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把妝卸了吧.”

“……?”

雲姑娘聽著徐長安的話,坐在那兒的身子變得有些僵硬。

她眨了眨眼,回頭瞧了一眼徐長安,又看了看鏡子裡略微反射的光芒,再開啟手中胭脂紅紙,低頭注視胭脂紙上印著的紋理。

“你說什麼?”

雲淺平靜的問。

“……”徐長安沉默了。

他看到鏡子中倒映著的雲淺,感受著姑娘的視線透過鏡面的反射落在自己的面上,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他有一種雲姑娘忽然變得陰沉的感覺,那目光冰冷得好像可以割傷面板。

“我說……”徐長安硬氣的重複道:“小姐,咱們把妝卸了再去赴宴吧.”

“可我剛做好這個妝.”

雲淺的語氣平緩,讓徐長安摸不準她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的說道:“這不是沒有辦法嗎.”

“沒有辦法?”

雲姑娘偏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原來你不喜歡我的妝?”

雲淺沒有生氣,她只是在問,認真的問。

因為如果徐長安不喜歡她在面上施弄,那她就完全不需要在意祝平娘和李知白誰化妝技術更厲害的事情了。

聽著雲淺的話,徐長安下意識看向姑娘的妝容。

哪怕此時的興致不太高,哪怕方才吃了點心,可雲淺臉上精緻的妝容依然鮮明得一絲不亂,沒有半點暈妝的模樣。

她微微抬眉的秀氣,漂亮得彷彿一副精美的畫。

嘆氣。

這樣的雲姑娘,無論去什麼地方,哪怕是祝平娘準備的宴會,也無疑會是光芒璀璨的人群中心。

“嘆氣做什麼.”

雲淺點頭,手指抵在自己的唇角:“果然,你是不喜歡我的妝的.”

“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徐長安立刻糾正了雲淺的想法。

“?”

聽著徐長安那帶著毫不掩飾心動的話語,雲淺頭上又起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喜歡,還要我……將妝卸了?”

雲淺眨眼的頻率微微加快,整個人都透著疑惑。

“怎麼說呢.”

徐長安在雲淺身邊坐下,小聲的解釋道:“小姐,你和先生如今的關係,那位祝前輩知曉了定是會吃醋的.”

“她知道如何吃醋,果然是很厲害的人.”

雲淺點頭,因為她就學不會吃醋。

“這哪裡厲害了.”

徐長安一頭的黑線,“我的意思是,咱們既然還有事情找前輩幫忙……嘛,雖然前輩不至於害咱們,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雲淺將妝卸了,再換上一身稍稍樸素一些的衣裳,讓她看上去沒有那麼好看……至少不至於驚豔的話,哪怕祝平娘知道雲淺和李知白的關係好,也不會酸的太厲害。

他是這樣想的。

“小姐,咱們今天去的是祝前輩的宴,不喧賓奪主也是很重要的.”

徐長安認真的說道。

“我不太明白,不過……你是喜歡妝的,這點我清楚就足夠了.”

雲淺搖搖頭,旋即看著徐長安:“聽你的,卸就卸了吧.”

“好.”

徐長安終於鬆了一口氣,隨後手上聚齊起一團水汽,輕柔的掠過雲姑娘面頰,將那胭脂一點點清洗乾淨。

感受著徐長安手指落在唇上,雲淺舒適的閉上眼睛。

“……”倒是徐長安,在給雲淺洗妝的時候,手指忍不住顫了一下,導致水汽四溢。

也沒有辦法。

雲淺閉著眼睛任人施弄的模樣,著實讓他難以冷靜下來。

半晌後,雲淺之前精心準備的妝容才被徐長安盡數洗乾淨。

“……”徐長安做完了一切,看著閉著眼睛的雲姑娘。

嗯?好像……有些不太對?徐長安看向窗外。

大雨噼裡啪啦地砸落,在屋頂上濺出了無數沉悶的響聲,窗外的青石地面上積起了一片片相連的水窪。

他在看向雲淺,然後確認了一件事。

‘雲姑娘卸了妝,怎麼比化妝還要好看???’他看著雲淺,整個人抑制不住的心動,心跳加速的異常明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他此時心裡刻意的想要讓雲姑娘變得不好看,所以油然而生一股叛逆的心思,他越是想要覺得雲淺不好看,雲淺就越是吸引人,完全移不開視線。

這就是他的本心,告訴他莫要在痴心妄想了,哪怕卸了妝,雲姑娘也註定會喧賓奪主。

‘不行,小姐今日就是不能這樣好看!’徐長安想著,然後整個人一愣,眼睛睜大了許多。

原因無他。

系統又釋出任務了。

【任務“行將就木(其二)”釋出,請宿主自行檢視。

】任務內容:親吻面前的女子。

任務期限:一刻鐘,逾期視為失敗。

任務獎勵:無。

失敗懲罰:無。

——“???”

經過了方才的洗禮,徐長安此時已經淡定了許多。

這系統是有毛病吧,一個任務不行,又來一個?這行將就木(其二)是不是來的太快了,至於任務內容,先前還是誇讚雲姑娘,如今就是要吻了?那之後呢……其三是不是要上天了。

而且,這次任務獎勵和任務懲罰都是無,整個系統都透露著詭異和敷衍。

“什麼毛病,這任務觸發的條件……想不明白.”

徐長安揉了揉太陽穴,決定當做沒看見。

他卻是不知道系統也是沒有辦法,畢竟在系統的眼裡,如今的徐長安在做的事情是——在心裡想雲姑娘不好看。

嫌棄雲姑娘的長相,這還得了。

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於是直接釋出了任務,而因為不想被徐長安多想,所以乾脆就沒有加獎勵。

但是系統畢竟只是系統,無法理解此時真正的狀態。

也許是壓制心思後的反彈太過於厲害,徐長安那吃人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雲淺,誰會相信他嫌棄?徐長安:“……”此時的雲姑娘,因為卸妝時他手指的不穩,導致姑娘青絲和衣裳有許多打溼的地方。

但正是這略微的狼狽,讓雲淺猶如出水芙蓉一般,整個人都帶著難以言喻的清麗與柔弱姿態。

而淅淅瀝瀝的雨聲彷彿讓整個世界都吵鬧燥人,換個角度,又好像整個世界都十分安靜,只有雨聲淅瀝連綿。

在這樣環境下,更是將姑娘襯托在世界中心,如同她剛從那雨中歸來。

尤其是姑娘還閉著眼睛,微顫的眼睫讓人心生保護欲,此時她就是天底下最柔弱的姑娘。

“……小姐,我覺得.”

徐長安喃喃說道:“最好不是你真的這般好看,而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不然。

這……面對這樣的雲姑娘,祝前輩那小氣兮兮的性子,怎麼可能不吃醋。

徐長安自己都覺得很離譜。

“怎麼了?”

雲淺聽著徐長安的話,有些不解的睜開眼。

“嘶.”

徐長安對上雲淺的眼神,抽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神呢?彷彿臨泉看霧時,霧散而知光。

彷彿讓人心驚的一抹寒光,可仔細去看,又有掩蓋不住的柔情。

“……”徐長安猛地站起來,站在雲姑娘面前,靠的極近,他稍稍彎下身子,與雲淺四目相對。

視線在雲淺的唇上停留。

“小姐,我……”徐長安面色掙扎,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這就是系統的引導了。

他明明本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的,可是系統提了一句,他便動了心。

徐長安很清楚,這是因為他的潛意識作怪,他潛意識裡為了自己居然讓姑娘“扮醜”而自責,反而更加放大了雲淺的魅力。

“怎麼了?”

雲淺平靜的說道:“妝可卸乾淨了嗎?”

“算是乾淨了.”

徐長安苦笑:“可……不符我的預期.”

雲淺點頭。

仔細去看,姑娘耳廓上泛起一抹紅暈。

顯然,她並沒有看上去的那般平靜。

也沒辦法,徐長安炙熱呼吸都落到面上了,如今一刻鐘都堅持不了的雲姑娘便有些害怕。

嗯,是害怕。

好在,徐長安很快就移開了目光,他自言自語:“應當是我的問題,我的問題……嗯,卸了妝怎麼會更好看呢,不該是這樣.”

“你真奇怪.”

雲淺輕輕嘆息,想著方才聽到的聲音,抿了抿唇。

她覺得,夫君這次的系統似乎忽然開竅了,彷彿有了人性。

系統居然開始做能讓她高興的事情了。

“我知道我奇怪.”

徐長安深吸一口氣,然後目光上下打量雲淺一襲白色典雅的貴氣長裙,認真的說道:“小姐,你的衣裳……”徐長安的手勢做了一個向下的姿態,動作迅速。

“……欸?!”

雲姑娘的冷靜凝固在了面上,她情緒肉眼可見的出現了波動。

“你今兒,怎麼總是想著……”雲淺雙手攥著裙角,可語氣依舊平緩:“我今日……算了,不是要去赴宴?你讓我再歇息一陣子,好不好.”

“?”

徐長安咳了一聲,從儲物袋裡取出一件披羅居姑娘們給的最普通、幾乎沒有任何繡紋的樸素衣裙。

是的,他要全方位的壓低雲姑娘的存在感。

“我是說,換這一身衣裳,更安全.”

徐長安眯著眼睛:“小姐,你想到哪裡去了.”

雲淺:“……”————雨落。

祝平娘和陸姑娘在花月樓外一處馬車前等待雲淺和徐長安出來,她們準備和徐長安一同驅車去內湖最適合觀景的地方上船。

一路沿途風景不錯,馬車也要走上一段時間,所以祝平娘不打算錯過這明顯拉近距離的機會。

她都想好了一會兒見到雲淺要說些什麼。

總之,這馬車她特意找了一個小車廂,到時候陸姑娘做車伕,她和徐長安、雲淺窩在小小、略顯擁擠的車廂內。

“姐姐,咱們直接在畫舫上等公子不就行了,為什麼要與她們一同坐車去.”

陸姑娘此時齜牙咧嘴的,似乎才被教訓過。

“你知道什麼,那畫舫那麼大,金碧輝煌的看著刺眼,在那兒見面,樸素慣了的雲妹妹能與我關係好的起來?一定會覺得疏遠.”

祝平娘很有經驗的說道:“當然要一起擠著小馬車過去,可以拉近距離.”

“樸素?您怎麼知道雲姑娘是樸素的性子.”

陸姑娘搖頭:“她分明是個大家閨秀.”

“出身再好,還不是和長安住小院子,那姑娘一瞧就知道不是個奢靡的人.”

祝平娘呵呵一笑,然後原地轉了一圈,問道:“妮子,我怎麼樣.”

她為了豔壓雲淺,可是特意換上了一件火紅色的繡金長裙,妝容也是陸姑娘親手所做,方才一路撐傘走過來,所見到的全是驚豔的目光。

“姐姐您這還用說嗎.”

陸姑娘看著祝平娘略顯得意的昂著頭。

她此時像極了奔赴戰場的高傲天鵝。

毫無疑問,她的祝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她有得意的資本。

在點妝,挑衣裳的時候,陸姑娘就確認了自己的祝姐姐究竟是怎麼樣讓人心動。

陸姑娘輕輕嘆息,想起了自己年少時候的所見。

哪怕是很多年以後的今天,陸姑娘仍舊覺得她的祝姐姐確是漂亮得不太像是塵世裡出現的存在。

年少時候,是真的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否則餘生都無法安寧渡過。

這就是除卻巫山…不是雲。

陪伴著這樣的祝姐姐,讓她如何還能看得上其他人?“好看就行.”

祝平娘拂袖,耳垂上精緻的琉璃搖晃著,映照著她的嫵媚。

今天,必定要讓雲姑娘好好驚豔一下。

“阿白憑什麼說我沒有魅力,哼.”

祝平娘這樣想著,然後……忽然眼神一動,揮手,面前出現了一個水鏡,徐長安和雲淺的身影出現其中。

“看,他們出門……”祝平孃的話說了一半,便卡在了嗓子眼。

“……”“……”雨水落下,祝平娘耳邊琉璃墜子晃動的厲害。

她看見了雲淺。

那個黑髮的女子就那麼站在傘下,神情平靜地望著少年,一如既往,理所當然。

她穿的常服不華麗,短裳內裡鍍著白色長襯,外搭著一件淺色褶裙,很普通,普通到有些俗氣了。

雲淺甚至沒有化妝,在水鏡裡可以清楚的看見她不施粉黛的面容。

但她只是站在那裡。

光就站在那裡。

自己便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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