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沒有鏡子,但艾布納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一定不太妙。

他出一個最低階的籌碼,人家直接拍了座山過來!

上來就玩這麼大?

這算什麼?

新手的初生牛犢不怕虎?想試試手與天比誰更高?

艾布納現在很難描述自己現在像是吃飯吃出半條蟲那樣的情緒。

硬要形容,就像貴族遇上士兵,人家完全不跟你想聽你說的什麼決鬥之前要穿戴好體面的盔甲,要躬身行禮,要幹嘛幹嘛。

對士兵來說,騎士禮儀是什麼?

不知道!

上來就是砍,見面就是幹,懟死你完事!

貴族憋屈嗎?

憋屈!

難頂嗎?

難頂!

因為更要命的是,定睛一看,那個士兵的劍,還特麼賊鋒利,自己的盾甚至不一定能擋得住!

艾布納深吸口氣,用左手按住下意識想去摸牌的右手,緩緩平復自己複雜的心情。

“既然您都這麼說了。”艾布納也將自己面前的籌碼推出一部分,勉強笑著,“我怎麼能不奉陪呢?”

“那,我是不是該說聲謝謝。”林恩微微偏頭,再次推倒兩座籌碼山,“然後,再來?”

“.......”

艾布納臉都快綠了。

講道理,他玩了這麼多把牌局,就沒見過這樣的對手。

這還是第一把!二個回合啊!

在一般情況下,這還只是試探的回合啊!

有你這麼玩的嗎!

艾布納之所以情緒會如此劇烈波動,是因為他在計算後發現,如果自己再跟一回合,下一次林恩再度加倍,那麼,他將沒辦法繼續跟注。

——他的籌碼,不夠了。

籌碼不夠,這是艾布納縱橫牌局的日子裡,第一次碰見。

下意識地,艾布納想讓發牌員再去給他拿些籌碼來,但他立刻又想起來,這間賭坊裡的籌碼,已經全部在這張桌子上了。

並且,極大一部分,都是在他的對手那裡。

“佈雷澤家到底搞什麼鬼,給一個小孩子這麼多錢,瘋了吧!”

艾布納在心中不斷咒罵著佈雷澤家的“愚蠢家長”,但咒罵,也改變不了他需要做出決斷的現實。

在這場紙牌遊戲中,當雙方其中一方的籌碼不夠跟注時,籌碼不夠的那一方只能選擇All in,並且,他將不能看牌,直接進入比大小階段。

如此一來,基本等於將一切的勝負,交予運氣。

艾布納並不喜歡這樣的情況出現。

他並不認為自己是運氣很好的人,能贏牌局,靠的也全都是自己碾壓對手的心理博弈能力。

深呼吸,艾布納的大腦在此刻瘋狂運轉起來,用盡全力思考如何脫離此次困境。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其一就是如方才所說,跟一輪,然後梭哈全部,將勝負交由命運判定。

其次則是.......

艾布納在心中確定了想法,稍稍抬手:“我要看牌。”

林恩看了他一眼,無所謂地努努下巴。

“呼——”

拿起手牌,艾布納在看了一眼後,忽的,勐地把牌合上。

下一刻,他將自己僅剩的所有籌碼,全都推了出去。

“All in!”

周邊的人看著艾布納的動作,驚呆了。

“他這是,拿了多好的牌?”黃毛的聲音有些乾澀,“還剩這麼多,居然,直接全部梭哈了?”

“一定是A吧!”同伴感受著因為艾布納的動作而沸騰起來的心跳,顫聲道,“甚至,可能是紅桃A。”

“只有這張,是必勝的牌,也只有這張,才能給人梭哈的底氣!”

“佈雷澤家的小子,要輸了.......”

.......

要輸了嗎?

林恩聽著周邊的竊竊私語,沒有理睬。

他連推都懶得推了,只指了指周圍的幾座籌碼山:“抱歉,我不太想去一個個一個數,但這些,應該跟你的全部差不多了吧?”

“.......”

艾布納臉龐抽了抽:“應該吧。”

頓了頓,他似是帶著提醒意味地說:“您是後手一方,下完注之後,我已經沒有了跟您繼續跟的能力,所以,接下來,我們將掀開各自的手牌,比拼大小。”

“在那之前,您不要先看看您的手牌嗎?”

林恩腦袋一歪:“我為什麼要看我的手牌?”

“它既然已經擺在了這裡,我看與不看,還能改變它的大小嗎?”

“.......”艾布納著實有些被無語到了。

“您雖然不能改變它的大小,但您可以決定不跟這一注,放棄這手牌。”他澹澹道,“及時止損,也是一種選擇。”

林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看了我的牌?”

艾布納眼神一頓,被林恩突然話鋒一轉的問題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

“沒有,我們賭坊一向以公平公正為主,禁止使用任何作弊手段,所以我怎麼可能能看見您的牌.......”

“既然看不到我的牌。”林恩反問道,“那你是怎麼認為,我一定會輸的?”

“........我並沒有說您會輸。”艾布納按著自己的牌說,“我只是覺得,我會贏。”

“就因為你看了牌,所以,對自己的牌很有自信?”

艾布納微笑道:“是這樣的。”

——他撒謊了。

實際上,艾布納雖然把自己的手牌拿起來了,但他並沒有直接去看。

因為未知的東西,會模湖掉人心中的“底線概念”。

在沒有真正看到自己的手牌時,艾布納完全可以將自己的牌當成“紅桃A”來看,從而獲得虛假的“底氣”。

這樣的好處在於,如果對手被他震懾到了,那麼,對手在看完自己的牌後,如果牌並不是很大,將有極大機率放棄自己的手牌——主動去比,是要付出上一輪同樣的籌碼的。

所以,艾布納才會試圖讓林恩去看自己的手牌。

因為只要對方也看了,那麼,林恩的心裡便會因為他的自信,而對自己的手牌躊躇,產生懷疑。

如果懷疑過深,加上手牌沒有那麼大,那麼艾布納便能透過自己的語言,給那份懷疑加個碼,使其在對方心裡的陰影面積逐漸擴大,繼而超越平衡線,迫使對方棄牌。

這樣一來,他便能輕而易舉地獲得勝利。

只是,心裡想的雖然不錯,但艾布納總覺得,已經讓他意外一次的林恩,可能會再給他帶來一次意外。

事實證明,他想的沒錯。

“再一次向您說聲抱歉。”

林恩微微抬眼:“我一向喜歡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所以,來比一比吧。”

“不過在那之前。”

他從籌碼山裡翻了翻,丟出一個最低階的籌碼。

艾布納面帶不解問道:“我已經沒有籌碼了,您不需要繼續加碼.......”

“不,你還有。”

“比如,與這枚籌碼價值相等的,你的性命。”

林恩咧嘴笑著,聲音卻冷的像是北方冰原上的烈烈寒風。

“如果你輸了,你將用你的性命,償還你對佈雷澤的侮辱。”

他敲了敲自己的手牌,黑色眸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森然威嚴。

“現在,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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