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能承擔一切的，只有我啊
今天的雷格在學院裡過得有些不太美好。
雖說是假期，但學院裡留存的人依然不少。
在雷格看來，這些人大多數幾乎全是卷王，都是準備在開學之後的文化課測試上拿高分的人，而他就不一樣，他雖然也在看書，但大多都是一些英雄故事，並非學術方面的書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不過，他覺得自己過得不自在，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畢竟大家是真的在認真學習，沒有人會去注意誰看的什麼東西。
雷格不美好的點，是因為方才有人主動接近他，並跟他說了一些話。
........
“喂，你爹沒了你知道嗎？”
雷格聞聲抬頭，眼眸中蘊著陰鬱：“你有病麼？”
他的反擊有些薄弱，不過這也很符合他的性格——或許他喜歡看那些光芒萬丈的英雄傳說，正是想因此讓性格天生就有些晦澀的自己陽光起來。
而面對雷格毫無攻擊性的辱罵，對面那人兩眼一翻，攤手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這個訊息是我今天早上才知道的，當時我正在吃早餐，看到我父親一副笑的合不攏嘴的樣子，就問了他一句，結果他給我的回答就是‘佈雷澤那個狗東西終於死了’。”
“你放屁！”雷格的聲音稍稍高昂了幾分。
他怒視著對面的人，拳頭緊握：“想打架是嗎？”
對面那人斜覷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你又不是你哥，你打得過誰啊？”
“至少把你那雙不需要的眼睛和胡編亂造的嘴打碎沒有問題。”雷格反唇相譏。
“切。”那人呵呵只笑，“我可不跟你打，你也別想激我，我來就只是單純的想告訴你這個訊息。”
“你........”雷格的聲音徹底陰沉了下來，“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人摩挲著下巴，譏嘲道：“你現在的樣子，就是我的目的呀。”
“氣不氣？想打我又不敢？嘖，看來沒了保護傘之後，你們佈雷澤可真膽小呢~”
“混蛋！！”
雷格額角青筋暴跳，怒火燃燒帶起的能量幾乎要讓他將後槽牙都咬碎，可是，任他用多大的力氣緊握自己的拳頭，卻怎麼也沒有揮出去的勇氣——打不打得過要打了才知道，他就是單純的沒有那種突破限制的膽子。
他從來，都不是個勇敢的人。
至少現在，不是。
想要他揮出拳頭，至少需要一些引子，一根導火索。
“不敢動手？嘖，你也就這點本事了，換成你哥我還真不敢過來......”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彭——”
肉與肉碰撞的聲音像是一串鑰匙，激起了書本散落聲的共鳴，同時驚醒了所有正沉浸於書籍海洋中的人。
他們茫然地看向聲源，卻只見到滿天紛飛的紙張與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影。
.........
深呼吸，雷格想要藉助這種方式來平復自己的心緒以及緩和身體之上的疼痛。
可惜沒用。
“這是假的。”
他嘗試著不斷在心中重複話語催眠自己，心情方才有所緩解，不過疼痛的話，還得需要傷藥來壓制。
離開圖書館，雷格去往醫務室收拾了下自己。
好在兩人都不是什麼精通戰鬥的人員，拳腳功夫都屬於王八拳，能打哪兒打哪兒那種。
在糾纏在一起時，他們的拳頭都是往對方身上背上招呼，臉上的傷不算太多，稍微整理了一下便成功藏起。
從醫務室出來以後，他望向天空。
今天天氣很好，晴空萬里，雲彩的輪廓格外清晰。
可不知為何，他卻總覺得這些燦爛的雲多少有些陰沉，落在他眼裡是黑壓壓的一大片，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搖搖頭，他整理好自己，準備回家。
剛一到家，迎接他的是妹妹有些驚喜的眼神。
“雷格哥哥，還好你今天回來的早，不然我都要去找你啦！”
“找我？”雷格一怔。
他本來下意識以為妹妹也知道了“父親不見了”的事，但看著她臉上似乎並非驚慌失措的表情，便自我否決了這個想法。
“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他疑惑地問。
“當然啦！而且是好事哦！”羅莎琳德笑嘻嘻地，“林恩哥哥回來啦！媽媽說，今天要弄一頓大餐，弄好多好多好吃的呢！！”
“林恩哥.......回來了.......”
如果是平常時間，雷格不介意跟妹妹一起歡喜，因為自從翻牆事件過後，他與林恩的關係已經多少有了緩和，並不再像以前那樣互相看不對眼，可現在，剛好是個特殊時期。
雖然林恩已經離家許久，什麼時候回來都不應該意外，但若是加上方才那人跟自己說的話，聊起的事，讓他很難不去想，是不是因為父親的遭遇，讓林恩不得不回來主持大局。
沉默半晌，雷格最終還是隻搖了搖頭，將思緒甩出腦海。
勉強露出個笑，他輕聲說：“既然如此，我們先進去吧。”
“好！”
羅莎琳德乖巧地點點頭，旋即忽然注意到雷格有些踉蹌的腳步：“雷格哥哥，你.......也生病了嗎？”
“沒有........等一下，也？”雷格皺了皺眉，“還有誰病了？”
“媽媽啊！”羅莎琳德都囔著說，“今天媽媽摔跤了，還騙我說她沒事，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傻瓜，怎麼連這種東西都看不出來！”
“媽媽的臉色很差，非常非常差，一看就是生病了，所以才站不穩！”
“可是當我想要去給媽媽找醫生的時候，她又不讓我去.......嗯，都怪父親，畢竟父親也從來不找也不讓我們找醫生回家裡來........都怪父親！！”
怪父親.......怕是沒機會了........
此刻，雷格的心已經完全低沉了下去。
母親的身體很好，他可以肯定這一點，因為長年以來，他從未見過母親咳嗽或發燒，而且她每次去教堂的時候，總是走路去的，不坐馬車，說是為了彰顯虔誠。
能一次性走這麼多路走個來回的人，身體能差到哪兒去？
母親，大概是得知了那個糟糕的訊息之後，難以維持自己的心境而接近崩潰了吧.......
雷格眼中的光又暗澹了幾分。
一邊的羅莎琳德看著哥哥身上陰鬱氣質彷彿又增加了幾分的模樣，有些不明所以。
“雷格哥哥，你要不要醫生？我去給你找！”
“不用了.........我沒事.........”
“.........”
大人都是騙子，媽媽也是，雷格哥哥也是........嗯，還是林恩哥哥好，從來不騙我！
羅莎琳德挎著小臉，都囔著回到客廳。
客廳裡沒有其他人，林恩和佈雷澤夫人都不在，跟在羅莎琳德背後的雷格環視四周，猜測他們應該是在樓上談論事情。
略作思考，雷格喊了句妹妹：“羅莎，我上去一下。”
羅莎琳德不覺有疑，點點頭，便拋下雷格，歡快地跑去了廚房。
.......
順著樓梯來到書房門口，果真，門被關上了。
佈雷澤家的書房並不會存放一些比較珍貴的物品，貯藏的大多都是些普通的書籍，而佈雷澤家的孩子們也還算比較喜歡閱讀，在佈雷澤伯爵不在的時候，書房大門都是敞開的，不會關上，而孩子們拿了書之後，又不會在此逗留，只會帶回自己的房間。
所以現在這個情況，裡面絕對有人。
雷格遲疑片刻，側耳俯身聽去，想要偷偷探尋房間裡的議論之聲。
可惜的是，什麼也聽不見。
“可惡........”
雷格咬著牙，並不想就此放棄。
父親的離開，對於佈雷澤家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雖然雷格的性格在他自己看來都十分差勁，別人在嘲諷自己的時候他都不敢還手，可在事關家人的時候，他對於自己應該做的事，從來沒有猶豫過。
深呼吸，再深呼吸。
往復五次，他抬起手，敲起了房門。
........
“哐哐哐——”
正準備研究母親交給他的，父親留下的東西的林恩停下了動作。
他疑惑地看向門口：“是羅莎嗎？進來！”
“嘎吱——”
門被推開，來人並非他想象中的妹妹，而是弟弟雷格。
他進來第一時間環視四周，不過並沒有見到母親。
難道，他猜錯了？
“雷格，有什麼事麼？”
林恩的問題打斷了雷格的思考。
遲疑片刻，他決定拋棄他那一直以來七拐八拐的行為方式，單刀直入地說。
“今天有人跟我說了一件事.......父親的事，我知道了。”
“.......”
“有人告訴你？”林恩沉聲問，“那個人，是誰？”
“在那之前........”
雷格的聲音中忽然多了些許哽咽，眼中也隱隱約約閃爍起了點點淚花。
但下一刻，他便抬起手擦乾淨眼睛，控制乾澀的嗓子說出至少表面看來平靜的話：“這是真的麼？”
他抱著最後的希望，試圖再從親人們這兒，尋找到一些渺小的希望。
可惜，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不說話，就等於預設。
雷格是知道這個無聲的準則的，可在這一刻，他心中忽然有著無名怒火湧現。
他諷刺地看向自己的哥哥：“你不是很厲害麼，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要對這種事保持沉默？”
“如果是真的，你就告訴我，大聲跟我說。”
“——是！”
“.......”
林恩仍沒有說話。
他看著面前聲嘶力竭的弟弟，知道他這份衝著自己而來的莫名火焰，是源自於情緒崩潰，所以他並沒有因此動容。
“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多重複幾遍？”他平靜地說，“你心裡已經對於這件事有了決定，無論我說是還是否，你都會有其他問題產生，然後向我質問——但我現在沒有時間為你答疑解惑，所以抱歉，我並不想回復一個已經有答桉了的問題。”
“不想回復？”
“呵，呵呵——”
雷格悽悽笑著：“我知道，你是覺得和我說沒用，和我說了也不能解決問題。”
“畢竟，我無能，我無用，我是個庸才；而你呢，你夠強，你有能力，你任何方面都足夠優秀。”
“天才只會想跟天才進行交流，所以你不想跟我這個無能無用的人多說一句話，可是，哥哥，林恩，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的弟弟，我覺得我應該也有權利知道這件事——我甚至只是想了解一下它是不是真的！！”
“你連一個簡單的‘是’，都不願意跟我多提一句嗎？”
林恩沉默良久，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也不想知道你是什麼意思！”雷格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想告訴你，我也是這個家庭的一員，我也能承擔起責任來！”
“——我也能幫你！！”
曾經，雷格一直覺得，他是生活在哥哥的陰影之下的人，所以對於自己的哥哥，他一直抱有著些許的嫉恨。
可是，在之後，他明白了那些嫉恨都是源自於自己的幼稚，毫無意義，哥哥對於他們，抱有的是毫無疑問不可置疑的情誼。
所以雷格明悟了，自己不該那樣對林恩，他們是兄弟，擁有著同一個姓氏，應該是一個整體，而不是一對敵人。
然而，林恩方才的一番話與態度，卻像是把他排除在家庭之外一般，並不想讓他參與其中。
雷格知道林恩是在為他好，可他並不喜歡這種“好”。
他嚮往的是英雄，雖然內心性格有點缺陷，可他仍然希望自己也能承擔責任。
尤其是在如此為難之時，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男孩，應該也得站出來——至少得了解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而不是直接被排除出事件之外。
然而，對於雷格的怒吼咆孝，林恩眼皮都沒抬一下。
“是，你是對的，所以現在能出去了麼？”
“混蛋！！”
雷格慍怒著衝到林恩面前，撐著桌面，與他對視：“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我也能幫你........”
“你能幫我什麼？”林恩反問，“你能幫我殺敵，還是能幫我調查真相，亦或者管理家族？”
“我........”雷格臉色一滯，但仍梗著脖子不肯後退，“我可以學！只要你說要我幹什麼，我都可以學！”
“那你先回去把明年的課業學了吧。”林恩面無表情地回覆。
“你........”
“行了。”林恩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父親教過我一句話，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但我仍想轉贈給你。”
“——處於什麼位置，就該做什麼樣的事。”
“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回到你的房間，做好吃晚飯的準備，要是你想要長久目標，那就是在明年升級進入來茵學院內院之後，拿到比我還好的成績。”
“你，你混蛋！”雷格怒吼道，“你就這麼想把所有的事都壓在自己身上嗎？還是你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嘗試‘家主’的權利了啊混蛋！！”
當雷格吼出這句話的同一時間，他就開始後悔了。
因為氣氛，忽地就變了。
“啪嗒——”
林恩將剛拿起的資料又重新放下，平靜地凝視著少年畏畏縮縮的眼睛。
“雷格，我告訴你，如果可以，我並不希望這麼做，家主的權利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吸引力，而父親如果還在，我能夠更好地成長下去。”
“另外，我也不是想把所有事都壓在自己身上。”
“此時此刻，我，林恩·佈雷澤，是佈雷澤家最年長的男性，是父親早已指定的繼承人，是需要照顧你和羅莎的兄長——這就是我現在站著的位置。”
“所以你明白了麼？”
他輕聲說。
“不是我想承擔這些，而是能承擔起家族的。”
“只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