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賊不可留!時值諸般官員們亂議紛紛之際,陳子明的臉色卻是始終平靜一如往昔,然則心底裡卻是毫不客氣地給劉洎判了死刑,無他,似這等場合下,此獠都敢如此無禮,自是不可能指望其在政務上會加以配合,偏偏這廝所佔據的又是門下省侍中之高位,所有的朝堂政令都繞不過其之簽署,雖說門下省的否決權不能濫用,可真要雞蛋裡挑骨頭的話,少不得要打上無數的嘴皮官司,朝堂秩序也就難有安穩可言了的,到了頭來,便是李恪這位監國皇子辦事不利的鐵證之一,在這等情形下,除掉劉洎已成了勢在必行之事。

“劉大人謬讚了,值此陛下龍體不適之際,本官實無心為此,且就日後再說好了,諸公且自各安職守,莫要辜負了陛下之隆恩方好,且就散了罷.”

陳子明心中雖是殺機大起,可以其城府之深,卻是斷然不會帶到臉上來的,也就只是謙和地一壓手,止住了眾人的亂議之聲,滿是憂心狀地說了幾句,便即一擺手,示意眾官吏們且自各歸各位。

“子明,你都也是瞅見了,那廝無禮若此,小王……”陳子明雖是新官上任,可到底不是毫無根基的新人,而是在朝堂里根基深厚之輩,加之又是群臣之首,他既是有令,諸般官員們不管心中作何感想,明面上都只能是就此散了去,至於陳子明本人麼,則是被李恪請進了辦公室中,卜一落了座,李恪便即揮手將左右全都屏退了開去,聲線黯啞地便就此埋汰開了。

“自作孽,不可活.”

李恪一年多來可謂是受夠了劉洎的鳥氣,這會兒抱怨起來,也自沒個完了,稀里嘩啦地便倒出了一盆接著一盆的苦水,而陳子明只是靜靜地聽著,直到李恪苦水倒完了之後,這才聲線陰冷地給出了個結論。

“啊,這……”李恪雖是對劉洎痛恨已極,可也就只是想著將其貶出朝堂罷了,並無真要取其性命之打算,自是沒想到陳子明居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人命,一時間還真就被嚇了一大跳。

“打蛇不死,必遭蛇咬,此人猖獗,口無遮攔,自是放縱不得.”

陳子明從來就不是個心慈手軟之輩,自打其入仕以來,斬殺的人早已不知有多少了,根本就不會在意區區一劉洎死得冤還是不冤,但凡膽敢擋道者,唯誅除而已。

“唔……,子明之意既是已決,小王自當全力配合,只是不知計將安出哉?”

李恪雖是兀自有些心驚,可也知曉這等事關奪嫡的大事是斷然容不得心慈手軟的,也自不會反對陳子明之提議,緊著便問起了具體之方略。

“劉洎其人性剛且疏,言多則必失,欲除之,便須得從此處著手,某有一計,當得……,如此,其縱使不死,也必難立足朝堂,至於其後麼,仿褚遂良之例行了去也就是了.”

早在與李恪同車之際,陳子明其實就已在思索著除掉劉洎之事了的,以其謀算之能,半日時間便足可覓得良策,而今,既是李恪有問,他自是不會隱瞞,不徐不速地便將所謀之方略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善,子明只管放手安排了去,小王自當為後援.”

李恪同樣也是殺伐果決之人,加之對陳子明有著絕對的信任,靜靜地聽完了陳子明所獻之策後,也無甚猶豫,緊著便表明了全力支援之態度。

“殿下英明.”

彼此間的利益乃是一體的,至少在李恪登基前是如此,但消能有利於大局之事,陳子明自是不擔心李恪會有甚異議,稱頌了一句之後,也就不再多言,更不曾再多作停留,起身便告辭而去了……寬敞的官道上,兩百餘風塵僕僕的甲士簇擁著輛豪華馬車,高速地疾馳著,車廂中,一身親王服飾的李泰雙目微閉地靠坐在錦墊子上,手拈著串佛珠,口中低聲地呢喃著,顯然是正自念著經,只是音調極低,卻是無人能聽得清其唸的到底是甚來著。

“怎麼回事,嗯?”

就在就在馬車高速疾馳間,突然有一騎從前方高速趕了回來,赫然是前去探路的遊哨,一見及此,趕車的車伕自是下意識地便將速度降了下來,待得遊哨趕到,馬車已是穩穩地停在了道旁,正自唸誦不已的李泰猛然便睜開了眼,也不等外頭人等有所解釋,便已是聲色冷厲地喝問了一嗓子,內裡不知幾許的不耐與戾氣。

“稟殿下,吳王殿下已在前方三里處相候.”

自打去歲重新晉封親王以來,李泰的性情已是大變,萎靡與失落再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冷厲與殘暴,但消稍有不如其意者,皆難逃重刑侍候,其府中上下人等就無有不懼其的,此際聽得其聲氣不對,魁梧的身形竟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哪敢有絲毫的耽擱,緊著便搶到了馬車旁,一個單膝點地,高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看看去.”

一聽是李恪這個監國皇子在前頭相候,李泰的臉色當即便是一陰,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聲線陰冷地下了令。

“諾!”

見得李泰不曾暴起呵斥,諸般隨行人等全都悄悄地鬆了口大氣,也自不敢有絲毫的遷延,緊著齊聲應了諾,簇擁著馬車再次滾滾向前而行,直到見著早已等候在道旁的李恪等人,方才緩緩地停了下來,自有數名甲士緊著捲起了車簾子,恭順異常地侍候著李泰下了馬車。

“小弟見過三哥.”

卜一下了馬車,李泰立馬便滿臉激動之色地甩開了侍衛們的扶持,疾步便搶到李恪的面前,規規矩矩地便是深深一躬。

“四弟一路辛苦了,父皇他老人家這幾日一直唸叨著要見四弟,如今四弟已到,父皇定是歡喜得很,且就與為兄同車前去面聖可好?”

李恪與李泰的年歲其實就差幾個月,然則基本無交情可言,甚至連交集都很少,無他,在前番倒臺前,李泰基本上都呆在長安城中,而李恪麼,卻是基本四海為家,到處之官,加之嫡庶有別,彼此間來往實是少得可憐,然,身為天家子弟,個個都是演戲的好手,不止是李泰會演,李恪同樣也如此,一番深情的感慨下來,憐愛弟弟的兄長之形象儼然,這等兄友弟恭之情形一出,當即便令在周邊隨侍的諸般人等盡皆感動得面色潮紅不已。

“固所願,不敢請耳.”

望著李恪那滿是兄弟情深的臉龐,李泰心底裡很有種給其一頓老拳之衝動,當然了,想歸想,做麼,卻顯然不能這麼做了去,至少在目下,李泰還真不敢在李恪面前有絲毫的失禮之表現,只能是強壓住心中的煩躁,作出一派欣然狀地應了諾。

“如此甚好,四弟,請.”

就跟李泰厭惡李恪一般,李恪其實也很是瞧李泰不順眼,可不管心中的真實感受如何,在公眾場合下,李恪都必須扮演好一個和善兄長之形象,這會兒見得李泰已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議,也自沒再多言羅唣,笑呵呵地便將李泰讓上了自己的馬車,哥倆個一路瞎扯地便往晉陽宮趕了去……“父皇,兒臣不孝,未能早來侍奉膝下,兒臣……”兄弟倆趕到了晉陽宮之後,並不曾等上多久,就見趙如海急匆匆地趕來傳了太宗的口諭,準了二人的求見,小哥倆方才一進了寢宮,李泰立馬撲著搶到了龍榻前,嚎啕地大哭了起來,鼻涕眼淚糊得滿臉都是,那等悲痛狀要多傷心,便能有多傷心。

“痴兒莫哭,朕不是好好的麼,來,起來罷,讓朕好生看看.”

眼瞅著李泰悲痛若此,太宗的眼圈不禁也是一紅,吃力地從錦被裡伸出了隻手,溫情滿滿地便叫了起。

“父皇,兒臣,兒臣……”儘管太宗已是叫了起,可李泰卻並未就此起身,而是膝行了幾步,來到了榻前,淚眼朦朧地瞧著太宗,淚水肆意地流淌著,哽咽著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嗯,泰兒瘦了,可也精幹了,好,好啊,朕這幾日屢屢夜夢,總夢到你母后,唉,你大哥、九弟去得如此之早,回頭朕若是到了地下,都不知怎生跟你母后交待啊,唉,朕心疼啊.”

眼見李泰如此真情流露,太宗心中的傷感頓時便大起了,一邊留著淚,一邊感慨個不休,哪還有半點帝王之威嚴,渾然就是一疼惜兒子的老父之形象。

“父皇,都是兒臣不孝,未能在您跟前侍奉,兒臣,兒臣心疼啊,父皇……”幾年的潛心休養下來,李泰的演技明顯已是大成了的,這會兒哭得個稀里嘩啦地,孝子之模樣儼然,當即便惹得太宗愛憐之心更盛了幾分,竟自抱著李泰便嚎啕個沒完,如此一來,陪侍在側的李恪顯然就處在了尷尬的境地上,勸也不是,不勸也不妥,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在一旁陪著默默落淚不已,只是心中的警弦卻是就此緊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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