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拋棄榮耀的匪徒
“該死該死該死！
”
房間內，克里斯汀公爵氣急敗壞地勐敲桌子。
雖然他早就猜到了自己這方現在的狀況很容易引來背後的偷襲，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邊第一個遭罪的地方居然是糧倉。
如果是武器庫之類的地方，他都不會那麼焦急憤怒，畢竟現在大家已經全副武裝好了，加上武器損壞的速度不會太快，所以就算把武器庫摧毀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產生什麼狀況。
但糧倉，不一樣。
它代表的，是整個勢力的後勤，是軍隊以及平民的希望。
這一把火，一定會讓領地的所有人都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
連飯都沒得吃了，還打什麼仗呢！
現在搶到是搶救出來了一些剩下的糧食，加上其他地方的儲存，數量也不少，但想要供給給整個領地，還是有些困難。
而且，幾乎可以預見的，領地裡的人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搶奪這些剩下的糧食——給你看管看管不好，那我們自己來唄。
公爵咬著牙，氣喘吁吁地撐著桌面，試圖用大腦的運轉來想出一些解決辦法。
可在現在這種時候，想要購買大量糧食是種何其困難的事情，而且他們有那麼多錢來填補這個窟窿嗎？
但不去補窟窿，惶惶民心如何安撫？部隊怎麼攢齊凝聚力去戰鬥？
深呼吸，克里斯汀公爵覺得自己該做出決定了。
現在他們的首要任務絕不是找出兇手來給大家一個交代，因為就算找到了他們，他們也沒有辦法變出被燒燬的糧食。
第一要做的，是讓大家將視線從這方面轉移，不能讓人心繼續因為時間的拉長變得更惶恐，要讓他們重視眼前最重要的危機。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提起最後的力量，為了自己去搏一把。
最後舒了口氣，克里斯汀公爵的目光逐漸變得冷冽起來。
........
繁花嶺外，林恩望著遠方沒有辦法掩藏蹤跡的大隊人馬，微微皺眉。
“這是，要幹什麼？”
從對方的動作來看，他們好像是準備出征，去襲擊某個地方的樣子，可卡蘭的部隊行進速度不算太快，想要到達這兒還需要一點時間，他們若是現在去接敵，好像有點沒必要。
但如果不是要展開戰鬥的話，這麼多人的行動，又是為了什麼？
瞧著那氣勢洶洶的模樣，也不像是要轉移陣地逃跑啊？
略作思索，林恩決定讓人悄悄跟上去探探情報。
不過很快，探子就回來了。
“他們散開了，我無法追蹤到每一個人的訊息，唯一確信的是，他們沒有趕往戰場的中心，而是往王國深處前進。”
“王國深處.......難不成他們覺得自己沒辦法了想去偷襲卡塔來納麼？”
當這個想法浮現的時候，林恩自己都感覺有些好笑。
只要前線沒有兵敗如山倒，王都的防守永遠會有最嚴密的駐防，就憑克里斯汀想要突破王都，著實不太現實。
那既然不是去偷襲，這些人又是為了什麼。
隱約間，林恩腦中忽有靈光閃過。
“那些傢伙，該不會是要去當強盜吧.......”他喃喃著，眉頭微皺。
這不是無理由的猜測，而是非常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因為糧食的缺失，他們的戰爭潛力一定會降低到一個非常渺茫的程度，如果想要繼續參與這場爭奪，他們就必須要擴充自己的補給。
但，現在購買補給的方式顯然是行不通的，作為第三方勢力，克里斯汀無法從另外兩方中購買得到糧食，而王國內又沒有其他第四勢力有能力跨過其他二位與他們進行貿易，所以他們只能自給自足。
現在自給已經是不可能了，那麼，想要獲得糧食，就只有去搶了。
正所謂鄰居屯糧我屯刀，繁花嶺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不過來茵的地勢整體還是以平原居多，在它的邊上有著不少以農田為主的地域，加上現在王國前線部隊吃緊，在城鎮方面的防守難免有些薄弱。
克里斯汀將自己的部隊分散開來，很有可能就是希望透過這些薄弱點，去穿透防線，佔領補給點。
而林恩之所以說這是個很有可能的事情，是因為它的成功機率，還真不小。
因為克里斯汀抓住了一個非常好的時機。
前線戰士吃緊，讓王室不得不收回一些駐防在相對弱小的克里斯汀邊境的部隊，將它們派到前線去，而這些空缺，將會由卡蘭的人來填補。
但這個交換，在時間上不會對接得太過完美。
王室的部隊抽走，卡蘭的人需要至少三天的時間才能到達，而這段時間，就是對克里斯汀防禦最為薄弱的時機。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這沒什麼，因為無論是各方勢力，都不覺得克里斯汀會在情報稀缺的時候對一個至少“看起來”要比他們強的地方發動襲擊。
可沒想到的是，林恩這一把火燒掉了他們的希望，也點燃了他們最後的火藥。
........
在接下來的三天內，克里斯汀確實成功發現了前線的空缺，很輕鬆地便突破包圍網，鑽進了王國的內部。
當卡蘭的部隊到達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原來的地方，朝著王國的更深處開始霍霍。
此時的他們已經不再是貴族，因為他們所過之處便是罪惡枷鎖徹底鬆懈之後的燒殺搶掠，所過之處帶不走的盡數燒掉毀掉，絕對不給追兵留下一絲一毫。
即便繁花嶺被輕鬆攻下，他們也沒有回頭。
沒有人想到，曾經代表著輝煌的姓氏此刻徹底成為了罪惡滔天的山間匪徒，曾經以榮耀為信仰的騎士們，毫無顧忌地踏碎普通人的屍骨。
在接到這個訊息後，珂琳娜坐在花園的涼亭中，面無表情地說。
“我開始唾棄這個姓氏了。”
夏洛特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這些人.......好可怕。”
“沒有退路的人類，是這樣的。”林恩微微嘆氣，“不過我也沒想到，居然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原本在我看來，在那場大火過去之後，他們應該會為了剩餘糧食的爭奪陷入內亂當中，結果那位領頭的公爵卻是以這樣一種辦法來解決問題。”
“怪不得你。”珂琳娜眼簾微垂，“這是任何一個對於自己的姓氏稍微自豪一些的貴族都做不出來的事情，只能說，他們為了自己的生存，已經不顧一切了。”
“嗯......看看後續是怎麼發展的吧。”林恩無奈道，“那些傢伙，已經逐漸深入王國腹地了，如果不趕緊解決，後果可能有些不堪設想。”
放任一隻毫無道德觀念的勢力在自己的腹地搞七搞八，誰也知道這對於前線的戰爭不會是一個好的現象。
想想看，自己在前方拼死拼活，結果忽然收到訊息說自己家沒了，這怎麼可能還有戰鬥意志？
我在為了國家拼上性命，結果國家卻沒能保護好我的家庭？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他們對於王國的忠誠度，是絕對沒有對於自己的忠誠度高的，當自己的家庭受到損壞，原因是王國疲於奔命沒能保護好放任別人來搗亂，這時還想要他們去戰鬥的話，多少有些困難了。
所以，王室一定會盡全力封鎖訊息，並且派人去清繳混亂。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王室對於克里斯汀的清繳不算很慢，畢竟來茵整體是平原而非山地居多，沒辦法打游擊戰，效率還算不錯。
但，問題在於，這樣大的動作，很難瞞過其他人的眼睛。
叛軍，很快就知道了這個訊息。
於是，在一些暫時停戰的前線，叛軍們總拿著個擴音喇叭隔空對喊。
“還不趕緊回家看看，你媽沒了！你老婆跟人跑了！你孩子被人抓走了！
”
對於這樣的喊話，在一開始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對此嗤之以鼻，甚至自己也拿上了大喇叭跟對方對罵。
但當時間線拉長的時候，一些小意外不可避免的出現了。
為了提升自己的戰鬥意志，在以前，對於家屬寄來的信件，軍隊會每隔一段時間發放一次，但在最近，這個情況忽然消失了。
所以最近，對於所有人都無法收到家書的這件事，逐漸引起了軍人們的質疑。
在對方這麼喊話的前提下，資訊的缺失，很容易讓他們幻想些什麼，從而不安起來。
好在軍隊後來又開始發家書了。
他們中大部分人的憂慮，又逐漸消散。
然而，好景不長。
叛軍不知道從哪兒收集到了一些遭到破壞的城鎮的名單，並調查出了死亡人士。
接著，他們根據一些線索，猜測出了對方加入了哪方面的軍隊，然後在暫時的休戰中，喊出了那些士兵的名字，並告訴他們，他們的家屬已經死於王室的不作為，甚至連時間都一清二楚。
雖然上司極力否定，怒斥對方這種低劣的戰術，但有一些人，還是對此產生了懷疑。
因為他們說的實在太詳細了，連自己家幾口人都說得清楚。
正常情況下，誰會沒事去調查一個小兵的家庭？
可是看著自己這份抱平安的家書，他們又覺得對方好像真的是在說謊，想要瓦解他們的意志。
這時，又出意外了。
在來茵王國，一些小城小鎮內，普通人的識字率並不高，他們的家書，都是由人代筆寫，然後找人代念字面意思的。
士兵們在收到家書之後，他們會找尋那些在軍隊中識字的人，來幫他們講述家裡對他的思念，然後會將這些信件，好好珍藏起來。
一般來說，這份家書，很少有外人能看見，畢竟自己家人的思念怎麼能給別人一起分享，都是單獨自己享受。
但當這些事情發生之後，士兵們有人開始懷疑起了家書的真實性，結果大家拿出來一對。
好傢伙，這些家書的筆記，怎麼這麼多相像的地方呢？
雖然大家不認識字，但對著一個同樣的字來找不同，還是能做到的。
於是士兵們憤怒了，尤其是那些被對面喊到了名字計程車兵，他們衝進長官的營帳，想要討要一個說法。
儘管這些長官極力想要推脫，但軍心的崩潰，已經既成事實。
這場風波，讓來茵王室失去了約莫七分之三的領土，直到徹底肅清克里斯汀，才稍微能穩住陣線不被繼續推進。
可在這次人為的災難過後，王室對於戰爭，已經漸漸突顯出了一些疲憊的態度，已經不再阻止人手繼續前推，只在意維持現在的版圖。
........
站在庭院中，夏洛特伸手接住雪花，用指尖輕輕碾碎。
轉過頭，她看著林恩被爐火輝光照得暖黃的側臉，小聲問道：“戰爭還要多久才會結束啊。”
“大概快了？”林恩不太確定地說，“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王國大概沒有太多力氣去對付他們了，而且來茵的冬天很冷，沒有人希望在這時候去打仗。”
“在開春之後，休養生息的兩邊應該會進行一次大決戰，到時候，才是真正見證分曉的時刻。”
“哎。”夏洛特難得地嘆了口氣，愁眉苦臉地問，“為什麼那些特別厲害的人，像是騎士團長之類的，他們不出手呢。”
“他們要是能上戰場，一定能一騎當千，扭轉戰局吧。”
林恩笑笑，說：“因為，不能啊。”
“那幾位是擁有封號的存在，而獲得封號的前提，是向代表神靈的陛下宣誓。在誓言中，有著這樣一條‘不能向弱者揮以刀刃，否則將失去偉大的賜福’。”
“所以，他們不能上戰場，而能上戰場的，現在已經都上過了。”
“這樣麼........”夏洛特蜷起雙腿，把腦袋放在膝蓋上，“話說回來，在戰報中，對面那些人，在傷亡的數字上好像一直比我們要大一些，可為什麼他們好像從來沒洩過氣一樣.........”
林恩回想著一些資訊，說：“因為他們是被信仰驅使的人。”
“信仰？”
“對，信仰。”林恩解釋道，“據訊息說，他們都是信仰於同一位神靈計程車兵，就像騎士團一樣，只是他們的信仰相較於女神的‘大正義’，更貼合他們自己內心的小心思，所以更容易傳播開來，並且得到認同。”
“而在歷史當中，擁有著堅定信仰的戰士，向來要比普通計程車兵更加難對付。”
“是........這樣麼.......”夏洛特忽然有些憂心起來，“那，我們能贏嗎？”
林恩沉默片刻，想問她所指的到底是哪種“我們”。
不過最後，他還是選擇了轉移話題：“你想回卡塔來納了？”
夏洛特微微咬著唇，默默點了點頭。
“嗯.......”
林恩望著天空，此刻的天地間滿是鵝毛大雪。
“快了。”
他低聲說。
“等這仗快結束的時候，你就能回去了。”
“而且是，光榮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