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山,一座幽靜的木屋內,陳學禮很難想象這就是鬧得江南翻天地覆的楊帆。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俊朗的面孔,和善的笑容根本看不出是別人眼中的殺人狂魔。

胡作非為、草菅人命……是陳學禮這幾天聽到最多的詞,也是對眼前年輕人的評價。

更有甚者,還把楊帆說成專門吃小孩的惡魔。

雖然陳學禮知道這是江南士族不甘心之下發起的反擊,但心裡卻還是有些不痛快的。

對於深受儒學傳承的陳學禮來說,像楊帆這種未請示朝廷便胡亂宰殺官員的行為還是反感的。

不過,這小子也真是無賴。

進門後就一直喝茶,也不說拜訪的理由,簡直就是個老油條。

無奈之下,陳學禮只能開口道:“不知大都督今日到訪寒舍有何事?”

看到這倔老頭忍不住開口,楊帆笑著說道:“陳老乃名譽天下的大儒,小子前來江南,當然得來拜訪一番.”

陳學禮哼了一聲:“你這樣老夫可受不起,說吧,今日來有什麼事?”

楊帆沒有再隱瞞,把今天來的目的講了出來。

聽到楊帆的話後,陳學禮眼睛一亮,顯然有意動,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看了看楊帆,陳學禮欲言又止感嘆道:“《論語.泰伯》有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果讓天下所有百姓都能夠讀上書,他們豈能還按照帝王的意志去做?”

“你這個想法真是開了歷史之先河,可惜,不管是江南士族還是君王都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楊帆淡淡一笑,故作鄙視地道:“陳老,虧你自詡儒學正統,卻也沒想到如此曲孔解聖人之意,真太讓人失望了!”

聽到這話,陳學禮鬍子都差點翹了起來,怒斥道:“無知小子,居然敢折辱老夫,如果你不給個說法,這事兒沒完.”

他作為江南儒學代表,與北方儒學代表孔穎達齊名,如今被楊帆說理解錯了孔聖人之意,沒當場與拼命就算很有風度了。

楊帆波瀾不驚,並沒有馬上解釋,而是說道:“孔子作為聖人,有著高深的修養和深諶的智慧,陳老認為孔聖人是那種愚民的人麼?”

雖然不知道楊帆是什麼意思,陳學禮當然不相信心目中的偶像會是一個愚民的聖人,於是肯定的點頭道:“孔聖人當然不是那樣的人!”

楊帆淡淡一笑,說道:“我也知道孔聖人不是那樣的人,我的意思是後人理解錯了孔聖人之意而已?”

陳學禮面露疑惑:“理解錯了?怎麼可能?”

楊帆言辭鑿鑿:“在某看來,孔聖人這句話應該是這樣理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孔聖人的意思是說,百姓認可,就讓他們照著去做,不認可,就給他們說明啟發,讓他們讀書識字才能夠更好的理解,這才符合孔子樸素民主的思想,陳老你認為呢?”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陳學禮好像是瘋魔了一般,口中一直在唸叨著什麼,這已經顛覆以前對這句話的認識。

他不禁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真的像楊帆所說,自己根本沒有理解透聖人的意思。

看著陳學禮的樣子,楊帆默然不語,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他當然知道這句話對陳學禮的衝擊有多大。

畢竟孔夫子本來就是忠君、愚民的思想,只是後人把孔聖人美化了,進而出現了另一種理解而已。

兩種完全不同思想的衝突,當然會讓人陷入迷茫,甚至錯亂。

而人又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動機,總認為自己崇拜的偶像是完美的。

不可否認,陳學禮也一樣,所以楊帆這種美化孔夫子思想的理解得到了陳學禮的贊同。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陳學禮第一次覺得自己老了,悠悠一嘆道:“老夫自詡一生不弱於人,卻錯解聖人之意,實在慚愧啊!”

楊帆燦燦道:“只要是人都可能犯錯,陳老何必介懷,天下百姓無知者眾,要讓他們知之才能更好為帝國效力,所以還請陳老不辭辛勞.”

陳學禮深深的看了楊帆一眼,拒絕道:“老夫自己都沒學透,又有什麼傳道授業?”

聽到這話,楊帆直接傻眼了!沒想到自己一番賣弄,卻讓這位名譽天下的江南大儒心灰意冷。

楊帆當然不會就這麼放棄,畢竟還要扯這位江南大儒的虎皮呢!想了想,楊帆激將道:“晚輩在學堂裡可是收集了無數聖人釋譯,陳老就不想去看看?”

“如果陳老肯去某的學校任職,晚輩可以徵集天下儒門學子,讓他們和您一起編撰一本儒學經典,你以為如何?”

“據說,孔穎達孔老在長安揉合南北儒學之長,正在編撰《五經正義》,難道陳老不會認為自己比不過他吧?”

聽到這話,陳學禮頓時不樂意了!南北儒學本來就是一個不服一個,如今楊帆說他不如孔穎達,頓時氣的鬍子顫巍巍的。

根本沒多想,陳學禮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大怒道:“老夫會不如那個傢伙?哼,咱這就去你的學校,老夫也要編出一本書來,和那老頭一較高下.”

楊帆嘿嘿一笑:“陳老,咱先走,我扶您,需要收拾什麼你交代我那幫不成器的手一聲就行下!”

看著楊帆急切的樣子,陳學禮也逐漸冷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被套路了!可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當然不可能收回。

陳學禮越想越鬱悶,只好推開揚帆攙扶他的手,有些不悅地道:“老夫還沒老到需要人攙扶的地步,你假惺惺的一套用在別人身上吧,老夫可受不起,不過,也難怪你小子能把江南士族玩得團團轉.”

楊帆也不尷尬,呵呵一笑說道:“你老過獎了,您活了這麼大歲數,晚輩哪欺騙得了您?你只不過不想看到百姓求學無門罷了.”

“晚輩之所以攙扶您,只不過是想要展示一番心中的喜悅之情,可您連這點機會都不給晚輩,著實令晚輩傷心啊.”

楊帆裝模作樣的樣子直接把陳學禮逗笑了:“你會傷心?老夫上次到長安之時可是聽說了,整個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你臉皮更厚的人了.”

楊帆眼睛一瞪,難以置信地道:“怎麼可能?江南士族這些人就比晚輩的臉皮厚多了,盡是在暗中使手段,讓我的學校連先生招不齊.”

陳學禮看著楊帆,顯得極度無語。

雖然知道楊帆與江南士族之間永遠不可調合,可這麼明目張膽的拿對方開刷,也只此獨一份。

與楊帆一同來到華亭縣,陳學禮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現在的情況。

華亭縣他曾來過。

在他的記憶中,這可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小縣,除了海產豐富,真沒有什麼特色。

可現在卻人流如織,各個地方也都在進行大規模的改造,簡直是煥然一新。

雖然沒有去到楊帆所說的規劃地進行實地檢視,但他還是對於楊帆所說的這個學校充滿了期待。

為了表達對陳學禮到來的重視,楊帆通知了華亭縣上下所有官員以及縣裡計程車紳,直接在華亭縣衙設宴招待陳學禮。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在場之人也知道陳學禮這位江南大儒要來學校任職,紛紛想遣子弟前來。

如此一來,楊帆扯虎皮拉大旗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一半。

等到眾人散去,陳學禮終於見識到了楊帆的無賴。

陣狀搞這麼大,這傢伙顯然是利利用自己的名聲招攬人才。

可他已經入了虎穴,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鬱悶之下,陳學禮只能問道:“您那學校什麼時候開學,老夫可不喜歡你這種應酬.”

楊帆微微一笑:“先不著急,您老先休息幾天,說實話,現在還有些早,學堂的建設起碼還要兩三個月的時間,想要正式開課,怎麼也得秋收之後,而且一切都得從頭規劃,所以只能慢慢來.”

陳學禮不由冷笑道:“你小子真是太老狡猾了,原來這麼早把老夫接來,就是為了樹一個招牌?讓老夫這塊牌子立在這裡,你這個大都督可真會算計?”

他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老成精啊!楊帆有些尷尬,只得訕訕道:“瞧您說的,咋能說是算計呢?晚輩將這風聲放了出去,江南的儒門學子也都前來,以後您想編撰經典,也才有人幫襯嘛!”

說完,楊帆還做出了我為你考慮的表情。

陳學禮頓時氣得眼珠子都鼓起來。

誰他麼想編撰經典了,還不是你小子的激將法?轉念一想,其實也很不錯。

孔穎達在長安召集眾多儒家學子共同編撰《五經正義》,若是自己也搞一部儒家經典,起碼也不弱於他。

要想編撰經典,可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需要眾多人的幫襯才能夠編撰成功。

可不管怎麼樣,楊帆這麼明目張膽的用他的名聲來召集人才,這不是扯虎皮拉大旗麼?藉著老夫的名頭招攬人才就罷了,居然還講的那麼振振有詞,陳學禮氣得真想殺人。

可一想到自己以後真有機會編撰一部儒家經典,受到後世儒學子的敬仰,陳學禮又心熱如火,恨不得楊帆多召收一些人才。

要知道孔穎達在長安可是召集了近百名的儒家學子,他可不想弱於別人。

當然,這話又不可能說出口,難道說自己來這裡任職,只是想借助楊帆的力量與孔穎達比個高低?雖然自己的確有與孔穎達較量的心思,但並不完全如此市儈!正如楊帆所說,百姓無知者眾,需要有人去開智,他陳學禮願意去做這個先鋒。

可接二連三被楊帆套路,陳學禮還是有些氣不過。

畢竟,作為江南大儒,一般人哪敢算計他啊!可今日被楊帆連續算計兩次,他的臉往哪裡擱?眼看陳學禮氣得鬍子都快翹了起來,生怕他得個腦溢血,楊帆趕緊解釋道:“陳老莫怪,晚輩也是迫不得已,江南豪族勢大,若是不借助您的名聲,那些學子是哪肯過來教習?如果學校沒有先生,豈不是絕了百姓求學的路?”

見楊帆放的姿態,陳學禮心裡好受的多了,覺得楊帆的話很有道理。

前些天楊帆還在雲臺山與江南士族鬥個你死我話。

現在看似楊帆佔據了上風,但那些江南士族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

如果是一般人,還真吸引不了學子前來學校教書育人!更何況,儒家的思想也必須要有人傳承下去,這也是作為儒家學者應盡的義務。

見到陳學禮氣憤漸平,楊帆趁熱打鐵道:“陳老,不管是教書育人還是編撰經典,都需要不少人才,不知您認不認識一些大儒和其他人才?”

“如果他們也肯前來學校,不僅可以明釋聖人之意,還可以相互切磋相互交流,一旦真能編纂出一部儒家經典,那你們將是後世儒學子弟的至聖先師,這樣豈不美哉!”

對於儒家學說,其實楊帆並不反對,甚至覺得儒家學說其實在盛世更容易管理好天下雖然後對儒家學說褒貶不一,但也未必有後世一些極端分子所說的那般不堪。

在後世,有很多人認為是儒家學說禁錮思想,是它導致華廈落後於世界的罪魁禍首,楊帆覺得太扯蛋了。

自秦以後,儒家學說便是統治階級確認的唯一正統,除了最後一個封建王朝,所有的科技都是最先進的。

說到底,一切都是人惹的禍,跟信奉什麼學說並沒有實質的關係。

儒學本就是一門哲學而已,講的是修身養性,主題思想是積極而且健康的。

只是到了宋期,朱理學說使其走向極端,而辮子朝的八股文禁錮思想,這才導致了悲劇。

因此,楊帆才如此重視陳學禮這個江南大儒。

不可否認,儒學經義對於一個人的自身修養、道德培育是極其有效的,也更有利於統治階級的統治。

雖然楊帆不想做獨裁者,但想要進行改革,就必須要有絕對的話語權。

聽到楊帆鼓動的話語,陳學禮真意動了。

他也是個俗人,是俗人就有功名利祿的追求。

召集各方人才編撰儒家經典,傳授儒家教義,既能體現自己的價值,又能集中天下儒學傑出之士編撰傳世之經典,何樂而不為?雖然心裡激動的不行,但陳學禮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心頭自然沉得住氣,臉上卻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說道:“即便老夫能召集各方大儒前來編撰經典,傳道授業,但百姓貧苦,又有多少人能夠有錢前來學校讀書認字?你可有什麼打算?”

聞言,楊帆差點衝著陳學禮豎起一根中指。

這傢伙總是一副無慾無求的樣子,現在還不是為了名聲變得市儈。

不過,陳學禮的名頭確實好用。

現如今天底下的文化人基本都是儒家子弟,有他這尊儒家大神坐鎮,天下英才還不得競相投效?何況,對方只要一點點名聲而已,楊帆根本不介意。

最主要的是,楊帆根本沒打算從學校獲利,從一開始他就打算免費。

於是楊帆裝作放血一般,咬咬牙道:“陳老,你看這樣好不?只要在本都督轄區內的百姓就讀,學校的一切免費,您覺得如何?”

陳學禮頓時喜笑顏開:“你小子不愧是財神,果然大氣,只要你多做善舉,老夫會給你舉薦各方面的人才過來,以後老夫這副名頭也隨便你折騰……”“多謝陳老!”

一語定音,兩人也算是達成了默契,不由相視而笑。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開局被逼婚:躺平後攜妻復仇

遊走金魚

英倫狂潮

笨宅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