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空山以死告八皇子之罪,這讓在場朝臣十分意外,也十分觸動。他們紛紛跪了下來,不管是哪一個黨派的,都在這種死亡的氛圍之下站到了正義一邊,齊聲高呼:“請皇上治八皇子之罪!請皇上治八皇子之罪!”

而另一頭,玄天冥等人也跪了下來,一聲一聲跟朝臣們說著一樣的臺詞。天武帝握著摺子的手在不停地顫抖著,有一種被逼無奈的感覺匆匆來襲,雖然對於此案自認還有很多疑點,但是他也知道:老八活該!

這次冤枉又如何?前兩次可是讓他逃了大罪的。面對這些朝臣,面對天下蒼生,面對他的另外那些兒子,他今日,必須要拿出一個態度了!

“八皇子玄天墨……”終於,天武開了口來:“殘害蒼生、暴戾恣睢、慘無人道、滅絕人性。即刻打入死牢,宮中御林軍重新交由九皇子掌管,八皇子……著刑部擇日……問斬!”

一句話,定了八皇子的最終結局。有人卻不甘心地又問了句:“那元貴人呢?”

天武大手一揮:“降為采女,遷出存善宮,居……靜思宮。”

又一位被送往靜思宮,雖說沒有處死,也沒有送到冷宮,但降為采女,那就跟宮女也沒什麼兩樣了。畢竟只是個後宮妃子,失去了兒子之後也再翻不了天,人們對此處罰也沒有什麼疑義。

只有玄天冥和玄天華二人心裡明白,天武不糊塗,他知道這件事元貴人是被陷害的,所以給那女人留了一線生機。玄天冥心中輕嘆,只道他的父皇的確是老了,若換了二十年前,元貴人必死無疑。可現在,天武卻是對後宮妃嬪充滿了自知無法彌補的虧欠,所以,行事再不如從前那般乾脆利落。

散了朝之後,玄天冥帶著大隊的御林軍包圍了盛王府,將玄天墨緝拿歸案。

那死牢是在宮中的,就在後山的地下,是一座冰冷得即便是三伏天都要穿棉襖的地方。眼下臘月,裡頭更是滴水成冰,冷得侵人心肺。

玄天墨坐在死牢裡,地上的冰冷得他從腰部往下都陣陣發麻。他有點回不過神來,不明白怎麼就稀裡糊塗地被打入死牢了?據說還要問斬?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別說八皇子想不明白事情為何就變成了這樣,那被趕出存善宮的元貴人也想不明白為何突然之間就翻了船。直到她聽說是祝空山反告了八皇子數條罪狀,並且當著天武帝的面一頭撞死之後,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跟自家兒子聰明一世,最終卻是栽到了那個丫頭手裡。

她恨得咬牙!原本想著為兒子添一助力,卻沒想到竟是送了個狼崽子到兒子身邊,並且害得他們落得如今下場。

靜思宮,多麼諷刺啊!當初那麗妃就是被降為貴人趕到了靜思宮來,如今她降得更徹底,直接成了采女,也進了這靜思宮來。這便是風水輪流轉?

侍女月秀跟著現在的柳采女一起住進了靜思宮的偏殿,沒了貴人位,連封號元也被收回,如今就只能以母家姓氏冠稱。“采女,這算是什麼東西!”她恨得一口銀牙差點兒沒咬碎了。“我不信!我絕不相信我跟墨兒就這麼完了!”柳采女眼中噴火,“這件事情絕不可以就這樣善罷甘休,只要墨兒一天不死,我就一定會想出營救他的辦法來!”

月秀也不願生活得這般悽慘,現在還有個靜思宮住,一旦八皇子問了斬,只怕自家主子連個采女位也早晚會保不住。她雖並不指望主子有一天能坐到太后的位置上去,可也絕不希望就這麼變成了一個采女。主子不好,奴婢又能好到哪去呢?

月秀擰著眉思索了好一會兒,隨即開口道:“好像皇上的聖旨上並沒有說不讓主子出這靜思宮,想來,跟當初麗妃被關在這兒時,還是不一樣的。”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柳采女,是啊,比起當初的麗妃,她現在可是有絕對的行動自由。皇上只說降位遷宮,卻並沒有說不允許她在宮中走動,只要還能出這靜思宮的大門……她突然就笑了起來,“原來,我跟墨兒的路並沒有封死,只要這扇門開著,我便有了扭轉乾坤的機會。月秀,替我更衣梳頭,咱們去皇后那邊走動走動。”

貴人降為采女,還是皇上親自降的,這一訊息很快就傳遍了後宮,傳到了皇后的耳朵裡。

對於皇后來說,元貴人只降為采女並不能解她心頭之恨,要依著她,那人最好跟八皇子一併扔到死牢裡,定好了日子一併問斬,再不就是乾脆賜一條白綾或是一瓶毒藥,賜死算了。只有元貴人死了,她才能不再受那人的威脅,日子過得多少也能安穩些,而不必像現在這般,整日裡提心吊膽的。

芳儀勸著她:“娘娘,一步一步來,人都降為采女了,那今後隨隨便便尋個由頭,也能折騰她個半死不活。在這後宮,想弄死一個人太容易了。”

“是啊!”皇后感嘆,“在這後宮裡,想要弄死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只不過本宮從來不屑用這種手段,也從來沒有人能威脅到本宮的位份,所以,這種事情幾乎被本宮給忘了。”

兩人正說著,外頭有宮人來報:“娘娘,柳采女在外求見。”

“柳采女?”皇后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柳采女是誰?”是有多少年沒有采女這種位份的人來到景慈宮了?

那宮人答:“就是過去的元貴人,今日剛剛被降為采女。”

“是她!”皇后臉上現了一瞬間的戾氣,這是她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可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很快便又恢復了神色。只見她點了點頭,“讓那柳采女進來。”

宮人出去請人,芳儀小聲道:“娘娘何苦見她?她現在不過一個采女而已,就算手裡握著那個把柄,依奴婢看,不到破釜沉舟時,她也不敢輕易就說出來。而咱們哪裡能讓她真的活到破釜沉舟?這件事情奴婢都想過了,不髒了娘娘的手,奴婢自會去做。”

皇后擰著眉沒有直接接這個話茬兒,只是道:“本宮就是想再探探,那女人究竟知道多少,手裡究竟握著什麼樣的證據。若只是道聽途說,咱們也不必這樣子擔憂。”

說話間,柳采女帶著月秀走了進來。被降為采女,再見皇后就要行跪拜大禮了。她是十分不樂意的,但只要人還在宮中,這規矩就少不得。

但見二人下拜,道了聲:“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坐在上首,看著下方跪著的人,不由得問了句:“難不成你以為憑本宮的能耐,還能把八皇子從死牢裡頭撈出來不成?還是你覺得,本宮可以幫你恢復貴人之位?又或者是妃位?”

柳采女抬頭,面上竟掛著淡淡的笑,她說:“不,嬪妾從沒想過皇后娘娘能有那麼大的本事。您要是真有,當初重回妃位的,也不會是那麗妃了。”

“那你來幹什麼?”皇后盛怒,“難不成是來炫耀你這次沒死成的?本宮告訴你,是死是活都是你們娘倆自己作出來的!栽在自己外甥女手裡,這事兒跟本宮可半點關係都扯不上!”

“皇后娘娘這麼激動幹嘛?”柳采女還跪在地上,就那麼仰著頭跟皇后說話,她說:“嬪妾今日過來,可是沒有半點求皇后娘娘辦事的意思。嬪妾只是在想,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光我自己憋屈可不行。”她說到這兒,眼中厲光一射,冷冷地道:“程氏,我不痛快,你也別想痛快!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讓你看看我的下場,讓你好好想想,有朝一日一切被揭穿,你自己又能落得什麼結局。別以為今日是皇后就永遠都是皇后,我告訴你,你的事我早就在外頭安排好了人,一旦我跟八皇子出了事,你就看著吧,很快的,整個兒大順的每一處角落都會傳遍皇后娘娘的真實身份。到那時,我看你還有什麼臉坐在這個位置上,還有什麼臉母儀天下,也看看皇上還能不能容忍一個隱藏了這麼多年的在自己身邊。我就是想看看,到那時,你是死是活,是跟我一樣,還是不如我。”

柳采女的話說得皇后的心一顫一顫,可卻並無法對她造成實質性的打擊,她甚至失了笑說:“這有什麼可好奇的,早晚的事,本宮又不是沒有想過。再者,元貴人,哦不對,應該是柳采女,你以為皇上他糊塗嗎?本宮告訴你,皇上過去精明,現在依然精明著,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他。我的事瞞不過,你們娘倆的事更瞞不過。玉州的礦山,南界的戰事,你以為這次你們所落得的下場,就只因為一個祝空山嗎?等著看吧,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全報。你是如此,本宮亦然。”

柳采女盯著皇后看,只覺得這位正宮娘娘面上環著一層死氣,突然就意識到,這皇后自己都沒了生的希望,她再說這些又有哪句能真正的刺激到對方?

只見皇后擺了擺手,“你回去吧!再用那件事來威脅本宮也沒有用,皇上心中早就有數,而之所以留本宮到現在,也不過當本宮是個魚餌而已。你是采女,我是魚餌,你看,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去呢!”

柳采女在皇后的笑聲中走出景慈宮正殿,皇后的話在她心中掀起了層層激浪。如果皇后說得都是真的,那她一直以來是在幹什麼?自以為的威脅那不過就是跳樑小醜的戲碼而已,皇上早就知道,她什麼也威脅不到。可是威脅不到的話,那她跟墨兒又該如何?

正想著,突然就撞上了一個人,柳采女一愣之下抬頭去看,但見一個驚世逆天的美人一身紅裝站在自己面前,展著逆天笑顏對自己說:“柳采女,怎麼我聞著你這身上有一股子屍體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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