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的實力超越了自己的估計,這是艾琳未曾想過的事情。

因為無論從哪個方向,包括性格在內的各個角度來看,夏洛特好像都不是那種特別努力的人,實力不應該能強到哪裡去才是。

然而,人與人的體質各不相同,與普通人而言,望而卻步的二階門檻在她的面前就像一個玩笑,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她的實力竟然超過了絕大多數人。

此刻的艾琳似乎有點進退兩難了。

由於世俗事務的影響,她的實力進步緩慢,雖然戰鬥力應該還是不弱,但想要勝過已經在魔力質量上比她更強的夏洛特,多少有點困難。

雖然戰士的近距離搏殺能力要強於魔法師,不過在等級的鴻溝之下,這點能力完全被魔法師的魔力質量彌補。

到達二階的魔法師光是簡單的魔力外放,都能輕鬆阻擋下戰士們的普通斬擊,若是要以武技出手,那魔法師的魔法也有了吟唱空間。

深呼吸,艾琳緩緩抬頭,與夏洛特對視。

此時的小公主正以不帶任何感情的視線凝視著她,那視線的溫度罕見地低到了一個她從未觸及過的冰點,讓艾琳都忍不住以為自己可能要為她的魯莽承受一些苦果。

不過,她的預感沒有發生。

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她們兩個仍然只是簡單的對視著。

“為什麼不動手。”艾琳終於開口了,“按理來說,面對一個欺負了你的人,不應該狠狠地把巴掌扇回去麼?為什麼不動手呢?”

“今天我沒有控制好情緒讓我露出了破綻,往後你要是再想要找個這樣的機會扇我巴掌,可就有點難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絲絲縷縷的嘲笑,似乎是在針對少女的軟弱。

按理來說,在現在自己處於下風的情況下,一直嘲諷對手似乎是個不太明智的選擇,若是引起對方的憤怒,怕是要遭大罪——但在這個世界上,能讓艾琳害怕的東西實在太少。

她總喜歡堅持自己的行為方式,無所畏懼。

見少女不說話,艾琳眯起眼睛,似是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你在擔心他的責罰麼?也對,畢竟我才是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並且將來我們很有可能會攜手走過一輩子的人生,而你只是一個可憐的道具罷了,用完就會丟掉的那種.......”

“差不多了。”夏洛特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語,聲音裡再也不復往日的柔和,“責罰?抱歉,我覺得就算我對你動手,打到你走不動路,在今天的晚宴上出盡洋相,甚至就是直接讓你沒了呼吸,我也不覺得他會責罰我。”

“的確,合作伙伴兼親密的人因為另外一個人而死亡,他心中一定會產生滔天怒火,但我只要用‘在你引起的衝突中我無法控制我的力量’這樣的藉口,你覺得他還會憤怒著要殺死我替你報仇嗎——不,不會,因為這是事實,從任何角度他都無法指責我。”

“所以他最多就只能疏遠我,囚禁我,折磨我,直到他的憤怒隨著你的死亡時間拉長而消散,而那個時間會有多久呢?一個月?一年?十年?十年最多了吧,你們畢竟還沒有結婚,沒有將情感轉化為血親之間的聯絡,而到那個時候,我絕對還沒有死,我甚至還能和他一起站在你的墓碑前為你‘獻花’,送上虛偽的道歉。”

“況且,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結果也不會像我說的那樣——在他冷靜下來之後,分析情況,甚至會覺得你的死亡,是件對他有利的事情。”

“你解決了你的父親,掌控了你的家族,但你現在終究還沒有繼承公爵的名號,不是一位真正的女公爵,如果你死了,你們家族,需要選一位新的繼承人出來,而我相信,他一定能憑藉這個機會,掠奪走你的努力——誰讓你把競爭對手全都趕出去了呢。”

“.......”艾琳的喉嚨有些乾澀,但她還是習慣性眯起眼睛來,“他告訴你的麼。”

夏洛特說的的確是事實。

由於自己性別的關係,她想要奪走家主的位置,掌控卡蘭的權力,就必須要將所有的潛在的繼承人全都放逐,放的遠遠的,找不回來的那種,才能百分百確保自己的勝利。

要是自己現在一旦死亡,那麼真的很有可能是替林恩做了嫁衣。

都不用夏洛特來舉例,她自己就能想到一系列辦法。

例如,從哪個角落裡揪出來一個嬰兒,告訴她家裡人,這是她與他的孩子——儘管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過實質性的關係,但任誰也知道他們非常之親密,有孩子好像也不算什麼特別驚奇的事情。

至於血緣關係.......

不要小瞧人心的險惡。

這個世界上,為了爭奪家產,有太多人在破解驗證血緣的方式上下過苦工了。

微微感慨一聲,夏洛特澹澹笑著,好像很是自信:“或許你說的對吧,但是你現在還是沒有動手。”

“要不要趁機試一試?或許結果可能真的會像你想的那樣發生哦。”

“不要再挑撥我了。”夏洛特聲線冰冷,但身體周圍的魔力波動卻逐漸減緩下來,“我不會動手的。”

“嗯?真的不試一試?難道是在害怕我身上有什麼報名的魔法道具麼?”

“呵呵。”輕輕諷刺地笑著,夏洛特平靜地說,“我不在意你身上有沒有所謂的魔法道具,也不是因為我心軟不想跟你動手。”

“我只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沒有必要?”這回輪到艾琳來好奇了,“為什麼沒有必要?這不是好事麼?於你,與他,都是好事。”

“是啊,是好事,可是,沒有意義。”夏洛特的笑容有些苦澀,“我可以在這兒打死你,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或許不會過多的責罰我,或許我還能在之後重新獲得他的喜愛,可是我好像配不上這種喜歡了——因為我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壞人,用卑劣的方式取得了這樣的感情........”

“嘖。”艾琳扯起一抹嘲笑,“還是膽小。只要能得到,手段卑劣又如何?”

“不。”夏洛特冷酷地否定掉了她的話,“如果只是這樣,倒也罷了。”

“可是,我的行動,會成就你。”

“人們常說,死人,才是最好的人。”

“如果你死了,死在我的手上,而他又不能因為我的‘失誤’而責怪我,那麼,他的心裡,一定會因為這件事,而永遠地記下你,讓你待在你本來不可能存在,不配存在的位置——這個結果是建立在你對我的惡意之上,我不能接受一個想要殺死我的人站在我的頭上,永遠困擾著我喜歡的人。”

“你不配!

夏洛特的最後一句話是用喊喊出來的,落在艾琳的耳中是如此地尖酸刻薄,幾乎要撕裂她的心臟。

她再也維持不住鎮定了,譏笑著說:“我不配,你配麼?”

“呵呵。”

夏洛特沒有回答,只看著對方難得地失態,笑出了聲。

“誰知道呢?反正只要我在,你就不可能是唯一的那個。”

“你也不是!”

“那又怎麼樣!我可不會在別人想要換衣服的時候強行闖進來,也不會一開始就對無禮的人進行刻薄的斥責——我可不會那麼傷心,難過,甚至因為對方的話語失態!”

“你.......”

艾琳深吸口氣,像是再也找不出反駁的話語來的樣子,轉身離開房間。

然而離開房間之後,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她臉上的尖酸刻薄一掃而空,屈指而帶的,是澹澹的微笑。

“混蛋,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何必要承受如此的辱罵.......”

“今天晚上,你可得好好補償補償我。”

........

伴隨著悠揚的音樂聲,王宮的慶祝晚宴即將拉開帷幕。

在短暫的舞會之後,因為戰爭而消耗了大量精力導致看起來比曾經衰老了許多的國王,滿臉笑容地走向高臺。

他滿面紅光,步伐飛揚,好像以為自己的王國在渡過一次危難之後,會朝著更高的山峰繼續前進。

“感謝各位,經此一戰,我們已經見到了來茵的強大。”

“我們雄姿英發,無可阻擋,誰也擋不住我們,叛亂,藍地,還是.......更高階別的東西。”

“我們計程車兵能為我們掃清一切障礙,誰也阻攔不了我們,我們一定能夠站在世界的巔峰,讓來茵成為每個人口口相傳的傳說神話!”

國王一番康慨激昂的話語引來了排山倒海的掌聲,但眼尖的他還是發現,在群臣當中,仍有人渾水摸魚沒有鼓掌。

但他卻無法對她多說什麼。

因為她是此次戰爭的最大功臣之一,是封無可封的未來女公爵。

微微眯起眼睛,來茵王沒有多說什麼,故意裝作看不見,轉身招招手,讓夏洛特走上臺來。

當盛裝出席的小公主走上高臺的時候,在場的人們像是被狂熱附體一般,獻上了比方才還要更加熱切的掌聲,不過又或許是想到比迎接國王更熱情好像有些不太合適,於是掌聲又逐漸衰落。

然而,在衰落的過程中,卡蘭女公爵那嘹亮到有些刺耳的掌聲,是那麼顯眼。

國王心中有些憤怒,但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能直接發難,還是隻能安慰自己,卡蘭小姐的性格就是這樣,大家都知道,以及,兩位女孩子的關係可能更好一些。

走上臺的夏洛特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又臭又長的話音,只簡單致辭之後,便走下臺,與國王一起漫步在群臣周圍,當個小跟班,看著他和周圍的人談笑風生。

到這裡未知,一切好像都再正常不過了。

直到,他來到了不得不來的卡蘭小姐面前。

“嘿,卡蘭小姐。”國王很是慈祥地問候著這位代表著卡蘭家族的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尊貴的閣下。”艾琳舉起酒杯輕輕與國王碰了碰,澹澹笑著,“祝您身體健康。”

“.......”

國王被她這話整得一怔。

不是,這又不是他的生日,怎麼突然在問候完之後,來了句“身體健康”?

此時的國王雖然不說正值壯年,但身體並不差,沒什麼大病,確實是挺健康的,可聽著艾琳這莫名其妙的語氣,讓國王感覺她好像不是因為沒有話說而來了句這樣的萬能祝福。

微微眯眼,國王輕笑著說:“您也是,要保重身體。”

“那倒不用。”艾琳隨口說著,“我還年輕,不用保重身體一樣能活得久。”

“........”

國王終於意識到對方的話語中明顯帶刺,眉頭緊皺,正要開口,艾琳的視線卻忽然越過了他,望向他身後的夏洛特。

“閣下,您在這種場合,不帶著大王子,而是帶著這位公主殿下........您該不會是想將她培養成您的繼承人吧?”她誇張地笑著。

國王的聲音逐漸發冷:“小姐,我尊敬您,但原諒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唉,生氣了嗎?”少女嬌俏地眨了眨眼,“別生氣啊,我沒有反對的意思,畢竟我也是一位女性,見到一位女王誕生,我也挺感興趣的。”

“你........”

“對了,最近在民間,殿下的傳聞可是頗為受歡迎啊,如果這時候她戴上王冠,想來應該不會引起太多人的反對吧?”

“閉嘴!”

國王發怒了,嘹亮的聲音在剎那間壓平了所有的聲音,整個會場霎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然而艾琳很是沒有眼色地無視了對方的情緒,笑著說:“誒,別生氣別生氣,開個玩笑罷了,可別氣傷了身體,讓我的話成真了啊——我還沒做好當預言家的準備呢。”

“衛兵!”國王大喝一聲,“把她給我趕出去!

此時的他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按理來說,沒有人敢這樣挑釁國王的,可是艾琳卻這麼做了。

國王並不覺得她是個失了智的瘋子,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犯忌諱的話語來。

他敏銳的感知到,對方一定是有什麼目的存在。

所以,就算對方因為戰爭貢獻度,以及家族名望的原因,在來茵擁有很高的聲譽,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動用一些暴力手段讓她閉嘴。

當國王的大喊聲響徹全場的時候,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大門轟然開啟,緊接著,一群手持武器的衛兵踏著鏗鏘的步伐走來。

然而,他們的穿著,卻並非是宮廷衛兵們的銀色甲胃。

以及,那位領頭的人,令國王童孔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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