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死了，還是活著？”
當魏衛轉身，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整座莊園內，那瀰漫的血腥味，也開始漸漸的消散。
整座城市，或者說，整個精神壁壘，才漸漸開始了一絲迴歸現實的感覺，而那些位於第一城防線，從頭到尾都沒有做任何的插手，卻又每一分一秒，都沒有鬆懈，一直在緊緊觀察著的基金會最高層人員，才有人輕輕的吁了口氣，小心翼翼，彷彿是怕驚動了什麼似的，小聲的向著身邊的人問去。
他問的自然是那些財團人員。
那些人身上的黑色斗篷，都已經被齊頸斬斷，原本，腦袋也被斬斷了，只是如今又回到了脖子上。
只是那一圈紅色的縫合痕跡，顯得尤為刺眼。
但他們居然仍然在正常的說話交談，甚至正常的表達恐懼，還立刻就又重聚於那間地下的書房，開始討論起什麼來了。
所以，讓人覺得有趣的事情便出現了，他們是活著，還是死了？畢竟按照基金會的規定，是不允許死人或是超現實生物生活在群體中間的，這時，是不是要把這些人清理掉，或是抓回來研究？當然，這只是個開笑。
規定歸規定，況且大部分時間裡，規定本身也就是個玩笑。
“先死了，又活了.”
旁邊看明白的人反而在輕聲的笑著：“只不過，生或是死，都只是那位一念之間罷了.”
“已經掉了的腦袋被縫合了回去，那麼，如果他想扯掉那條絲線，已經死了的人，當然也會再死回去.”
“……”聽起來似乎很離奇，但聯想到這世界上層出不窮的超現實力量，猩紅做的這件小事，似乎又不能算是什麼了不起的行為了。
基操而已。
“這麼說，猩紅真的學聰明瞭？”
旁邊的人感嘆：“他居然用了這麼簡單的方法，便控制了財團的力量？”
“又或者說，他只是確實像他在災厄離開之後說的那樣，只是不再迷茫了……”有人低聲冷笑：“一個動輒殺人的瘋子，什麼時候才願意不殺人？”
“當然是因為他心裡有了更明確的目標，留著這些人更有利於他完成這個目標的時候！”
“……”“現在的關鍵有兩點！”
而對於最不缺少聰明人的基金會來說，看明白那一點，其實只是最簡單的事情，在另外一個最高階的辦公室裡，三位創始人罕見的聚到了一處，他們並不需要對那些簡單的事情作出討論，倒是在魏衛離開莊園之後，保持了良久的沉默，似乎彼此都已經在內心裡，將這件事分析了很多遍。
這沉默良久才被打破：“我們需要搞清楚，第一，災厄做了什麼。
第二，猩紅準備做什麼.”
旁邊的人沒有質疑，坐在中間的人，似乎思索的時間最久，開口的時候，卻只是輕聲道：“請那個代號為蜘蛛的情報員過來吧！”
蜘蛛女王進入這間最神秘的辦公室時，內心裡本也有點敬畏。
但很快，她便調整了自己的心情，以一種坦然的目光，向著那張紅漆辦公桌前，三位安靜坐立的老人看了過去。
她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找自己。
因為在這件事開始之前，她便已經提出了自己的建議，認為基金會應該阻止財團的計劃。
但很顯然，基金會並沒有採納。
而這三位傳說中的人物，願意見自己，能問的，顯然也只有這件事。
所以哪怕面對這種深不可測的大人物，她開口時的態度，也顯得有些倨傲：“你們現在再見我還有什麼用？”
她臉上彷彿帶著些自嘲：“我以為我夠聰明瞭，看明白了關鍵，也彙報了上來，但沒想到，還是基金會的幕僚團更聰明一些.”
“你們上一次，因為不插手，變成了世界第一號大傻瓜.”
“而這一次，居然又忍住了完全不插手，卻因此摘掉了第一號大傻瓜的帽子.”
“真是厲害啊……”她臉上帶著嘲諷，道：“但我不明白，你們究竟是看戲的，還是負責保護這個世界的？”
面對這樣一位小孩子的嘲諷，三位基金會的創始人，居然在這時表現的非常大度，非但沒有生氣，其中一個，還溫和的笑了一下。
道：“也沒有完全摘掉第一號大傻瓜的帽子.”
“在我們一開始的預計中，財團應該會在這件事情裡被清理乾淨，但是，猩紅顯然沒有這麼做.”
“他反而藉著這次機會，控制了那些財團首腦，這是超乎我們意料的一件事.”
“不得不承認，他成長的速度有些驚人.”
“……”“所以，你們意外的是他將財團首腦們變成了會說會動的活死人，而不是他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活下來？”
蜘蛛敏銳的發現了重點，立刻追問。
但三位創始人，卻明顯沒有回答她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安靜的看著她。
這種安靜，始終會讓人感覺到不安。
蜘蛛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道：“你們為什麼會希望猩紅幫你們清理掉那些財團首腦？”
“對於基金會來說，清除掉這些人，不是很簡單嗎？”
“……”“不！”
其中一人搖頭，道：“基金會掌握著輕易清理掉任何人的能力，但卻永遠也不會這麼做.”
“因為，這會導致秩序的崩潰.”
“而對於基金會來說，秩序的存在是最重要的事情，這也是基金會在之前一直容忍秩序教會的原因，他們的存在有利於秩序穩定.”
“只是，有些事情確實讓我們也感覺到無奈.”
“本該以秩序為核心的秩序教會，反而問題不斷，也成為了第一個跑去廢鐵城，把這個恐怖的小傢伙啟用的存在，後來，更是第一個崩潰.”
“他們犯的蠢，已經到了讓基金會都無法容忍的程度，只能取締.”
“也正因此，現在的精神壁壘，其實已經非常脆弱，我們很擔心會因為某種混亂，導致整個精神壁壘的解體.”
“……”蜘蛛認知的聽著三位創始人的解釋，事實上，一開始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聽到這麼認真的解釋。
這些話已經引得她內心裡生出了諸多的疑惑。
良久，她才只能帶著些倔強回答：“我不太懂你們的一些決策.”
“我知道高度到了你們這個層次，眼睛裡看到的便不再只有黑白，而完全是灰色混沌，一切都只為了追求最大的平衡與利益.”
“但我還處於黑白階段，我眼睛裡只會看到幼稚的對錯.”
“……”“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聽著像是在自嘲，又每個字都像是在罵人……”三位創始人對視了一眼，眼睛裡居然有些笑意，其中一個人順著蜘蛛的話接了下來，笑道：“那麼，猩紅呢？”
“按照你的邏輯，他處於什麼階段？”
“……”“猩紅……”蜘蛛沉默了一下，道：“他是我見過最純粹的人.”
“純粹？”
三位創始人微微好奇，目光裡帶了些認真，看向了蜘蛛。
“對.”
蜘蛛坦然道：“你們想必掌控著比我更多的資訊，包括對他身上那種猩紅力量的研究，也包括之前猩紅的一些事情，這些我級別不夠，沒有看到過，但是我瞭解他，從訓練營開始，他的習慣，思維，做事的風格，我全都瞭解……好歹我也是他前女友，還有誰是比前女友更瞭解一個人的？”
“……”三位創始人有些啞然，良久才有人笑道：“那麼，身為前女友，你認為他想做什麼？”
“很簡單啊……”蜘蛛看向了三位創始人，道：“一開始你們研究他，觀察他，把他放進秘密戰場很多危機重重的環境裡，看他會怎麼做，那時候，你們認為自己看到的只是一個垃圾山上下來的小孩子，對這個小孩子做了無數的預測與實驗，而到後來，忽然發現，原來他不是那個小孩子，而是猩紅的本體……”“所以你們就推翻了之前的所有判斷？”
“起碼在我看來，這沒有必要，我不知道他內在是什麼有多大影響，只是在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現在看，他的各種反應，也符合我對他的認知.”
“所以我堅信，他始終還是那個小孩，只是一直深深的恐慌，不想讓曾經發生過的悲劇再重演.”
“他的弟弟妹妹，已經回不來了，那麼在他心裡，便只剩了阻止這種事情再重演的可能，為此，他不惜犧牲掉任何事物……”“……”這番話，才使得三位創始人微微驚訝：“這麼極端？”
“我理解的是純粹，不過區別也不多.”
蜘蛛輕聲道：“而這也是我之前向上級建議，說你們應該保護好那個姓葉的女孩的原因，她可以喚醒猩紅的人性.”
“人性……”三位創始人微微皺眉，其中一人道：“我們本以為你是在廢鐵城的時候，看出了一些更關鍵的東西，比如，那個女孩體內躲藏的神性……”“如果看出了這些，卻不如實上報，那是我的失職.”
蜘蛛倒是認真了起來，道：“而事實上，我只是在如實完成我的工作而已.”
“在廢鐵城的時候，我就察覺到她看魏衛的眼神不太一樣，或許，這是災厄在她潛意識裡種下了一些對猩紅的別樣情緒，而這種情緒，也只是對猩紅，而不是對魏衛，但究竟是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即便一開始的發生，是因為一場誤解，但彼此發生了反應時，就已經成就了最真實的東西.”
“……”聽著她說著說著，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倒是有位創始人好奇的發問：“你好像……不太高興？”
“前男友找了女朋友，我當然不高興.”
蜘蛛理直氣壯的道：“我希望前男友永遠單身，永遠舔著我.”
“……”三位創始人心裡出現了今天晚上這場聊天中，惟一一次真正的迷茫。
“拯救那個女孩，便能改變猩紅？”
其中一位追求效率的創始人，直接問了出來：“但就我們這一次的觀察，他救下了那個女孩……雖然不是我們幫忙的……”“但他身上的威脅並沒有因此而降低……”“……”“你們始終認為他是威脅.”
蜘蛛皺了一下眉頭，道：“問了我這麼多，我也想問你們，你們眼裡，他究竟是什麼？”
三位創始人微微沉默了。
良久，才有人低聲回答：“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他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而微笑，是人這種生物所獨有的技能，他掌握的很好，也非常的熟練.”
“但是我們都清楚，在他那張虛偽的笑容後面，是一言不合便要拔槍殺人的暴戾與瘋狂.”
“在他的注視下，沒有人可以安心睡得著覺.”
“……”蜘蛛聽著這些話，也稍稍沉默了，似乎不能不承認，這些話很接近事實。
但她還是有些倔犟的回答：“可能有人睡得著覺，比如說他一直想要保護的羔羊.”
“你們睡不著，可能只是因為，你們不是羔羊……”“……”三位創始人忽地啞然，發現自己好像被眼前這個小女孩，狠狠的懟了一下。
“呵呵……”彷彿是為了掩飾臉上的尷尬，其中一個人笑了笑，向另外兩人道：“她瞭解到的事情很少，但她有些話，居然說的非常到位……”“或許吧……”最中間的創始人，慢慢起身，向著蜘蛛笑道：“我們確實因為不是羔羊，所以才感覺到他的可怕，就像在那些財團搞這件事情之前，最害怕的是財團一樣，只不過，孩子，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們也想邀請你去看一些東西，並且請你來幫我們判斷，我們三個擔憂的事情，算不算是有道理.”
“看什麼？”
蜘蛛有些詫異，忽然發現，這三個神秘的大人物叫自己過來，似乎並不僅僅只是想透過自己多瞭解一下猩紅。
“有關這個世界最一開始的秘密.”
三位創始人對視了一眼，最中間的一位輕聲嘆道：“也是十三神明的起源.”
“或者說，他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