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白為何憧憬石青君?便是因為她見過青州修仙界的荒唐,見過大爭之世的血腥混亂。

青州四面結界,不知是被妖族囚禁在內,還是他們將妖族關在了青州外,可在那個人心惶惶的氣氛中,絕對稱不上是一個好的時代。

正是有掌門橫掃青州,於是修仙界也好、塵俗也好,在逐漸步入正軌。

掌門是青州的天。

她就是青州的神明、君主。

在李知白心裡,無論掌門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才肅清寰宇都沒有關係,她就是切實將安寧帶來的人。

也正是因為所有人都知曉頭上有這一片高不可攀的青天,這世道才沒有重複以往的荒唐。

甚至不誇張的說,正是因為掌門的存在,人族才得以從內鬥中脫離出來,休養生息至今。

不然的話,李知白覺得說不得青州結界還未破,人族自己就把自己給玩殘了。

所以,李知白尊敬掌門。

正是有了這樣的人,哪怕後來魔門出了一個娘娘……一切也都還在控制中,朝雲宗和魔門中有著微妙的平衡。

而李知白從始至終都認為,似是掌門這般的‘威懾’是不可缺少的,有這樣的人是修士之福、甚至是人族之福。

可……徐長安的存在,卻極有可能打破這一片平衡。

她並不是說自己學生可能是禍端。

可是從事實出發……徐長安的確是極為危險的。

假如他真的擁有召喚那可以封印世上一切神秘的劫雷……李知白見識短淺,不知道失去了修仙界後的世界在千萬年後會不會是好事。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這個時代一定是一個亂世。

而且,莫要忘了……這天下還不是人族的天下,在青州之外不知道有多少妖魔對著青州這塊肥沃的土地虎視眈眈。

又怎麼能真的讓天下失去修士?好在,這樣的想法在李知白心裡只是持續了一瞬就消散了。

畢竟徐長安如今都為了修行那麼努力,所以她從心裡還是認為消去天下神秘……是不可能的。

劫雷的出現,也許只是昭示他出身的不平凡,如掌門所言,是聖人出世之象。

她深吸一口氣,旋即緩緩撥出,沉思。

李知白髮現了奇怪的地方。

掌門不過是和她提了幾句長安、聖人的事兒,語氣中顯然也只是隨意的說幾句……她怎麼會想那麼多?甚至,在心裡有那麼一瞬覺得徐長安是‘危險’的,需要她這個先生去指引道路。

很奇怪。

李知白隱隱感覺到了些許違和感。

因為她是不該這樣想她的學生的,無論長安有著什麼不一樣的來歷,目前為止,他始終是她所瞭解的少年。

忍不住蹙眉。

自己被什麼影響了心智?發現了不對勁的李知白,眼中泛著連漪。

她在懷疑,自己的識海是不是也有些不穩了,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若是讓祝平娘知曉李知白的心思,一定會和她好好說道說道——很巧的是,祝平娘也覺得徐長安是‘危險’的。

青州結界何其重要?正是因為結界的存在,一切才能安穩的。

可徐長安,卻偏生極有可能有用破界的能力。

若是讓祝平娘這般看過去——徐長安無論是破除結界的能力。

還是消除去人族修行的能力……都像是人族剋星。

人族的聖人?妖族的聖人吧。

他更像是妖族那邊的人?嗯。

祝平娘不會真的這樣想,但是他如今蠻喜歡小花的,這也是事實。

總之,長安是個危險的人……哪怕徐長安讓她心動了,她仍舊這般認為。

至於說雲淺……雲妹妹那般可愛,自然不是危險的。

——其實李知白的想法沒錯,如果雲淺不存在,她這樣的人大機率就是天道所安排的人,是指引‘主角’道路的引路人,是一顆極為好用的棋子。

甚至以後會是‘妻子’。

正妻。

可事到如今,以她和徐長安的關係,一切早就變得混亂了……但李知白仍舊是李知白,她總是能察覺到冥冥之中的天意。

而如今的天意,恰恰和她所想的一樣——那就是,徐長安是一個危險的人。

天意都這麼想,也就難怪李知白會捕捉到這種資訊。

沒辦法。

徐長安本來是霜天選中的救世人,如今卻變成最會作死的人,能不危險嗎?仔細想想雲淺最近幾次心情的不好,有哪次和他是沒有關係的?比起總是會撩撥雲淺心情的徐長安,陸姑娘那個會投其所好、能夠讓雲淺有好心情的姑娘都更像是救世者。

不過李知白本質上並不會被霜天所影響,忽然的想法,純粹是李知白無意間‘窺視’天意,然後反而把自己給弄糊塗了。

“奇怪……”李知白輕輕搖頭,將雜思甩出腦海。

她覺得自己這些時日可能是有些累了,也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然總是讓這種奇怪的想法佔據腦海,可不是好事。

要知道,掌門這就在身邊呢,她居然都開始走神了。

也沒有辦法。

畢竟,她實在是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學生是什麼聖人。

關於徐長安的身份,即使如今石青君隱隱的給他做下了定義……李知白仍舊有自己的想法。

她只是憧憬面前的女子,卻非是唯命是從。

可此時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開口。

聽起來荒唐,但誰也不能說石青君的想法不對,畢竟……在李知白髮現一切的異象不是出自掌門,而是徐長安的時候……她就知曉無論給她學生添一個怎麼樣的名頭都不會過分。

聖人,仙人轉世算什麼。

天道之子都有跡可循。

可……聖人是那麼好做的嗎?李知白太知曉徐長安的性子了。

那少年人或許有良善的小願,可在他心裡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妻子……天底下任何的事情加起來也比不過雲淺一個念想在徐長安心中的重量。

所以名為‘長安’的大願……與徐長安的相性一點都不好。

就如同祝平孃的【平】只能管好一個花月樓一樣,徐長安所謂的【長安】,自始至終要的都不是什麼天下長安,而是他和雲淺的長安——或者說,單單是雲淺的長安。

這時候,就莫要將什麼‘聖人’的擔子放在他身上了。

李知白輕輕嘆息。

作為先生,她果然還是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輕鬆一些。

就在李知白微微出神的時候,石青君卻在認真的看她。

其實她還未有這般仔細的觀察過李知白。

以往她不甚在意這個姑娘,可如今無論是因為她改變了想法,還是李知白的身份……都值得她側目了。

身份?李知白可是徐長安的先生,甚至都可以說是師父。

在石青君看來,在這個世界上,李知白就是徐長安身邊除了雲淺外最親密的人了。

無論徐長安是聖人還是仙人還是天道之子,李知白的這份因緣和因果是旁人所羨慕不來的。

她仔細看了一會兒李知白,忽然發現這個女子其實很好看。

雖然李知白看起來是平凡的模樣,不似祝平孃的嫵氣天成,也沒有那些女子精緻的五官,可她身上就是有一種讓人極為舒適的氣質。

她就好像一朵普通開著的花兒,興許讓人感覺不到驚豔,但是隻要看見她……就是會有一個好心情。

石青君輕輕點頭。

她知曉為什麼祝桐君和李知白的關係這麼好了,原來李知白和曾經合歡宗那位顧性掌門一樣,都有一身美人骨。

身懷美人骨,眸中凝光內斂,氣質溫潤圓滑。

石青君曾經化名‘石師姐’接近徐長安,就是想要近距離觀察一下這位仙人轉世的少年,也有想過和他結一個善緣,不過後來打消了刻意接近的想法。

可當徐長安在她心裡從仙人轉世變成天生聖人後,那份結因緣的心思又升起了。

畢竟,她雖然不著急,可還是想要看看自己所求的道,所求的機緣是不是真的在他的身上。

再者,有因緣總是好事。

看看溫梨就知道了,溫梨神魂上的缺陷不就是因為徐長安的緣故,在她沒有出手的情況下,就自然修復了?“……”石青君在注視李知白的時候,目光大方,已經初具審美的石青君看著眼前的李知白,眸子中是無法消去的若有所思。

她又發現李知白的身材高挑極好,長髮綰起,配合那略帶妝容的側臉,有些像是她這些時日補的話本中的姑娘。

仔細想想,李知白也好、祝平娘也好,身為徐長安妻子的雲淺也好……似乎都是好看的姑娘?所以,獲得徐長安因緣、因果的前提條件,是要長得好看?嗯……自己是好看的姑娘嗎?石青君還從未有想過這個問題。

什麼樣的姑娘是好看的?石青君覺得魔門那位就是極為美麗的人兒,自己比起她,在女子魅力上毫無疑問是要差許多。

非是她沒有審美,只是作為青君,從未有人與她說過這種事兒,至於說她少女時期……已經過於久遠,不具備參考價值了。

沒看見連妝容時時刻刻都在變?自己是不是好看的,還真的不好說。

“……”石青君皺眉思考的時候,李知白感受著掌門落在自己面上的炙熱光芒,眼角微微抽動。

掌門?!這是在看什麼呢?這般近距離的……自己身上,可是有什麼異樣?李知白內視了一圈,也沒有發覺自己有什麼問題,於是就心中就更不自在了。

可不是她沒用。

天底下任何一個人知曉眼前的是朝雲掌門,還被她這麼近距離盯著看……都會不自在的吧。

等等。

也不是。

李知白心想雲淺就不會,如果是那個妹妹,即使知道了掌門的身份,恐怕只會簡單的問上一句“你在看什麼呢.”

可李知白知曉自己比不上雲淺,於是問不出這種話。

而且掌門很明顯在思考事情,她也沒有出聲打擾。

她只是安靜站著,隱隱看了一眼樓梯的方向。

這時候,若是桐君上來了……她可不知要怎麼與桐君解釋現在的場景。

正想著,李知白眼神微微一動。

她……嗅到了一股子很好聞的香氣,那是一種酒香混合著糖漬的鮮甜,李知白眼角在掌門面上掠過,什麼都沒有說。

離得遠了和離得近時候去看掌門,有天淵之別。

遠觀是神明,讓人憧憬、不可褻瀆。

可離了近了,卻會意識到她剛吃了零嘴、喝了美酒,甚至還如同一個普通的姑娘家一樣會發呆。

李知白其實不是一個好色的姑娘,可她此時的確有幾分可惜。

也許是祝平孃的緣故,她曾經以為天底下的姑娘都是芳香的……可掌門身上就沒有什麼桂蘭香氣,有的只有淡淡的酒氣和點心殘留的甜氣,若是不知曉的,也許很難理解這樣的人居然就是青州的神明。

甚至她下意識覺得此時的掌門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既視感。

仔細一想。

長得極為好看,而且身上還總是有著糖霜氣息的姑娘……這不是雲妹妹嗎?!從掌門聯想到雲淺。

一模一樣。

李知白心想這天底下的事情就是這樣的奇怪。

在今日之前,讓她迴歸少女時期去做白日夢,去隨意臆想,她都不可能想到……自己此時居然在近距離嗅掌門的氣息。

太奇怪了。

她有些臉紅,自己也老大不小了,還為了人師……在聞什麼呢。

果然,是桐君給她的壞習慣……嗯。

有時候,當姐姐的將一些心思甩給妹妹,也是天經地義的。

不過,李知白在這一刻覺得祝平娘說的有些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比如祝平娘對她說的,許多時候欣賞好看的人,真的能夠讓人心情愉悅。

先前再多的奇怪、再多的不安和悸動,此時都消散在美色中。

隨著石青君氣息發生改變,李知白則第一時間看過去。

她沒有去問掌門是在看什麼,只是知曉她該是有話要說。

果然,李知白所想的沒錯,石青君緩緩開口。

“知白,我的樣貌……可算是好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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