線。

這也是為什麼楊帆開口去江南開闢航適,李二陛下便滿口答應。

畢竟,可關係到他能否成為千古一帝。

雖然楊帆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可是畢竟楊帆的年紀實在太輕了。

主政一方,可不是有些小聰明就能行的。

當然,對於楊帆此次南下,李二陛下也是抱以很大的期望。

要不然,也不會賦予他開府建衙的權力。

江南不僅山越人經常作亂,世家豪族更是盤根錯節,想要開創局面難如登天。

李二陛下擔心啊,生怕會出現什麼亂子。

雖然天氣已經回暖,但殿內四角的火盆還燃燒著木炭和檀香,讓整個大殿裡有些燥熱。

由於在自己的寢宮,李二陛下很不雅的解了一顆釦子,扯了扯衣領,這才感覺呼吸順暢一些。

看著面前已經彙報完畢的房玄齡,李二開口問道:“馬上就要進行春耕了,關中雨水稀少,關中今年會不會出現旱情?”

“回稟陛下,雖然關中少雨,但距春種還有一段時間,應該不會缺水,更何況,經過去年朝廷大修水利,水渠四通八達,定然不會影響春種.”

房玄齡正襟危坐,身上的紫色官袍一絲不苟,一張老臉毫無表情,似乎一點也感受不到皇帝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面。

聞言,李二陛下輕嘆一聲:“這都是楊帆的功勞啊,那傢伙看似嬉笑頑劣不服管教,卻懂得為國為民之職責,若非那小子獻上100多萬貫銀子給朝廷大修水利,關中怕是又要饑荒滿地.”

房玄齡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駙馬年少氣盛,平素行事難免有些囂張,可其為國為民之心日月可鑑,加以時日,定能成為國家之棟樑,此乃朝廷之福,陛下之福,百姓之福.”

一個官員的優劣,除了能力,還得看是否能為百姓謀福祉。

不然,也只是一個道德敗壞、只為私己的官員。

楊帆平素行事囂張跋扈,但只要涉及到民生之事,絕對是一絲不苟。

在這一點上,楊帆做得很完美。

房家與楊帆關係一向不錯,這個時候自然不吝說上幾句好話。

更何況,李二陛下也喜歡聽。

果不其然,李二陛下一臉欣慰,正欲誇讚幾句,宮外卻傳來連綿不斷的高呼。

“軍中八百里加急……快快開啟城門……”一層一層的通報聲連綿起伏!很快,殿外便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李二陛下當即住嘴,眼神不由疑惑的望向了大殿門口。

八百里加急軍情可不是隨便就能用的,定然是發生了什麼急事。

好像近期並沒有什麼戰事發生,怎麼會用這樣的急報?要知道大唐建國以來,也只有東突厥攻入關中時才出現了一次800里加急的軍情。

沒等李二多想,一名風塵僕僕的軍士便在李君羨的帶領下急匆匆入內。

來到了皇帝面前拜倒,氣喘吁吁的說道:“陛下,程處默將軍有戰報奏上……”李二陛下微微一愣:“戰報?什麼情況?如今大唐四海昇平,哪來什麼戰事?”

程處默因嫌棄江州距楊帆太遠,剛剛被敕封為嘉興府左都尉。

畢竟是程咬金的兒子,能夠給楊帆一些幫襯也讓李二放心。

但嘉興府緊靠長江,邊上靠海,算是江南腹地,哪裡來的戰事?難道是海寇襲擊江南,但這也不對呀!即使是海寇,也應該由水師奏報,怎麼會是程處默這個衛府左都尉上奏?想不通,李二趕緊伸手接過,拆開火漆封印的奏摺仔細研讀起來。

很快,李二一張剛毅的面龐頓時變得鐵青。

奏摺中……程處默嚴詞痛訴江南士族勾連各方,把持江南政務,甚至就連衛府都盡在他們掌控之中。

本來聞聽山越反叛,想要發兵救援卻處處受掣。

更可惡的是,衛府的官員陽奉陰違,自己無法調動一兵一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楊帆被困雲臺山。

心急之下只能以800里加急向陛下請旨,以期有調動府兵的權力。

在最後,程處默控訴江南的某些官員與山越人沆瀣一氣,居然派遣水師攻擊楊帆的船隊。

這種謀逆的行為說明,江南的官員和府兵都已經成為江南士族服務的私兵。

更說明江南已非大唐之江南,而是江南士族的私有地。

當然,楊帆的那份“血書”也附在後面。

如果說程處默的奏報李二陛下已有七分了解。

那麼楊帆的“血書”則讓李二陛下一瞬間紅了眼珠子,頓時怒髮衝冠龍顏震怒。

江南士族居然如此大膽?不僅任由山越人叛亂,還讓水師攻擊江南大都督的船隊,這與造反有什麼區別?楊帆居然被圍困在雲臺山沒有援兵,這可如何是好?一股痛徹心脾的悔恨自胸腔間升起!見到李二陛下面色鐵青,死死的咬著牙,眼中不斷閃爍著寒光,房玄齡不由嚇了一跳。

當年東突厥攻入關中,李二陛下都沒有如此憤怒吧?於是房玄齡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既然是戰報,難道又是哪個國家敢侵犯我大唐?”

深深吸了一口氣,李二陛下勉力壓下心中憤怒,顫著手將奏報連同血書一同遞給房玄齡。

“你自己看吧,江南士族無法無天,朕與他們勢不兩立!”

房玄齡本來風情雲淡的神情頓時震撼無比,雙手接過奏報。

心底暗暗猜測,江南士族到底做了什麼,居然讓李二陛下說出這樣不留後路的狠話?展開奏報,房玄齡仔細觀閱。

入眼的是山越造反……頓時讓房玄齡嚇了一跳。

這幾年朝廷為了掌控江南,每年都派兵圍剿山越人。

不是說這些山越人都不敢下山了嗎?怎麼會這樣?恰恰楊帆下江南,山越人就來了這麼一手,這也太過巧合了!恐怕其中的緣由頗深啊!再看到楊帆的“血書”,即便是榮辱不驚的宰相,房玄齡也不淡定了。

“臣受命南下,經蘇州時不幸遭遇山越反叛陷身險地,面對幾十倍的敵人,眾將士苦戰不敵,深陷困境.”

“作為大唐之命官,自當不會屈服於賊人,我等一行,打算以死守節,報效陛下天恩.”

“如微臣能夠率眾反擊逃脫,實乃微臣之幸,若微臣不幸殞命,等到朝廷派大軍殲滅山越之時,希望陛下能將將士之骸骨埋於河畔,眾將士之魂將永鎮我大唐疆土……”每一句話都是那麼鐵骨錚錚,但一股英雄末路的悲涼感不由從心底升起。

最令房玄齡心神激盪的是最後的這句話:“如果臣不幸殞命,希望陛下能將將士之骸骨埋於河畔,眾將士之魂將永鎮我大唐疆土……”這是何等的豪情?你們不都罵我楊帆是個棒槌麼?即使是棒槌也曉得為帝國盡忠盡孝。

咱要讓你們看看,我楊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使身陷絕境,我也頂天立地。

即使粉身碎骨,我也不會投降。

房玄齡深刻感受到楊帆在寫這封血書時那種深深的憤怒、不甘和絕望。

不知用什麼詞語表達此時的心情,房玄齡嘴皮子蠕動了幾下,才嘆息道:“楊帆鐵骨錚錚,即使無雙國士也不如他多矣!”

李二陛下怒氣勃發,大手好像不怕疼似的不斷錘打面前的案几,咬牙切齒地說道:“朕好後悔,就不該這麼急著派他去江南,更應該多給他一些士卒保護.”

“好一個江南士族,既然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對駙馬下此毒手,真當朕不敢讓他們人頭滾滾落地?”

“哼,好一個鄖國公,朕封他為江南總管,讓他剿滅山越人,他不是說山越人不敢下山了嗎?”

“另外,江南的府兵和水師除了各府都尉,就只有張亮這個江南總管能調動,為什麼水師敢攻擊朝廷赦封的大都督,他們是想改朝換代麼?”

此時李二心頭怒不可揭,顯然,他的帝王權威受到了蔑視和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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