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魏衛似笑非笑的表情,佝僂人忽然陷入了沉默,而一邊的葉飛飛,則是表情有些驚恐。

魏衛坐在了高背椅上,紅色大廳裡的一切印入了他的視野,彷彿擁有著生命一般在緩的扭曲並且蠕動。

這使得他感覺稍稍有些暈眩,輕輕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

可以感覺到正有熟悉的一幕幕在腦海裡不停的彈了出來,他愈發的感覺這個地方特別的熟悉,他甚至可以不停的想起來自己在這個紅色的大廳裡做過的無數次事情,有時候是冷漠的坐在長桌的盡頭釋出著命令,有時候是痛苦的在這裡抱著自己的腦袋,也有時候是安靜的坐著不停的流淚。

很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明明沒有到過一個地方,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一見到他,便感覺熟悉感油然而生,一切都曾經發生過。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經常會出現在某個人身邊,只不過魏衛這一次的似曾相識出現的多了些。

多到他腦海裡想起來的事情越來越多,多到自己幾乎快要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而在他產生了這無數熟悉感時,精神世界,那一片血海之中,被釘在了柱子上的巨人,彷彿也在努力的睜開眼睛,臉上的空洞感在消失。

它們彷彿不再只是無意識的死人,而開始擁有自己的神智。

然後,也就在這種幾乎快要徹底沉陷一般的感覺,魏衛的手臂,忽然一陣劇痛。

他猛得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旁邊正驚慌的把手收回的葉飛飛,剛剛正是她忽然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魏衛詫異的看向了她:“怎麼了?”

葉飛飛正糾結著要不要再掐他一把,見她轉頭,才有點放心,小聲道:“我剛剛,感覺你的精神狀態好像不太正常……”“怎麼可能?”

魏衛否認,但心裡又不得不正常,葉飛飛確實把自己從那種奇怪的感覺裡拯救了出來。

這就跟快要睡著的人一下子被掐到清醒是一個道理。

只是葉飛飛下手挺狠啊,這一下子估計給自己掐紫了……他深呼了一口氣,目光再次看向了佝僂人,眼神已經變得有些冷漠。

在剛剛那於腦海紛呈的記憶碎片裡,感覺到了他的影子曾無數次出現,無論自己處於什麼狀態,他都一直安靜的侍立在旁邊。

所以,從一開始見到這個佝僂人,魏衛便不覺得他陌生。

他應該是一個跟自己,或者說,跟幻象裡的自己特別熟悉的人,甚至是特別忠誠的人。

但是,這個人的忠誠,並不是平等的。

因此,在剛剛他告訴自己應該坐在什麼位置時,魏衛在本能層面,就感受到了一種不爽,甚至憤怒的感覺。

這種怒火與不滿,應該並不是來自於自己。

而是來自於過去的影子,過去的影子認為這個佝僂人哪怕再忠誠,也不能生出一點點忤逆,或者是逾距的想法。

緩緩調整了一下心情,魏衛才重新看著他,輕聲詢問:“森森在哪裡?”

“……”此時佝僂人正震驚的看著葉飛飛,似乎有些驚恐於她居然敢在猩紅這麼不穩定的情況下,向他下這麼重的狠手,真不怕死的嗎?同時,面對著魏衛第三次問出來的這個問題,他也沉默了。

他摸不準此時魏衛的想法,但是本能層面的一些東西讓他確實在害怕。

“那個女孩觸犯了禁忌.”

他沉默了一會之後,才輕聲回答:“她闖進了宮殿,並且嘗試進入血色深淵,抹掉一些她本該回報以忠誠的東西.”

“當然,這在我看來,更像一種自我獻祭的行為.”

“現在她已經跌入深淵,很快就會被無邊的血色融化,或許,現在就已經融化了.”

“……”“森森闖進了宮殿?”

魏衛皺起了眉頭,下意識道:“她為什麼這麼做?”

“我不知道.”

佝僂人安靜的道:“我只是一個守淵人,我的責任就是守在這裡.”

他的聲音裡有種堅定的味道,就連那似乎不敢直視魏衛的眼神,也給人一種並不忠誠的感覺。

魏衛腦海裡,又開始隱約有奇怪的聲音迴盪,一些看起來不該屬於自己的畫面,不停的出現在腦海之中,讓他都有些摸不清楚究竟是自己想起了這些畫面,還是在這樣一個奇怪的地方,這些畫面在以外來力量的形勢,不停的鑽進自己的腦海,並融化成自己記憶的一部分。

這樣的感覺,以前他也有過,但在這裡,似乎特別的強烈。

正常來說,無論是這個奇怪的宮殿,還是這個佝僂人,或是他口中的血色深淵,自己都應該沒有接觸過。

但偏偏,他在更深的層面,又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紛至的雜念就像是無窮的睏意,只要一開始想到,便不由得沉淪。

只不過,這一次魏衛心裡有了準備,在葉飛飛猶豫著要不要再過來掐自己一把時,他便強迫自己清醒了過來。

搖了下頭,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與佝僂人深聊,而是吁了口氣,道:“我要帶她離開.”

佝僂人沉默,道:“你不能.”

“嗯?”

魏衛內心裡忽然有著怒意翻騰,但做人的剋制與禮貌讓他控制著自己,只是抬頭看向了佝僂人。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到了這裡,脾氣似乎變得不太好了。

但他很確定,如果自己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回答,是真的會向眼前這個佝僂人發火的。

“你還不是這裡的主人,你也沒有拿到權杖.”

佝僂人在說到了這個問題時,膽子則像是大了一些,平靜且堅定的回答:“所以你無法將人從血海深淵帶出來.”

“進入了血色深淵的人,都必將永生侍奉於猩紅之主身邊,這是規矩.”

“……”魏衛眼神已經變得微微陰冷,忽然冷盯著他:“誰定的規矩?”

他的怒意似乎讓這座宮殿出現了一些扭曲的意味,大廳裡的一切,都在隱隱的顫動。

但佝僂人在這一刻,卻沒有感受到恐懼,而是坦然的抬頭看向了他,輕聲回答:“你定的規矩.”

只是這一句話,卻忽然讓魏衛眼神出現了片刻的空洞與迷茫。

剛剛內心裡積攢的怒氣統統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同樣也因為這樣一句話,他腦海裡的奇怪畫面與想法不停的湧動了起來,在這樣一個奇怪的地方,他發現自己無論有什麼疑惑,都可以立刻得到解答,太多無形的聲音都在耳邊隨時響起,將一些答案與理解,快速的灌入他的腦海。

比如血色深淵是什麼,比如當初定下來的規矩是什麼。

但是,魏衛在本能層面,卻有些牴觸這些回答,彷彿這些回答與理解,很危險。

“離開這裡吧,你還沒有做好準備,現在也不是時候.”

佝僂人彷彿已經反客為主,說話的聲音裡沒有居高臨下,但也有了種缺少尊重的口吻,甚至能聽出些許逐客的意味。

而這時的魏衛,居然沉默了些許。

葉飛飛的眼睛都不由得瞪圓,她雖然不理解什麼情況下,但也聽了出來,森森確實來到了這裡,還透過這裡,進入了一個危險而神秘的地方。

危險隨時有可能會發生,難道不應該儘快將她救回來?也在她心裡的這種擔憂生出來時,魏衛已經抬起了頭,口吻同樣很堅定:“我說了,我要帶她離開.”

“起碼,我要見到她,問問她是怎麼回事.”

“……”或許他自己也沒察覺,當他說出了“起碼”這兩個字時,心裡已經有了些許退縮。

但佝僂人的態度,反而變得更強烈,眼神甚至有些冷漠與審視的意味看著他:“你過於自信了.”

“現在的你還沒有拿到權杖,根本沒有資格進入血色深淵,更沒有資格將血色深淵裡面的人帶出來……”“……”魏衛牙齒咬緊。

佝僂人的直言不遜與強硬,徹底引發了他的怒火。

他不願意聽到佝僂人這般不尊敬的話語,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地方。

不久之前,自己剛剛以一個圖騰對自己不尊重的理由處死了它,而如今,便立刻受到了更強烈的不尊重。

這是一種難以忍受的行為。

他忽地從身後拔出了黑色的短槍,結結實實的指向了長桌對面的佝僂人。

微微咬牙,道:“放人.”

佝僂人怔住,面對那黑洞洞的槍口,他似乎也在恐懼,也沒有任何想要強硬對抗的態度,反而緩慢的點了一下頭:“我沒有權力放人.”

“但如果是你的命令,我倒確實可以幫你把血色深淵的入口開啟……”“……”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他認真的轉過了身,大廳的另一端,長桌主座的後面,有著一片黑色的帷幕,他走到了帷幕旁邊,拉開了簾子。

“不好!”

在簾子被拉開的一刻,魏衛心裡忽然產生了強烈的警兆。

那一刻,幾乎身上的汗毛都已經豎起,似乎已經預測到了某種危險的降臨,偏偏沒有時間阻止。

隨著簾子被拉開,帷幕後面,頓時有無盡的血色映入了眼簾。

魏衛只覺眼前忽然看到了數不清的畫面,彷彿有上千萬部電影,把畫面統一壓縮,又一瞬間爆開,轟進人的腦海,剛剛那種總是控制不住要從自己的大腦深處湧現出來的記憶,在這時瞬間加強了上萬倍,變成了火山一樣的兇猛與爆發,如同一股股滾蕩的熱血,在拼命的擠壓進血管之中。

魏衛蒼白的臉瞬間便被帷幕後面的紅色血光照亮,舉著槍的手僵住,彷彿變成了雕像。

而在紅光對映的旁邊,那個佝僂著身子的人,笑容忽然變得陰森而詭異。

…………“血色深淵裡面,便是記憶.”

“歷代已經死亡的猩紅,生前留下來的記憶.”

此時的廢鐵城之西,森森家族留下來的莊園裡面,秩序主教彷彿也已經透過時間,知道自己的計劃正式開始,表情說不出的沉重與嚴肅。

只是這種嚴肅的表情,也掩飾不住他內心裡隱隱的期待:“如同死人的記憶留在了黑淵,活人的記憶則掌握在了知識惡魔的手裡,猩紅的記憶是黑淵容納不下的,也不會被黑淵君主那樣卑微的存在掌控,但是這些記憶,也會儲存起來,留在猩紅宮殿的深處,供給新一任的猩紅去作為參考.”

“這對於現在的猩紅來說,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每一任的猩紅,你都可以理解為一個新的人格,一個有著過去的人,在消除了所有的記憶之後,重新開始.”

“這些經歷造就了嶄新的他,而新的他出現之後,哪怕知道了一些自己過去的身份,也仍然還是新的他,不會有所改變.”

“但如今,過去所有的記憶都瞬間出現,都湧入了他的腦海呢?”

“這個嶄新的他,還會繼續存在嗎?”

“……”新一任的鳶尾騎士,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秩序主教的計劃,臉色變得驚恐:“這並不符合我們的計劃吧?”

“我們一開始,只是想讓他知道有血色深淵的存在,來證明權杖的重要性不是嗎?”

“可現在卻是……”“……”“現在卻是在借血色深淵來汙染他?”

秩序主教面無表情的反問:“我說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小孩子,太多的事情都不瞭解.”

“而我們所有人,卻都在等一個並不成熟的小孩子來做出那至關重要的決定,這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反而,不如讓他接受之前的記憶,這樣他才會明白自己的重要性,才會變得成熟,做出真正符合他所在位階的決定.”

“……”“如果……”鳶尾騎士的聲音都在發顫:“如果他擺脫了這次的威脅,他會深深的痛恨我們.”

“我們,向他祈求寬恕的最後機會也就沒有了……”“……”“他逃不掉的.”

秩序主教淡淡道:“當他看到血色深淵的一刻,就逃不掉了.”

“如果你知道自己有段記憶遺失了,難道會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起來嗎?”

“他也一樣.”

“當他本能的開始想要知道以前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恰好這段記憶又在眼前時,他又如何控制自己?”

“至於我們對他的忠誠……”“……”他低聲吁了口氣,道:“你不用擔心,我們還是忠誠的.”

“老鳶尾的計劃會被我們更完美的執行下去,當他在血色深淵看到了那個自願獻祭的女孩,就會知道我們有多麼的……”“……忠誠!”

“……”新一任的鳶尾騎士甚至感覺到了寒氣侵入毛孔般的顫慄。

她幾乎無法理解,就在十幾天前,這位主教,還坐在了火堆上面等死。

是自己在那時保持住了理智,知道到了這一步,秩序教會暴露了野心,也曾經遭受基金會的清算,不如主動將權杖交出來換取最後的機會,主教也明明答應了,哪怕他說要觀察一下,自己也表示理解,但她萬萬沒想到,主教的這份觀察,居然做的這麼徹底,又這麼狠辣。

她甚至有些慌了神。

因為她之前,一直相信自己才是主教身邊的心腹,知道最多秘密的人。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太多東西都不瞭解。

血色深淵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秩序教會的典藉裡面有所記載。

但是,主教知道的事情,遠比自己想象中多,許多他不該這麼瞭解,不該去賭的事情,他居然都一清二楚。

這不合理。

而種種被隱瞞的感覺,則讓她心生不滿。

鳶尾騎士這個封名,本來就代表著一定的責任,代表著要在特別的時刻,替秩序教會做出正確的決定,哪怕這個決定會在某種程度上與主教的理念相悖,如今,來到廢鐵城獻上權杖的決定,正是自己做下來的。

主教之前一直表現出了配合與認同,現在卻做了太多出乎自己意料的決定。

“去泡杯茶過來.”

也正當她心裡充斥了種種疑惑又震驚的想法,想問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始問時,秩序主教忽然輕聲吩咐:“客人馬上就要到了.”

她不知道會有什麼客人過來,本身就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已經到了廢鐵城。

但是在秩序主教說出了這句話時,就見到莊園的門口,已經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停了下來。

從上面走下來的,是一個穿著白色教士服,看起來神聖而又儒雅的男人。

男人的身邊,則分別下來兩位穿著修女服的女人,一個已經非常蒼老,另外一個則稍顯得年輕了些。

新一任鳶尾呆住,她無法理解,現在這個時代,怎麼還會有身穿教士服的人出現,還這麼公然出現在了精神壁壘內部的城市。

流浪教會。

現在只有一種人還會穿著這種老式的教士袍,那便是流浪教會的神職人員。

而眼前這個老人穿著的,便赫然是流浪教會主教的袍子。

“已經開始了?”

這位從黑色轎車上下來的老人,並沒有過多的廢話,走進了莊園之後,便靜靜的看向了秩序教會的主教,輕聲詢問。

“開始了,而且想必很快就會結束.”

秩序教會的主教輕輕點頭:“我早說過,這是一件甚至不會有風險的事情.”

“血色深淵,也是猩紅唯一的弱點.”

“每一任猩紅,都太過在乎自我更新,反正距離之前的自己太遠,而被他剝離掉的東西,反而成為了他自身的威脅.”

“……”“純粹的東西害怕雜質,這是合理的.”

流浪教會的主教輕聲笑了一下,道:“這也證明,當初我們拿到的神靈喪鐘,並不是一個笑話.”

“之前確實是笑話的.”

秩序主教笑了笑,道:“基金會的心思不可謂不深,他們早就猜到了猩紅更新的關鍵,所以知道封印了猩紅力量的神靈喪鐘並不是主體,他們利用新生的猩紅去研發了自己的武器,還將猩紅的自我成長做成了備用計劃,而神靈喪鐘,則成為了誘導你們走向毀滅的魚餌……”“只不過,他們沒想到我們會聯手.”

“神靈喪鐘還是有用的,起碼可以透過它,瞭解到真正的猩紅核心,並製作出我們的計劃.”

“……”“不錯,基金會確實自作聰明瞭.”

流浪教會的主教並沒有因為秩序教會的主角話語裡稍微的傲慢而動怒,反而配合著點頭:“他們也試圖得到猩紅的關係,卻從來無法做到與猩紅真正信任,反而是被捨棄的神靈喪鐘,願意真的獻出秘密,而這,也使得我們集合神靈喪鐘與權杖兩種力量,找到了最難得的一個機會.”

“全世界都在等著他做決定?”

“呵……”他冷笑著,伸出了手,與秩序教會的主教握在一起,輕聲道:“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強的耐心,所以,還是我們來代替他做出決定好了.”

“……”“你們究竟在計劃什麼?”

鳶尾騎士沒有去倒茶,她已經徹底的陷入了恐慌。

她甚至難以相信自己如今看到的畫面,那兩隻手,居然就這麼握在了一起。

秩序教會,源自猩紅的信徒,在三十年前,代表著惡魔陣營。

流浪教會,則是被驅逐進了荒野的十二神教會,一直自詡代表著神明。

如今,惡魔的主教與神明的主教卻在一起握手?她不敢相信這兩個人究竟暗中秘謀了什麼,但僅僅是他們聯手這件事,就已經讓她感受到了整個世界的荒誕。

“我們只是一致認為,在這樣一個足以影響到世界格局的關鍵時刻,與其等著那個小孩子給出未知的答案,不如做點什麼.”

秩序教會大主教耐心的向著自己培養出來的騎士解釋:“即便是世仇,但為了這個關鍵的決定,我們也是可以摒棄過去的矛盾,選擇合作的.”

“你們……”鳶尾騎士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你們想殺了猩紅?”

“當然不是.”

秩序教會主教忽然笑了起來,輕聲道:“猩紅,或者說神,仍然會誕生,按時坐上神座.”

“但是……”他的笑容,忽然充滿了人的狂妄與自信,甚至還有些許的蔑視:“你見過脖子上被拴了鏈子的神嗎?”

“相信我,這才是神應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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