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態的轉變只在一瞬間。

阿青以往就對徐長安有過許多猜測,可是猜測畢竟只是猜測。

當她從石青君口中明確了當日的天劫和徐長安有關後……思緒就瞬間衝散迷霧。

她做不出天道=徐公子的等式,但是毫無疑問,在徐長安能夠輕易干涉道韻的前提下,他周圍的規矩和靈氣卻依舊呈現出穩定態,單單是這一點就證明了徐長安絕對和天道不是對立面。

天底下能夠碾壓乾坤境,除了已經不存在的仙人,也就只有和天道相關的存在了。

於是,徐長安究竟是什麼人這個問題,在阿青心中逐漸變得清晰。

是和天道相關或者是有善緣的人。

是雲姑娘的夫君。

是她的心上人。

她只需要知道這三點就足夠了。

知道了前者,她就不能總是腹誹天道……一定是天道誤會了什麼,它可是和徐公子相關的存在,也不在意自己的冒犯,又怎麼會是不溫柔的。

公子……“別看我說了那麼多,其實,我現在對天道的態度還可以.”

阿青輕聲。

“……?”

石青君沒有明白,但是她瞧著阿青面上紅暈,看出了她還想要說些什麼,於是開口問:“什麼意思.”

“沒什麼.”

阿青眼睫扇了扇:“我現在可是一點都不討厭天道,只是心態一時間沒有轉變過來.”

石青君無奈。

阿青這個女人是不是沒有意識到,討厭天道這種話本來是不能說出口的?卻聽阿青繼續說道:“如果那真的是他的心願,讓我以身合道,也沒關係.”

倘若徐長安的使命真的需要用到她的付出,那她當然會願意。

“……”石青君心想這還真的不像她瞭解的阿青。

可話又說回來,阿青如今奇怪的地方太多,不差這一次。

“不過,這一切才開始,我……可以不用著急.”

阿青喃喃說著,甚至恍惚地輕輕拍打了兩下自己微紅的臉頰。

她哪怕要付出,也得先讓心上人記住她的存在。

她不是有聖母心的姑娘,如果自顧自的付出,那可就是真正的廉價了。

但是,倘若公子真的要求……她一定是不會拒絕。

“說這麼多,結果我卻早就變成了廉價的女人.”

阿青在石青君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嘆息。

乾坤境本就是世界碎片,這一身修為都是取自世界,那麼當世界需要她,返還世界也是人之常情——當然不是。

呸。

誰要在意這個世界呀?她連天道都不在意了,還會在意世界的死活?阿青的等階還無法接觸到世界層面的危機,也想象不到如果世界不穩定會有怎麼樣的災難,但是參考從歷史中消失的‘飛昇’景色,這個世界恐怕一樣沒有好下場。

假設一下世界邊緣消散,空間亂流一擁而入……不,這可不行。

穩定世界還是很有必要的,阿青可沒有信心一直生活在空間亂流中,如果她想要體驗普通女子的生活、想要和徐長安見面,想要和雲淺一起開茶會,就必須得維持這個世界的安穩。

哪怕是為了她自身慾望,這個世界的穩定性都是必須的。

“……”阿青忍不住嘆息。

得。

到頭來,她還是要守護這個世界,只不過從被動的被天道‘催眠暗示’,變成了主動為之,本質上似乎沒有什麼分別。

所以,從結果上來看,自己這是走了歪路後被公子引導上正軌了?這麼看,公子果然就是和天道有關。

‘有關才好呢。

’反正要她獻身,那必須是徐長安真的和天道相關、真的是天道化身或者是天道的代行者,不然……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關她什麼事情?人死完了,只要擾不到雲姑娘和公子,那就都不關青姑娘的事兒。

“嗯……石青君,該修行還是要修行的.”

阿青破有深意的說道。

“這是自然.”

石青君點頭,她只是暫時放緩了修行的節奏,不再急功近利,又不是真的不打算修煉了。

讓石青君有些奇怪的是,阿青真的一會兒一個想法。

前面還不敬天道,後面就說對天道有好感。

前腳才說要放棄修行,後腳就說修行還是很有必要。

當然,最奇怪的還是阿青面上的紅暈從空間暫停後就沒有停下過,而且有愈發滾燙的趨勢。

真奇怪。

石青君認為以往的阿青還是很好理解的,和自己一樣腦袋裡只有修煉,但是這次相見,對方已經變得完全陌生。

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女人。

思緒反覆無常,心情翻轉好像翻書,轉眼就會推倒之前的想法,心更是如同大海撈針讓人看不明白——女人不都是這樣的?石青君在這一刻,看著阿青白皙脖頸上淡淡的韻色,終於意識到了事實。

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已經不是什麼魔門的教主娘娘,不是她以往認識的乾坤境,更不是半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

‘返璞歸真?’她腦海中忽然起了這個詞,於是說出來口。

“歸真?你在說什麼.”

阿青疑惑的看了一眼石青君,後者沒有開口解釋,阿青也就懶得理會自己這位‘前任’,她紅著臉,嘴角掛上了一抹笑容。

贏了。

毫無疑問,在對徐公子瞭解的事情上,她不知道超過了石青君多少……哼哼哼,她能猜測到公子和天道相關,石青君做得到嗎?她能夠為了公子化身世界碎片,石青君做到的嗎?哪怕以後徐長安和雲淺有了孩子,她還願意做侍女去帶小丫頭,石青君做得到嗎?欸?!公子和姑娘都這麼讓她迷戀了,假設這兩個人的女兒——那得多可愛啊!!!自己一定喜歡她喜歡的想要死掉。

想到徐長安的女兒,阿青的思緒瞬間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喉嚨都忍不住做出了一個吞嚥的動作。

徐公子也是,怎麼不早點要孩子。

見不到徐長安的女兒,阿青心裡真是癢癢的。

‘等等……我怎麼不會吃醋?’阿青眨眼的頻率加快了許多。

徐長安是她的心上人,但是提起他和別人的孩子,她心裡只有期待,而沒有一丁點的醋意。

哦。

女方是雲姑娘,也是她的心上人呀。

那沒事了。

深吸一口氣,阿青半抬起頭,眼神迷離的看向徐長安和雲淺所在的高臺,忽然問道。

“石青君,你有夢想嗎.”

“???”

石青君罕見的懵了一下,旋即盯著阿青的臉。

這個女人……冷不丁的說什麼呢?夢想?什麼夢想。

修行?飛昇?石青君心想她還真的沒有什麼所謂的夢想。

她的人生從踏入修行那天開始就如同設定好一樣轉動,無論是肅清寰宇、清掃黑暗時期、整合朝雲、攀登霜天……這些都是水到渠成的,是如今她回想起來無法感覺到一絲一毫感觸的過去。

只是應該這麼做,所以她就去做了。

只是應該修煉,所以她就去修煉了。

驕傲、自豪、失落、悲傷……這些情緒都和她沒有關係。

於是朝雲仙子不會有夢想。

“看,你就是這樣一個沒有一丁點情懷的女人.”

阿青看著石青君那迷茫的眼神,有些掃興。

是啊,朝雲仙子的人生真的就同機械鐵器一般,找不到什麼因為感性而驅動的東西。

自己對她會有心疼嗎?開玩笑。

天底下能夠心疼石青君的人還沒出生呢,與其心疼她機械般的人生,不如心疼一下黑暗時期那些修煉千萬年的老怪物見到她時候的眼神。

任誰修煉了千萬年,卻發現一個新生少女只要一隻手就能夠碾壓他……都會絕望和瘋狂吧。

“和你生在一個時期,有時候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阿青忍不住嘆氣。

“我也不知曉.”

石青君搖搖頭。

“你就只知曉修行.”

阿青聳肩,隨後笑著:“不過修行的確是一件好事,很有用.”

在確定徐長安身份之前,她的修為還是很有用。

只要修為還在,哪怕以後青州結界真的破碎,無盡的妖族湧現進來、哪怕妖族真的有複數的乾坤境……她想要護住雲淺和徐長安以及花月樓姑娘們的生活還是很簡單的。

畢竟,從徐公子目前的狀態來看,雖然他身上有無數的秘密……天劫、靈雨、無視結界的能力等等,但是他本人是不知曉這些的,在徐公子自己的內心中,他似乎就是最普通的修煉者……那麼在他覺醒之前,自己就是有機會保護他的。

‘可以保護他和雲姑娘……’阿青一想到這裡,呼吸就忍不住急促,臉上的紅暈愈發的明顯,面上的溫度明顯升高。

“……?”

石青君偏著頭,她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明白阿青了。

自顧自的臉紅。

自顧自的興奮。

自顧自的說莫名其妙的話。

忽然的。

石青君愣了一下。

不會有夢想……不會有期待的事情……絕對的理性嗎?以往也許自己的確是這樣。

可是,現在會主動去吃水果、會貪戀美食的自己,早就變了。

夢想什麼的太過遙遠,但是如果說最近期待的事情,還是有的——養顏果的味道,她想要品嚐一下。

花月樓姑娘們的日常,她想要多旁觀一些。

美味的點心,她想要試試其他的口味。

以及……那位雲姑娘。

和她打好關係,試探性的成為朋友,體驗一下朋友這種和自己完全絕緣的情感……和雲淺成為朋友,能夠算的上是夢想嗎?石青君不知道,但是本能告訴她,自己對雲淺的想法不能讓阿青知道。

所以回過神來後,石青君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異樣,只是安靜的看著面前這個女人盯著徐長安的方向雙手環胸、一幅壓制不住興奮的模樣。

某種意義上,阿青和青樓姑娘的相性真的很配。

清倌人?瞭解規矩的石青君出於理性的角度,認為阿青果然更適合做紅倌人。

“對了.”

阿青想起了什麼。

“嗯?”

石青君一怔後回身,溫和的看著面前的女人。

“……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

阿青看著石青君那一臉平和的微笑,心裡有些不太自在,不過還是搖頭:“算了,隨你怎麼想……石青君,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什麼事情.”

“玉佩.”

“玉佩?”

“公子腰間不是掛著一塊你給的玉佩?走到哪裡就戴到哪裡.”

阿青提醒她,同時,抑制不住眼裡的嫉妒。

她不會嫉妒同樣在腰間的、雲淺和徐長安的綰髮,但是石青君憑什麼?很酸。

“嗯.”

石青君想起來了,的確有這麼一回事,那玉佩是用來壓制徐長安修煉時鯨吞靈氣的動靜的。

如果沒有這塊玉佩,徐長安修煉的時後,頭頂那衝破天際、宛若星河倒灌的景色不知道得引來多少窺視,一定會打破他目前想要的平靜。

“你給公子一塊玉佩是什麼意思?”

阿青死死盯著石青君。

“和修行有關,他修煉的時候……”石青君如實說道。

“罷了,隨你怎麼想,我不要知道了.”

阿青突然開口。

“……哦.”

——阿青不準備問了。

因為她看著石青君回答時候平靜的眼神,很不自在。

這個女人!!!她問自己問題的時候,自己總是藏著掖著,什麼都不告訴她。

但是輪到自己詢問,石青君卻有什麼說什麼,無論是天劫還是玉佩的事情都如實相告……這一對比下來,不就顯得自己真的很小氣、很會佔便宜嗎!在花月樓裡呆久了,這一幕總有一種溫柔的姐姐面對傲嬌妹妹的既視感。

她可不是石青君的妹妹。

“哼……罷了,我也和你說一個訊息.”

阿青手指輕輕揉著眉心,隨後問:“你還記得,我聖教第一席是誰嗎?”

她以為就和她知曉李知白和祝桐君的存在一樣,石青君多少對於聖教頂層有一點點的瞭解。

“第一席?”

石青君眨了眨眼。

完全沒印象。

阿青那邊,有分第一席第二席嗎?完全沒有關注過。

阿青:“……”她一愣後,咬牙切齒。

這個自大的女人!合著,自己這邊什麼情況她完全就不知道?雖然能夠理解,但是真的很憋屈。

“罷了,簡單來說,最近我有些奇怪,為什麼我之下的位置……一直空著到如今.”

阿青深吸一口氣,眼神認真。

“石青君,也許……記憶並不可靠.”

這就是她回饋給石青君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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