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先前聽得太宗如此超拔重用,陳子明心中便已是起了些疑心,再一聽太宗果然提出了要召李泰來太原之事,心下里已是徹底瞭然了去,敢情這就是個交換來著,問題是這麼個交換究竟合適與否,卻是須得商榷一二才是了的——太子一向最寵的兒子便是李泰,召其回朝,或許並非有著要再次更易儲君人選的想法,然則李泰那廝是斷然不會老實屈居李恪之下的,再加上長孫無忌從旁推波助瀾,朝局勢必還會再掀起幾番大浪,而這,顯然不是啥好事來著,麻煩的是太宗明顯主意已定,強行阻攔的話,能否擋得住?“陛下聖明,微臣別無異議.”

強攔看來是攔不住了的,太宗敢在此際開這麼個口,想必已是徵求過重臣們的意見了的,再說了,於陳子明看來,李泰不過就一跳樑小醜罷了,雖有著長孫無忌從旁協助,卻也一樣難成大器,左右不過是朝爭罷了,卻也無甚大不了的,一念及此,陳子明也自不會有甚猶豫,緊著便稱頌了一聲。

“如此甚好,朕有些乏了,卿且自回罷,回頭朕自會給卿旨意.”

見得陳子明如此表態,太宗自是滿意得很,也就沒再多羅唣,乏力地揮了下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微臣告退.”

太宗既是這麼吩咐了,陳子明也自不敢稍有遷延,緊著稱頌了一聲,便即就此退出了寢宮,既沒急著去見李恪,更不曾與聚集在行宮裡的諸般朝臣們多拉呱,施施然地便打道回府去了……“稟大都督,吳王殿下來了.”

陳子明之所以不急著去見李恪,固然有著有些思路須得先行理順之故,可更多的是知曉李恪一準會派人來請,可卻沒想到李恪居然是自己跑了來,這一聽得陳重稟報,陳子明自不免有些錯愕的,要知道李恪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然不同往日,儘管不曾明確宣佈過,可太宗帶其去親征,又將政務全都交託給其辦理本身就證明了其儲君的地位已是昭然若揭了的,似他這等身份隨意一動,都不免惹來無窮的關注,稍有些失當的話,引來的非議自是少不到哪去,而今,如此公然地駕臨大都督府,說起來是對陳子明的重視,問題是大都督府實在是個敏感之地,身為儲君者,就不該出現在此,無他,易遭聖忌!“嗯,知道了,本督這就去迎.”

儘管對李恪的駕臨有著些許的不滿,問題是人來都來了,卻是不能不見的,無奈之下,陳子明也就只能是眉頭微皺地吭哧了一聲,起身便往外行了去。

原來如此!待得領著一眾大都督府屬官們迎出了府門之際,陳子明心中的些許不滿立馬便煙消雲散了去,沒旁的,概因昂然而立在府門外的李恪手中赫然捧著一份詔書,這無疑是前來傳旨之架勢,很顯然,此舉應該是出自聖意,而非李恪不請自來。

“下官見過殿下.”

心下釋然歸釋然,以陳子明的城府之深,卻是斷然不會帶到臉上來的,但見其疾步搶下了臺階,朝著李恪便是深深一躬,禮數週全到無可挑剔處。

“陳大人不必多禮,小王奉父皇旨意,前來宣詔,還請陳大人且自準備停當可好?”

李恪的精氣神似乎很好,滿臉的紅光,可真要細看了去,眼底深處明顯透著幾分的憂慮與疲憊之意味,顯見心中其實並不甚寧靜,當然了,以其之城府,卻是斷然不會在此際有甚失當之言行的。

“下官遵命,還請殿下稍候.”

傳旨這等勾當一般都是由宦官行之,而今太宗著李恪這等有著儲君之像的親王前來宣詔,自是為了彰顯對陳子明的恩寵,此一條,陳子明心中自是有數得很,這便緊著作出了副感激涕零狀地應了諾,而後一轉身,衝著府中屬官吩咐了幾句,不多會,便有一幫衙役們緊著抬來了香案、香爐等接旨應有之典器。

“聖天子有詔曰:幷州大都督陳曦公忠體國,蕩平為患西北之薛延陀汗國,有大功於社稷,加實封五百,調尚書省,任右僕射,加開府儀同三司,望卿能善始善終,勿失朕望,欽此!”

大都督府人手雖是不甚多,可眾差役們的手腳還算是麻利,很快便將諸般接旨之物佈置停當,旋即便見李恪昂然立於香案之後,抖手攤開了詔書,悠揚頓挫地宣了起來。

“微臣領旨謝恩.”

調任右僕射乃是太宗親口所許,陳子明自是早已知曉,可後頭那個“開府儀同三司”卻是有些出乎陳子明的意料之外,無他,這可是從一品之銜,儘管只是榮銜而已,卻意味著陳子明如今在朝中的官階已然跟房玄齡齊平,只在長孫無忌這個大司徒之下,已然是位極人臣了的,然則陳子明卻並未表現得有若興奮,反倒是深自警醒了起來,沒旁的,爬得越高,摔下來一準越疼,要想不摔倒,那就須得謹慎再謹慎了的。

“恭喜陳大人了.”

李恪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負責主持國內事務大局,看似風光無限,可實際上麼,卻是有苦自己知,不說旁的,有著高士廉與劉洎這麼兩位不對路的宰輔在側,就足夠李恪喝上一壺了的,更別說實際政務之煩心,而今,終於盼到了陳子明的到來,李恪心情也自好了不老少,道喜之聲裡自也就滿是真誠之祝福。

“謝殿下抬愛.”

伸手接過了李恪遞過來的詔書之後,陳子明僅僅只是客氣地謝了一聲,卻並未照慣例邀請李恪入官衙中稍坐,明擺著是不想讓李恪與大都督府這等敏感之地有所牽扯。

“陳大人應是知曉的,高大人已告老致仕,偏偏朝務又繁雜,須臾耽擱不得,今,陳大人既已就任右僕射一職,那就煩請陳大人且隨小王一道去晉陽宮之理事處一行可好?”

分別一年餘,儘管有著密信之往來,可畢竟有著太多的不便,李恪自是有著無數的話要跟陳子明細說,本以為陳子明會出言邀請自己入大都督府一敘的,卻不曾想陳子明居然提都沒提,當即便令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然則其到底不是愚鈍之輩,很快便明瞭了陳子明的苦心之所在——帝駕就在太原城外的行宮中,而大都督府名義上擁有節制九州軍政之大權,身為儲君,確實不該在大都督府多呆,一念及此,李恪當即便釋然了開去,只不過釋然歸釋然,李恪還是想著儘快與陳子明就時局之演化商討上一番,這便沉吟著出言提議道。

“下官遵命.”

以陳子明之見,此際急著跟李恪一道去行宮並不是最佳之選擇,無他,顯得太過高調了些,問題是李恪的心態明顯有些不太對,若不能緊著撫平了去,就怕其會惹出些亂子來,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正因為此,縱使是有著被人詬病之虞,陳子明也自不曾拒絕李恪的邀請,毫不猶豫地便應承了下來。

“如此甚好,陳大人,請.”

見得陳子明同意了自己的提議,李恪臉上的笑容當即便更燦爛了幾分,也沒再多羅唣,笑著一擺手,示意陳子明與其同車前往。

“殿下,請.”

既是已然決定要跟李恪一道走,陳子明自是不會拂了其之好意,笑著便也是一擺手,而後隨著李恪便上了馬車,旋即,隨行宦官總管一聲喝道響起中,大隊侍衛轟然應命,簇擁著李、陳二人所乘之馬車緩緩起行,向城外的行宮趕了去。

“子明啊,小王可算是將你給盼回來了.”

馬車方才剛啟動,李恪便已是滿腹心酸地感慨了一句道。

“殿下獨立主持大局,勞心勞力,確是辛苦了,然,亞聖有云曰: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殿下能於龍潛之際得此經歷,實善之善者也,下官不敢不為之賀.”

別看陳子明這一年多來大多數時間都貓在大都督府裡無所事事,可有著“新欣商號”這麼個渠道在,訊息自是靈通得很,哪怕李恪在來信中從來不提所受的刁難,可陳子明卻是一早便知其這一年多來在高士廉與劉洎的夾擊下支撐得極為辛苦,也自是能理解得了其感慨之言,不過麼,陳子明看問題的角度卻是與眾不同,並未去痛斥高士廉與劉洎的種種無禮之刁難,而是搬出了孟子的言論,好生嘉勉了李恪一番。

“呵,那就托子明吉言了,唔,昨日於途之際,父皇曾召小王入見,言稱讓小王監國,又言身邊乏人顧看,緊著下詔宣武才人、崔才人等低品嬪妃前來晉陽宮中伴駕,且稱小王政務纏身,父皇膝下終歸須得有子侍候,欲召四弟來太原,問小王之意如何,嘿,如何?父皇既是當面問了,小王又能如何,子明且說說看,此事當如何個了局才是.”

李恪到底不是個多愁善感之輩,於過去之事雖頗為介懷,卻也不至於惦記過甚,感慨過了也就過了,緊著便切入了時局之正題。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庶民本紀

雙子星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