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門和朝雲的恩怨已經維持了數代,可對於頂端的二人而言,棋子多一些少一些都沒關係,因為就連這一盤棋,如今本身都沒有意義了。

關她們什麼事。

“我第一席的名字,現在叫做【公子】.”

“……”石青君眼角微顫,心中湧現出一股無奈,她完全看不明白這個女人行事的邏輯。

“我記著了.”

石青君點頭。

“也不是.”

阿青想起了什麼,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遇到了她教中第一席,讓他們恭敬著些,繞著走?這的確沒問題,但問題是遇不上啊,徐長安就生活在朝雲宗,誰知道他會是魔門的第一席?可阿青接下來的確有計劃讓‘公子’插手修仙界的各種事物,將這個人的名氣打響,讓他成為修仙界最神秘、最高貴、讓人尊敬的存在。

於是得和石青君說的更仔細些。

阿青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不僅僅是遇到【公子】本人,而是一切和他相關的事情、令牌、種種和他有關的任何因素,都讓你的人避著點,能明白嗎?”

“……什麼意思.”

石青君問。

“就是說,許多事情他不會親自出面.”

阿青說道。

“他也沒有辦法親自出面吧.”

石青君如實說道。

“嘖……要你管.”

阿青輕輕哼了一聲,隨後手心中光芒一閃,出現了一塊青魄玉佩,說道:“比如這塊玉佩就是公子的信物,我打算讓侍女取著這塊玉佩,以他的身份行事,之後幾個頂級的遺蹟、寶地,都打算去晃悠一圈,能明白嗎?”

就是要先讓人知道,世界上有‘公子’這一號人。

“就是說,讓朝雲的人見了和他相關的人或者事,都繞著走?”

石青君若有所思,有些明白了。

“只是繞著走可不夠,我家公子是霜天之上的神明,又不是淵海之下的鬼怪,繞著他走是什麼意思?”

阿青十分不滿。

“……”石青君。

啊。

她開始覺得阿青是個麻煩的女人了。

這是乾坤境的半妖,還是不講理、胡攪蠻纏的少女?怎麼看都是後者吧。

“總之,不是讓你的人繞著走,是要恭敬……恭敬一些.”

阿青笑吟吟的:“世代的仇敵,然後忽然有個第一席能夠讓朝雲宗的人恭恭敬敬的,會是個不錯的話題……不是嗎?”

讓所有人都敬重,這才符合她公子的地位。

“不會很奇怪?”

石青君問。

“沒關係.”

阿青攤手,她也知道讓朝雲宗那些眼高於頂的正派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魔門中人’,甚至只是一個侍女、一塊身份令牌彎腰是很困難的事情,但這裡不是有一個朝雲仙子嗎?“只要是你下令,再無法理解的命令,他們也會心悅誠服.”

阿青上下打量著石青君,若有所思的說道:“這樣看,你還是很有用的人,至少做事情可以兵不血刃了,省的到時候朝雲有不長眼的議論公子的身份,讓我不高興.”

朝雲宗那幫人連對她這個乾坤境都不尊敬,背地裡一口一個妖女的,也就是她不在意螻蟻的心思……但是如果事關心上人,那就不行了。

“我要的名聲可不是殺出來的,所以最好讓你手下的人聰明些.”

阿青眯著眼睛,她如今可不想造什麼殺孽了,因為會讓公子不喜。

“……”石青君看著阿青眉眼間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她大概明白了阿青的意思,只是問道:“你說的名聲,指的是你我?”

石青君認為名聲還是真刀真槍、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好一些?“藉助你我有什麼不好.”

阿青完全不在意這些,她瞧著面前的朝雲仙子,抿唇一笑:“現在這個世道,做出再多驚天動地的大事,都比不上你一聲吩咐,為什麼要捨近求遠?”

假設現在有一個人將魔門整個滅掉了,都不一定能得到朝雲宗所有掌門級人物的尊敬。

但只要石青君命令,不尊敬的也得放下身段,甚至強迫自己產生尊敬的情緒,以免讓掌門不滿或者是破壞了掌門的一些佈局——這就是石青君的威力。

有這麼方便的人存在,阿青為什麼不用?至於說同為乾坤境的她,當然也會在魔門那邊起到同樣的作用。

“……行吧,我知道了.”

石青君點點頭,她會吩咐下去,讓朝雲的人唯有面對魔門第一席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保持敬意,哪怕只是一塊玉佩、只是一個侍女,也絕對不能起衝突,必要時候甚至需要聽從對方的命令。

這樣,足夠了吧。

“這就答應了?”

阿青一怔,她歪著頭,意外的看著石青君。

還以為這個女人會猶豫一下呢。

“不然呢?”

石青君不明白,難道自己不應該答應?“你怎麼說也是朝雲宗的宗主,沒有理由的下令讓人尊敬一個魔門眾人,不會對你的威信有影響?”

阿青話說了一半,看著石青君疑惑的眼神,無奈扶額:“罷了,你當我什麼都沒說.”

她在花月樓待太久,開始站在姑姑管理姐妹們的立場去思考上位者的問題。

朝雲仙子哪裡需要思慮這些?她的威望可都是實打實殺出來的,別說當今修仙界的大人物,就算是她們的祖輩,在朝雲仙子面前都是小輩,誰會覺得聽她的話是恥辱,哪怕對方是魔門,也得聽。

也就是說……在‘尊嚴’和‘仙子的命令’中做抉擇都不能算是一個選擇,後者的分量是呈碾壓式的。

“但是不對勁吧,人都是有些傲氣的,他們就算答應了,可要對一個令牌、侍女服軟,總歸是會不滿.”

阿青想著,瞧著石青君平淡至極的眼神。

那是怎麼樣的眼神呢。

平靜的如同夜晚的海面,泛著波鱗與隱隱的月光,是那麼溫和……可阿青很清楚,看似溫和的海面,有時候也會有足以將整個世界吞沒的力量。

“沒事了.”

阿青手指微微抵著眉心:“差點忘了,你是個無情的女人了.”

在石青君的心裡,可沒有什麼人情的說法,她的命令下了,若是有人不從……會發生什麼事情,就算是阿青都不清楚,又何況是朝雲宗那群將她奉若仙神的人。

“你還真是罪孽深重.”

阿青攤手。

“……?”

石青君眨眨眼,歪著頭。

不明白。

從方才開始,阿青就在自顧自的說些什麼呢?自己下令,人們當然會聽從,至於其他的……關她什麼事情。

和阿青不一樣,石青君完全不會思考這些,至於說下面的人不聽話……這個選項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她的意識中。

“對了,還有一件事.”

阿青伸出一根手指:“其實,讓你的人對公子的令牌恭敬些,也不算他們吃虧,畢竟……令牌是不會說話的,所以還是要有一個侍女拿著令牌出場的.”

“侍女?”

石青君看向遠處之前那些喂著她吃果子的少女們。

“嗯,侍女.”

阿青眉眼彎彎,笑意盈盈:“你想,提起公子,與之對應的總是小姐、或者侍女吧.”

千金小姐身份尊貴,當然不會外出拋頭露面,那麼就只剩下侍女了。

“所以……”阿青指著自己:“到時候,我親自去做侍女,拿著公子的玉佩出去晃幾圈,於是讓你的人對公子的侍女尊敬些,不然……我將他們殺了,就算是公子將來知曉了,也怨不得我.”

石青君:“……”有沒有人死和她沒關係。

但是……阿青說要做侍女?做徐長安的侍女?……她需要捋一捋了。

“別這麼看著我,我不會傻到明出自己身份的.”

阿青嘴角帶著無法消失的笑意,雖然她也很想看看當修仙界的人知道魔門教主娘娘上面還有一個‘主人’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但是現在顯然不是做出這種事情的時候。

“我到時候偽裝一下,出去找個樂子.”

阿青說道。

這就是阿青的私心了。

她還沒有辦法成為徐長安和雲淺的侍女,也不夠格,那……就先自欺欺人,舒服一陣子也沒什麼嘛。

嗯。

以後在魔門裡,她就是‘公子’專屬的侍女了,拿著他的令牌出去作威作福的那種。

其實也不算是胡鬧。

以徐長安是一個‘普通人’,暫且不會覺醒為基本考慮的話,將來不好說徐長安會不會離開朝雲。

他的天賦太好,有可能會觸碰到青州的禁忌。

比如……青州大結界?石青君目前的態度是不干涉徐長安,所以如果以後真的有一天徐長安不能留在朝雲,或者說他想要換個地方生活,那魔門也算是一個去處,而且……她都給徐長安排好了,只要過來直接就可以直接套上那個身份……好吧,徐公子大機率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但是阿青在意啊。

傾慕心上人的少女是這樣的,哪怕徐長安不在意,但是隻要看著別人對他恭恭敬敬的,阿青就會高興。

“不自欺的說,其實就是我的私慾.”

阿青拍了拍自己微燙的臉頰,和石青君攤牌了:“公子是,假裝侍女也是,因為很有趣.”

石青君:“……”實話說。

她完全不青做這些事情的理由,既然是私慾,為什麼要告訴自己?無奈。

石青君眼裡溢位幾分無奈的情感。

沒辦法啊,因為同是乾坤境,有資格與她站在一起,她才會認真思考阿青的想法,可是目前看來,阿青奇怪到難以溝通與理解。

阿青……自顧自的將徐長安變成了魔門的‘第一席’……很顯然,徐長安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嗯?石青君想起了曾經天劫下,她跌落泥水、昏迷之前最後所看到那個淡然矗立在白玉光柱雷劫前的少年背影。

等等。

石青君忽然想要知曉,那個總是平靜笑著的少年人如果知道他現在成了魔門教主之下的第一人……嗯,教主之下幾個字說不定都能拿掉,目前看來這個腦袋不正常的阿青應該會對他唯命是從。

徐長安會有怎麼樣的表情?也許……會很有趣?說不定,看著那樣的神情,會比她一個人賞花、研磨花粉、吃點心……更愉悅?“……”石青君將新世界的大門慢慢開啟了一條縫隙,不過‘樂子人’的身份還是不適合她,所以大門又一次被她輕輕關上。

這些與她無關。

對於石姑娘而言,她所需要的愉悅尚且不需要這麼‘高階’,只是簡單幾塊水果的香甜就足以讓她歡喜。

‘魔門的第一席嗎……’罷了,是阿青能夠做出來的事情,石青君無奈歸無奈,卻不會放在心上,甚至認為阿青的提醒是很有必要的。

目前看來,阿青和徐長安的關係比她與徐長安的要親近一些,那麼自己該聽勸還是要聽勸。

不管阿青將徐長安放在第一位的原因是什麼,但無論是魔門還是朝雲宗,還是儘可能的不要在正面與他有什麼衝突。

所以,她會聽阿青的,吩咐下去讓朝雲的人若是碰見了與魔門第一席‘公子’有關的任何事物,恭敬些,繞著走。

她能夠感覺到,阿青十分、十分在意徐長安的想法,這種在意興許比她所猜測的分量還要重……但是當阿青的態度愈發明晰,這種情感還是超出了石青君的預料。

瞧著阿青面上帶著的那一抹少女羞意,石青君緩緩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微微張開的手指。

她隱隱可以在上面嗅到一絲果香。

真是奇怪。

修行帶來的身心通透不知道要比單純味蕾上的刺激強上千萬倍,按照道理來說,她對於味道這種東西早就應該不在乎的。

可偏偏的,現在就是無比的喜歡。

難道就是因為在徐長安和雲淺泛舟的那晚,她遠遠看了雲淺一眼,覺得雲淺吃水果、吃點心的樣子很香,就對她有這麼大的影響?逐漸沉醉於這種情感、這種口腹之慾的自己,有資格評價阿青那‘自娛自樂’的行為嗎?其實是沒有的。

你演你的侍女。

我吃我的果子。

都是沒有出息的女人,誰也別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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