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叩見太子殿下.”

蘇昭離去後不久,就見身著大將軍服飾的侯君集已在陳水硯的陪同下,大踏步地行上了殿來,朝著太子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免了,侯愛卿無須多禮,且自平身好了.”

太子叫起的聲音雖是和煦無比,可到底是因著心中有所牽掛,臉上的笑容自不免便顯得有些僵硬。

“謝殿下隆恩.”

侯君集乃是東宮常客了,與太子自是熟稔得很,持禮雖尚算恭謙,可內裡卻是明顯地透著股隨意之意味。

“來人,賜座,上酒宴!”

一番見禮下來,太子總算是穩住了心神,行動間也就放鬆了許多,但見其一揚手,已是笑容可掬地下了令。

“諾!”

聽得太子有令,陳水硯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恭謹地應了諾,而後便忙不迭地指揮著一眾小宦官們抬來的几子、錦墩等物,恭請侯君集入了座,又緊著著人趕緊將酒菜送了來,擺滿了一几子。

“好叫侯愛卿知曉,本宮新得了一罈美酒,據說乃是三十年陳的女兒紅,不敢獨享,特請愛卿前來,一道好生飲上一回.”

待得侯君集入了座,太子方才笑呵呵地解釋了一句,而後一擊掌,自有兩名小宦官緊著抬來了一罈美酒,拍開了封泥,以小酒壺盛了,殷勤地為太子與侯君集同時滿上了一大樽。

“太子殿下有邀,老臣自當奉陪.”

侯君集顯然不信太子相邀僅僅只是為了飲酒,不過麼,卻也並不說破,而是一派豪邁狀地便回應了一句道。

“好,要的便是這話,來人,上歌舞!”

見得侯君集這般爽利,太子的心情自是大好,也沒再多羅唣,一擊掌,已是高聲斷喝了一嗓子,旋即便見兩隊盛裝舞女嫋嫋從殿外行了進來,且行且唱,水袖飄飛間,樂聲就此大起了。

“不瞞侯愛卿,本宮昨日可不止得了一罈好酒,更得了一樁稀世奇寶,本宮遍問了宮中所有人等,無一能識得其之妙用的,愛卿素來多智,可願為本宮一解迷惑否?”

歌舞上過了三折,酒麼,更是早過了三巡,一罈子女兒紅已是大半進了兩人的肚中,饒是二人皆量大,到了此時,也都已是微燻不已了的,趁著又一曲舞畢,太子突然笑著提議了一句道。

“哦?那好啊,能為太子殿下效力,固老臣所願也.”

侯君集酒興已高,再一聽太子如此說法,登時便來了興致,自不會推辭,笑著便應允了下來。

“本宮此樁寶物得之不易,可不敢輕易動之,還請侯愛卿隨本宮一道去看看可好?”

侯君集話音剛落,太子的臉上立馬便泛起了層紅光,緊著便起了身,一擺手,笑容可掬地發出了邀請。

“固所願,不敢請耳.”

這一見太子已然起了身,侯君集自然不敢再安坐著不動,這便也跟著站了起來,拱手致意了一句道。

“嗯,好,愛卿且隨本宮來罷.”

太子沒再多羅唣,抖了抖寬大的衣袖,施施然地便往後殿行了去,自有兩名隨侍在側的小宦官緊著便提著兩盞燈籠跟了上去,一見及此,侯君集自不敢稍有遷延,忙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後頭,一路無言地便到了一處偏殿。

“嗯!”

行進了偏殿之後,太子也無甚多的言語,僅僅只是擺手輕吭了一聲,兩名隨侍的小宦官趕忙便跑向了一旁,取來了一架長梯,靠在了一處閣樓邊。

“侯愛卿,本宮的寶貝就擱在上頭,且請隨本宮一道上去瞅瞅好了.”

待得梯子架好之後,太子方才朝著侯君集一擺手,笑著解釋了一句道。

“太子殿下有令,老臣自當遵從.”

眼瞅著太子行為如此古怪,侯君集的心中也自不免便泛起了嘀咕,不過麼,倒是沒拒絕太子的提議,恭謹地便作出了回應。

“好,那本宮便先上了.”

見得侯君集應了,太子的眉宇間立馬盪漾出一絲喜色,可也沒再多言,客氣了一句之後,便即拖著瘸腿爬上了閣臺,不多會,侯君集也跟著上了閣臺,還沒等其適應四周的黑暗,就聽身後有了響動,回頭一看,這才發現那兩名隨侍的小宦官居然就這麼將梯子給撤了,不禁如此,還盡皆退出了偏殿。

“太子殿下,您這是……”閣臺上雖不曾點燈,可偏殿裡卻是燃著數枝巨大的牛角燭,光線足可照亮整個不大的閣臺,雖不甚亮,可隱約能見物,待得見閣臺上空落落地,甚東西都沒有,侯君集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不過麼,倒是不曾發火,僅僅只是語帶一絲不悅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愛卿救我,愛卿救我!”

太子並未對侯君集的探問加以解釋,而是一頭便跪倒在了地上,哀聲地求肯著。

“使不得,使不得,殿下,您萬不可如此啊,老臣,老臣……”太子乃是半君,滿天下能令其下跪者,也就只有太宗一人了的,饒是侯君集素性狂放,這乍然被太子這麼一跪,也自不免便被嚇得個手足無措了起來。

“愛卿救我,孤已是危在旦夕,唯有愛卿能救孤一命了,孤也是迫不得已,方才行此劉琦之舊計,然,心卻真,還請愛卿看在往日之交情份上,救孤一命罷,孤求您了.”

太子不單不曾起身,反倒是跪伏在了地上,一邊哀聲哭著,一邊苦苦地求著。

“罷了,罷了,侯某這百八十斤豁出去不要,也要保得殿下安全,您且請起,有事慢慢說了去不遲.”

侯君集雖文武都只是一般般,可小聰明還是不缺的,到了此際,又怎會不知太子如此行事的目的何在,左右不過是想稱兵造反罷了,而這,恰恰正是侯君集之所想——侯君集一向自負才高,又自認有大功於唐,卻因瑣事被罷官,雖經起復,卻只得一閒職,心中早已是不滿至極了的,也早想著取李世民而代之,奈何手中無兵權,根本無法起事,而今,太子既是有意要造反,他自是起了利用其一把之心思。

“多謝愛卿成全,孤若得大位,愛卿便是一字並肩王,孤當與愛卿同享天下,若違此言,叫孤不得好死!”

一聽侯君集如此表態,太子當即便不哭了,而是指天畫地地便先行許下了個重諾。

“殿下不必如此,且請坐下說,此事關礙極大,萬不可有絲毫的閃失,若不然,你我君臣必死無地焉.”

侯君集心中雖已是起了利用太子之心思,但卻斷然不會有絲毫的流露,而是作出一派恭謙狀地伸手將太子扶坐了起來。

“愛卿才智過人,必有教我者,但有所需,孤自當全力為之,還請愛卿不吝賜教則個.”

太子伸手拍了拍地面,作出為侯君集拂塵之狀,而後恭請侯君集入了座,方才拱手為禮地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殿下欲行大事,須得兵馬為先,今,東宮雖有勁卒三千,卻不足成事,就算老臣家中部曲齊出,也只得數百之眾,依舊難見效用,為萬全故,還須得另行籠絡他人,不知殿下可還有得用之人否?”

造反可不是小事,侯君集雖是自負,卻也不以為光憑現有之力量便能成事,自是不會急著出謀劃策,而是打算先探一下李承乾的老底。

“有,不瞞愛卿,七叔(漢王李元昌)向與孤相善,嘗數次言稱願助孤成大事,其府中也有兵兩千,雖不甚精銳,卻也可堪用也,另,宿衛軍中郎將李安儼為報大伯之血仇,也願為孤之內應,有其在,成事之機會當是不小,再,杜憲、趙節等諸多親近著也願助孤,所差者,便是似愛卿這等能征善戰之大帥也,如今能得愛卿,孤無憂也.”

太子既是有心將大事託付給侯君集,自是不會對其有所隱瞞,毫不猶豫地便將手中掌握著的主要力量盡皆道了出來。

“既蒙殿下如此信重,那老臣便直言了,似此等大事,斷容不得拖延,一旦計定,便須得緊著執行,若是遷延日久,必生變也,今,離中秋已近,若欲成事,當得定在中秋之夜行事為佳,老臣有一策,當得……,如此,或可一舉成大事焉.”

侯君集臆想造反之事早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實際上,早在被免去兵部尚書之職時,他便多次籌謀反叛之事,之所以沒行動,不是不想,而是手中力量不足,不敢輕舉妄動罷了,而今麼,有了太子以及其一干同黨的力量,侯君集可就沒甚顧慮了,這便結合著太子所說出的這麼些力量,道出了心中所謀之策。

“善,就依愛卿之策,孤明日便召眾人前來,一切聽憑愛卿指派,便是孤,也聽憑愛卿指揮,務求一戰而定乾坤!”

李承乾在武略上根本就是個門外漢,也聽不出侯君集所獻之策到底可行與否,但這卻並不妨礙其對侯君集的支援。

“殿下放心,老臣自當全力以赴,拼死也要保得殿下榮登三寶!”

侯君集的演技也自不差,這一聽太子如此表了態,他自是不敢稍有輕慢,緊著便表了忠心,那等忠耿狀,還真有幾分板蕩忠臣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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