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的海水太冷,海域裡的浮冰被數條魚尾破開。

洛西德下潛的不深,水壓和低溫已經讓塞拉倍感難受了,她全身都在水裡,唯一能抓住的實物就是緊緊環著她的臂膀。

她昏昏沉沉的記得那年夏日,被洛西德帶著從遊輪上逃生時,也是這樣的冰冷。

洛西德不斷給她渡入氧氣維持她的健康,他明白這樣還是不行。

氣溫嚴重影響了她的身體狀況。

幾條人魚受到感召聚集了過來,收到他的命令後又迅速遠去。

等塞拉感到溫暖並且清醒,她正在幾塊浮木臨時拼湊的‘小船’上,身上溼透的外衣被脫了下來,由兩根交叉的樹枝掛起插在木板上擋風。

頭頂是探出雲層的陽光,冬日裡的太陽直直照射在她身上,帶來些許令人滿足的暖意。

她用力眨了眨眼,試圖將散漫的焦距凝聚起來。

腦袋很沉重,暈的厲害,她有點想吐,爬起來的時候,能看見在她的小木船前時不時露出海面的一節尾巴,巨型的黑色尾鰭,甩出水面只有一道漂亮的顏色。

她看著他在前面遊動,還有一節繩子拴著簡陋船的前端,另一端沉入水中,被魚尾帶著飛速的往前行著。

塞拉明白,她這是坐了一回人魚動力拉船。

她揉了揉不舒服的胃部,從不會暈船的她在小木板上忍不住吐了,就趴在沒有任何防護的邊沿,朝著那藍黑色的海水嘔吐。

在船底跟著前行的人魚急速散開,互相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嫌棄。

他們首領帶回來的人類,脆弱的只需要潛一次水,暈一次船,就毫無抵抗力。

海中陸陸續續的探出幾顆腦袋,塞拉坐在海中的殘破拼接木板上,抹了一把唇,胃裡空空落落的終於好受很多。

她無意抬眸,視線定格,與數雙瞳孔顏色不一,髮色絢爛的人魚對視。

那些亂七八糟的頭髮顏色安在這些人魚的腦袋上,美的驚心動魄。

她注意到了幾道略微嫌棄的視線,才反應過來這群人魚是從船底下上來的,而自己剛剛在他們的水域裡吐過,指不定還就在頭頂...

事情一下變得尷尬。

“你們...好?”塞拉不知所措,“額,剛剛抱歉啊,沒忍住。”

沒魚搭理她,也聽不懂她的話。

前方,一道頎長的身影露出水面,強壯的上半身和銀色的頭髮,在陽光下都像閃閃發亮的鑽石。

洛西德解開腰上的繩子,喊來特里。

船伕換了人,他迅速游到小木板前,仰起修長有力的脖子,溫柔喊她,“塞拉,你不舒服?”

塞拉看著水裡的洛西德,臉色有點白,“只是有點暈船了。”

“啪嗒。”

什麼東西忽然呈一道拋物線,丟到了她面前。

仔細一看,發現是一條紅色小魚被摔了上來,使勁拍打著魚尾,挺著肚皮。

塞拉愣了一下,順著拋過來的方向望去,那也是個頭髮火紅的人魚,嘴裡叼著一條一模一樣的小魚,見她望過來,嘴唇上揚,露出兩排鯊魚般的尖銳牙齒,噗呲一下將魚對半咬開,血液流了一下巴。

他也不知道有沒有教會這個人類吃魚,一邊笑著一邊咀嚼,試圖放大自己的善良一面。

塞拉:“...”

她腦門突突的,收回眼睛看著還在跟前蹦躂的魚,這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突然邀請她一起生吃魚?

洛西德的手臂很長,哪怕大半身體都沉在水中,掌心也能摸到她的面頰。

冰涼滑膩的蹼爪收起尖銳的指甲,小心翼翼揉揉她的臉蛋,磁性又魅惑的聲音對她說:“這種魚能讓你的胃好受點,不會暈船,離回家的路還有幾天,吃點填填肚子。”

塞拉知道這是必須要吃了。

她確實也不想自己的胃太難受。

“好吧。”

塞拉擼起半乾的袖子,看著眼前活蹦亂跳的魚,心一橫,雙手往那魚上抓去。

和摸洛西德的面板不同,海魚的身上也有一層滑膩的黏膜,手感就跟摸了潤滑油一樣,根本抓不住。

塞拉跪坐在那跟個智力初開的兒童,不停的去抓那條跳來跳去的魚,好幾次抓到了又被它掙脫開,惹得她來了脾氣,非抓到它啃一口不可。

洛西德也好脾氣的動動指尖,將那條快掉下海去的魚給她撥回去,讓她自己繼續抓。

塞拉不明白他怎麼不會幫自己了,洛西德也同樣被動物本能佔據,知道讓配偶成長的最好辦法是讓她學會自己吃飯。

那些潛在水中默默觀望的人魚眼神都起了變化。

“連條蠢魚都抓不住,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首領為什麼喜歡一個笨蛋?”

“她是不是還沒有成年?”

“人類和我們不同,別亂揣測了。”

幾條人魚交頭接耳,視線不離塞拉,看著她撲騰了快五分鐘才抓住那條要斷氣的魚,所有人魚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還行,能抓得住就行。”

塞拉終於把這條沒力氣折騰的魚抱進了懷裡,但是頭朝下,那火紅色的尾巴毫無預兆,啪嘰一聲甩在她的臉上,嚇得她手一鬆。

那條魚嘩啦一聲被丟進了海水裡,一溜煙跑了。

塞拉:“...”

圍觀的眾魚望向她的眼神不可置信,彷彿在說這人怎麼可以蠢到這種地步。

他們首領真的找了個腦子不太正常,還手腳不靈活的廢物。

塞拉呆呆的跪坐在那裡,眼眶紅了。

她要氣哭了,被一條魚氣的。

洛西德見她眼裡氤氳起了霧氣,一下變得無措,他猛鑽入水中,急速趕上那條被折騰的不輕還遊不快魚,將它用力抓在手裡,返回了木板旁邊遞給她。

火紅的小魚靜靜躺在他手心,被捏死了。

“不哭。”他爬上木板,將魚放在她腿邊,捧起她的臉低哄,“以後我給你抓。”

塞拉完全是被一條魚侮辱到了,這會被他一鬨,鼻子酸的真想哭了。

“我沒抓過魚。”

她委屈的在他尾巴上不輕不重踹了一腳,“也不吃生的。”

洛西德將她抱起來放進捲起的尾巴中間,密密麻麻的鱗片貼著她的腿和腰,塞拉被涼了一下,坐在他尾巴上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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