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電腦,趙陽光逐一篩選著。

這種篩選,因為被篩選人的身份複雜,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趙陽光覺得很麻煩,白燦爛畢竟聰明。

她在一旁不停地發出指示:“年齡太小、太大的刪除;資產太少、太多的刪除;生病殘疾的刪除;有配偶的刪除……”

在她的提示下,趙陽光最終敲定了鍵盤,螢幕上現出一位中年富豪的影像。

“成虎,魔都最低調的隱形富豪!喪偶,法律意義上的單身。”趙陽光看著螢幕的介紹,自顧說著,“生意涉及文化旅遊、金融地產等多方面,公開資產的金額,高達一百四十二億!”

他的話說完,和妻子白燦爛相互對視。

兩人先是欣慰:可以完成徐梓潼的託付了。

但隨後,他們又都覺得很羞愧:既不能阻止徐梓潼這樣不勞而獲的念頭,也為自己幫她達成這個願望。

“人各有志。”趙陽光看著白燦爛,面無表情地說。

“陽光,這事兒既然是你給她挑出來的,那還是你去跟她說最合適!”白燦爛鼓勵著說。

“呃,”趙陽光眨巴幾下眼睛。

“就你去!”白燦爛板著臉說完,對方只有立刻同意。

第二天,趙陽光約了徐梓潼,把挑出來的這個大富豪的資訊,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好了,你現在都知道了。”他漠然地說,“但我要做出特別宣告。第一,這件事是你自己選擇的,無論結果怎麼樣,都跟我無關;第二,我和燦爛,都認為你的這個做法很可恥。”

看著他,徐梓潼不在意地笑了笑。

沉默了一會兒,她帶著憂傷的神情開口說:“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可沒辦法,我從小就被父母這樣教育和引導,自己也覺得有必要讓家人和自己,過上富足的生活。”

“你有手有腳,何必非要這樣做呢?”趙陽光不解地問。

苦笑一下,徐梓潼接著說:“我不是一般的女孩,或者說是女人也行。”

“你是幾班的?”

“我是五般的——家庭一般,學歷一般,長相一般,智商一般,身材一般。只有一個‘不一般’,因為青春快過了保質期,野心不一般。”

“呃……。其實,梓潼,嫁給富一代,那樣的實際困難和心理壓力,並不比你自己創業更容易。”

“我創業?肯定不能創出來莊園和遊艇。”

……

勸說無效,趙陽光只得說:“我要上班去了。剩下的事,你自己去想辦法吧。Good luck!”

徐梓潼沉思後,開始仔細研究手裡的這份資料,尋找接近,並且讓這個叫做成虎的大富豪,可以接受她的理由。

成虎文化水平不高,但發達之後,因為精神的空虛,而對國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徐梓潼本人在禮儀學校工作,對於這些也容易找到對應的解決之道。

去公園和太極拳老手學習推手,去找白一諾學習了吹壎,自己在家死記硬背古代經典,她不可謂不上心。

目標確定,她使出渾身的力氣和解數,抓緊攻克國學的各樣外顯技能。

男友,或者說是若即若離的男友葉冬,很快就明白了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羞慚、羞惱等帶著羞的字的負面情緒,一時間充斥了葉冬的胸懷。

可他實在太愛徐梓潼,因此捨不得阻擋她的夢想——因為他自己很明顯不能給她帶去大富豪能夠展現出來的生活。

兩人還會偶爾見面,也還會有兩人都難以剋制的急色言行。

可他們都知道,尤其是徐梓潼很清楚,他們將會是分岔行駛的列車,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大,漸行漸遠。

終於,徐梓潼透過成虎招募生活秘書——實際也就是類似選美一般的海選工作,站在了他的面前。

侃侃而談國學經典之後,徐梓潼見到成虎看向她的眼裡,有很多滿意,甚至是滿含情意的神色。

成虎當眾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對幾位女士略作交流,就走出了客廳。

站在院內的草坪上,成虎揹著手,腦子裡比對著幾位參加選秀的女士。

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他回過身來,見到了長相嫵媚的徐梓潼。

“我聽了你的陳述,覺得你對國學的理解很深刻。”成虎以居高臨下的語氣說。

徐梓潼道謝後,現出褒姒面對周幽王、妲己面對紂王那樣的嬌美笑容:“成總您闖蕩多年,積累了很多做人和經商之道。那才是令人敬佩呢!”

點點頭,成虎帶著一分感慨說:“最早做事很魯莽,後來逐漸明白了一些事。比如,人民幣有四個角(腳),人卻只有兩隻腳。人人都想求財,可是請試想,以兩隻腳去追四隻腳,能追得上嗎?”

“成總果然是不開口則罷,開口就令人驚歎!”徐梓潼抱拳說,“聽說您對《大學》也很精深,小女子敬仰萬分。”

“嗯,算是有一點吧。”成虎半是打趣半是認真地說,“我準備等以後有時間了,寫一本《研究生》,或許可以算作我對《大學》超越性的領悟。”

聽到他的話,徐梓潼不禁縮了縮脖子,使勁忍住了笑。

“那一定是精妙非常的著作!”她繼續帶著仰慕的神情說。

“好說,好說。”成虎也下意識地拱手抱拳。

“在翻雲覆雨的商戰中,也有很多傳統文化的影子,比如推手。我正想領教、學習成總的推手功夫呢。”徐梓潼滿含情慾的眼神,盯看著他。

“好,我們都不要當真,我會收著點力道的。”成虎緩緩地抬起手臂,和她的搭在一起。

兩人的手臂纏繞,成虎的眼神盯著她的,腦子裡沒有任何詞彙可以說出來。

徐梓潼也用痴迷的眼神看著他,嘴裡柔聲說著:“兩人的手一搭,你來我往,表面上看似波瀾不驚,但暗地裡能量流動,好比兩個熱戀中的戀人,彼此心知肚明。”

成虎被他的神色和聲調迷惑,手上不禁用力。

“哎呀”的驚呼一聲,徐梓潼似乎難以抵擋成虎的暗勁,身子不勝嬌軟地歪斜。

成虎立刻身處手臂,攬住了將要跌倒的她的腰肢。

兩人以這樣的動作,相互凝視著,似乎要以這樣的姿勢,保持到天荒地老。

從此以後,他們的交往迅速增多。

成虎覺得徐梓潼,應該可以作為自己生育第二個孩子的女人。而後者,自然渴望透過為他生孩子,來儘快和他結婚。

葉冬覺得徐梓潼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心情自然不好。

這天下班後,他聯絡了徐梓潼,卻沒有獲得她欣然願意赴約的認可。

知道她即將傍上那個大富豪,葉冬苦惱之餘,想起了成天樂。

再有大愛,葉冬也難以抗拒心裡對徐梓潼的愛戀。

兩人在咖啡店見了面,他沉默地坐著,臉上的羞恨之色不能退去。

“葉大哥,我就問你一句,”成天樂看著他,“你到底想不想娶她?”

“當然啊!”葉冬脹紅了臉,“可我不能阻止她去追求她想要的幸福啊!”

“那你就甘願做無名的綠葉?或許還要戴個帽子隱藏著?”成天樂認真地問。

“我,”葉冬說不出口,哀嘆了一聲。

“葉大哥,勇敢點!自己的女人,為什麼要把她推到別人的懷抱裡?”成天樂冷冷地問。

“這,”被他接連帶著羞辱的感覺追問,葉冬從心底生出勇氣。

他紅著臉解釋,“怎麼可能!”

不待他再廢話解釋,成天樂立刻說:“我要是有辦法解決這件事,你敢做嗎?”

“她本來就應該是我的女人!”葉冬恨恨地說。

“那好。”成天樂低聲說,“那個大富豪必要徐梓潼先為他生孩子,才能夠娶她。所以過些日子,徐梓潼會來你們醫院做全身檢查。到那時,你就把她不貞而且不能受孕的診斷書,交給大富豪的秘書!”

“這……”葉冬驚駭地看著他。

無奈地攤開兩手,成天樂接著說:“就是這麼醜陋的。徐梓潼,那個大富豪,或許你自己覺得也是。”

葉冬額上的青筋暴跳,臉紅得像是猴屁股。

許久,他緩緩地說:“我不能違背職業道德。”

“她很貞潔嗎?這個你比誰都清楚。”成天樂不屑地說,“如果按照正式的說法,你這就是把自己的女人重新裝扮一番,再親手把她嫁出去。我看不起這樣的人,更不想這個人就是你!”

喉結艱難地滾動幾次,葉冬抬手抹去額上的冷汗。

“徐梓潼和大富豪這麼做事,簡直就是給天下添罪惡。你做的事,仍然是本著治病救人的目的,是淨化這個世界。又還奪回了自己心愛的人。”成天樂盯視著他。

擦著汗,葉冬不敢抬頭。

“‘特洛尹戰爭’的發生,是因為莫涅拉奧斯沒有看護住妻子海倫,才會和誘拐了她的帕里斯,展開慘烈的大戰。”成天樂接著說,“如果莫涅拉奧斯預先知道會有這樣的事,一定不會讓帕里斯得逞。”

葉冬默默地聽著,眼睛盯看著他。

“你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妻子,將會發生類似的事,怎麼能夠不去阻止,而要再次造成人間的悲劇呢?”成天樂說完,喝了口咖啡。

葉冬連連點頭,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

“可是,以後我和她要是懷孕了,那可怎麼辦呢?”他遲疑地問。

“你真是呆傻啊!到那時,就說你用醫生的專業,以及滿懷的愛戀,把她的什麼通道打通,把她治好了啊!”成天樂說著,連連搖頭。

“對對對。”葉冬連聲附和。

“你‘治’好了她,她只有對你感恩萬分。或許以後她會知道內情,但到那時,她的思維已經擺脫了幼稚。因為沒有陷入到可悲的氛圍裡,她會更加愛你。”

成天樂說完,不禁冷笑著繼續說:“試想一下就知道,一個卑微的女人,妄想去愚弄一個可以掙來上百億資產的人,真是可笑至極!她根本不可能得到什麼,哪怕是給他生了孩子。大富豪看重的是孩子,根本不是她!”

葉冬暗自攥拳,慨嘆著說:“可不是嘛!徐梓潼太傻了!”

成天樂隨即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他:“像個男人一樣去戰鬥!即便不敢公開血拼,也要有智慧!”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走出了咖啡店。

葉冬羞愧地坐在原位,沉默許久後,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不得不說,徐梓潼用自己的美貌和帶著忍耐的精明,快速俘獲了成虎。

可成虎當然不是純情的小男生,還是堅守住了自己的底線:必須要徐梓潼先生了兩人的孩子,才能和她結婚。

對於他這個帶著屈辱性的,不可動搖的決定,徐梓潼毫不猶疑地答應了。

出於適度的禮貌和保險的考慮,成虎安排了專人,陪同徐梓潼來到醫院,先做個全身的全面檢查。

葉冬正好在班上,遇到了在富豪的幾個助理陪同下,來醫院做全身檢查的戀人。

兩人默默地對視良久,徐梓潼開口說:“這位醫生,請立刻帶我做檢查吧,我不想多浪費時間。”

葉冬的心裡簡直在滴血,但還是保持住了基本的鎮定。

“好的,徐小姐,請跟我來。”他站起身來,儘可能保持著鎮靜。

一項項嚴格的檢查,葉冬的心都快碎了:這哪裡是在做身體檢查,簡直就是針對生育做的卑鄙測試。

全部流程走完,葉冬安慰著她說:“請徐小姐回去先好好休息,診斷書很快就會得出。”

坐在輪椅上,疲憊的徐梓潼仰頭看著他,心裡也很糾結:要說愛戀,肯定是這個英俊的醫生。可真要為愛嫁給他,自己和父母渴望過上富豪生活的念頭,立馬就破滅了。

“謝謝你,葉醫生。”說完,她被助理推著走了。

目送她的身影遠去,葉冬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診斷書,密封在了一個檔桉袋裡。

遞給了另一名助理,他漠然地說:“請為患者保密。這關乎她一生的聲譽,尤其不能讓她受到刺激。”

助理接過去,葉冬再次警告:“你們這樣做,已經侵犯了她的人身權利。我以一名醫生的職業道德警告你們,如果這裡面的內容被散開的話,我一定公之於眾,讓相關的人,都為此付出代價!”

助理看看他:“當然。”

這幾人離去,葉冬如同和徐梓潼有心靈感應一樣的,疲軟地坐回椅子裡。

捂著臉,他一會兒淚流滿面,一會兒又開心得大笑。

莊園的客廳裡,成虎的手中,捏著這份診斷書,心裡在哀嘆,手裡在顫抖:這不是瞎胡鬧,瞎耽誤工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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