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鑑,老臣以為韓瑗朝氣蓬勃、才德兼備,而張行成老成持重,素有剛骨,二者各有所長,皆是我朝之賢良也,然,論及戶部尚書一職,或當以韓瑗較合適些,此皆老臣一己之見耳,還請陛下聖裁.”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同朝共事多年,早年間關係也還算尚可,只是隨著長孫無忌一步步地介入朝政,雙方的關係就越發淡漠了去,尤其是這幾年,長孫無忌頻繁干政,假借各種名義,大肆提拔私人,已是嚴重侵犯到了房玄齡首輔大臣的權益,更別說在立儲一事上,雙方的看法可謂是截然相反,彼此間的矛盾雖不曾公然爆發出來,可其實早已是到了不可調和之地步,在這等情形下,房玄齡自然不可能去支援長孫無忌,言語看似中肯評述,可實際上卻是明白無誤地表達了支援陳子明之立場。

“嗯,玄齡此言中肯,朕亦作此想,那就這麼定了也好.”

太宗對韓瑗與張行成二人皆無偏見,當然了,內心裡本就傾向韓瑗多一些,這不單是因著陳子明的舉薦之故,更多的其實是考慮到韓瑗比之張行成要年輕了近二十歲,正值年富力強之時,稍加歷練,便足可給後續之帝王留下能堪大用之良才,再一聽房玄齡的意見也是傾向於韓瑗,太宗也就沒再多問其他宰輔的意見,緊著便下了決斷。

“陛下聖明.”

太宗金口這麼一開,諸般宰輔們自不敢再多羅唣,齊齊稱頌乃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此事就議到此處好了,今夏江南大收,雖有潯陽之事,然,入庫之糧較之往年還是多了不少,轉運之事尚須得加緊,此事便由子明緊著督辦了去,入冬前務必將庫糧盡皆轉運至定州,不得有誤.”

一樁看起來相當麻煩的彈劾案就這麼春風化雨般地解決了個徹底,太宗心情自是大好,並未就此結束議事,而是又將話題引到了其餘政務上。

“微臣遵旨.”

南糧北調一事一直都是陳子明在負責,對於轉運情況,他自是心中有數得很,哪怕太宗給出的期限其實有些偏緊,然則陳子明也自無懼,乾脆利落地便應承了下來。

“嗯,子明辦事,朕自是能放心得下,此番遼東程名振連戰連捷,大振我大唐之威,然,於朕看來,光如此,尚不足以動搖高句麗之根基,朕看明春還得加大力度,調並、幽之軍入遼參戰,不給高句麗以喘息之機,卿等以為如何啊?”

高句麗已然成了太宗的心病,無時不忘要一雪前恥,交待了調糧一事之後,立馬便又扯到了再徵高句麗一事。

“陛下聖明,老臣以為此策大善,疲敵軍心,削其國力,而後一戰可滅其國,當宜速行.”

這一聽太宗又談起了徵高句麗一事,眾宰輔們的臉色當即便全都肅然了起來,顯然對太宗這麼個提議都不甚以為然,唯有長孫無忌卻是精神抖擻地站了出來,高聲地出言附和了一把。

“輔機之言甚合朕意,今,西北邊境既平,並、幽之軍已無敵手,久置邊陲,難免懈怠,以之調遼東磨礪一二也是好事,待得來年朕親征之際,必可大用焉.”

見得長孫無忌出頭迎奉,太宗原本就好的心情頓時便更爽利了幾分,竟是不曾再多問其他宰輔們的意見,自說自話地便要來上個乾坤獨斷了的。

“陛下聖明,老臣願誓死追隨陛下,不滅高句麗,誓不言休!”

太宗這等態度一出,諸般宰輔們全都面面相覷不已,倒是長孫無忌活躍得很,緊著便高呼表忠不迭,就宛若他真有著安邦定國之大才一般。

“陛下,請恕老臣直言,調軍入遼東之事牽扯頗多,若無詳盡之計劃,卻恐徒費米糧,倘若稍有不順,於我大唐實不利哉,還請陛下三思.”

蕭瑀性子急,這一見長孫無忌如此沒臉沒皮地迎奉太宗,當即便沉不住氣了,緊著便站了出來,高聲進諫了一句道。

“時文過慮了,我並、幽之軍皆強兵也,縱橫沙場,素來無敵,何懼高句麗蟊賊焉.”

蕭瑀這麼一出頭,太宗的臉色當即便是一板,不過麼,倒是不曾出言呵斥,反倒是長孫無忌充當起了急先鋒,一派豪邁狀地便駁斥了蕭瑀一番。

“兵危兇險,豈能率性如此,輔機休要妄言誤國!”

蕭瑀可不是啥好氣性之人,這一見長孫無忌這麼個只不過略懂軍略的半吊子居然敢如此放肆慫恿太宗,當即便怒了,面色鐵青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夠了,爾等都忘了君前不得失禮了麼,嗯?”

眼瞅著爭執就要大起,太宗可就穩不住神了,唯恐陳子明等宰輔們也跟著站出來唱反調,這便面色一沉,寒聲便呵斥了蕭瑀一番。

“陛下息怒,老臣……”儘管被太宗呵斥,可蕭瑀性子拗,並不打算就這麼罷休,雖是躬身請罪了一句,可接著便又打算再次進言一番。

“子明!”

不用聽,太宗也知曉蕭瑀接下來要說些甚,自是不願給其這麼個機會,毫不客氣地一揮手,轉頭便望向了陳子明。

“微臣在!”

陳子明先前一直默然不語地站在一旁,看似不言不動,可心底裡卻是在急速地推算個不休,很快便已得出了個結論,知曉太宗此番主意已定,無論群臣們怎麼反對,怕都難以更易其之決心,至於長孫無忌的搖旗吶喊麼,顯然也是別有用心,對此,陳子明雖不敢斷言有百分百的把握,可大體上也已是猜到了其用心之所在,正自急謀對策之際,冷不丁聽得太宗點了名,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著便從旁閃了出來,高聲地應了諾。

“卿既掌南糧北調一事,依卿看來,糧秣輜重可堪敷用否?”

太宗雖是急欲調並、幽之軍東進,可頭腦還是清醒的,自是清楚糧秣輜重才是大軍能否東進的關鍵之所在。

“回陛下的話,扣除預定囤於定州以待後年之用的糧秣外,所餘之數僅僅五萬石左右,再算上從草原各部所購之牛羊馬匹,或能支撐六萬大軍五個月之用,再若多,卻恐積糧大受影響.”

陳子明既是管著南糧北調之事,對南方各州的存糧乃是轉運情況自是都有數得很,聽得太宗見問,應對起來自也就輕鬆自如得很。

“嗯,五個月麼,倒也足夠了,卿可與懋功商議個章程出來,朕等著要看.”

太宗掐指算了算,認定此戰應是有望進一步擊垮高句麗的抵抗之潛能,心意遂決,也沒再給諸般宰輔們進言的機會,便已是不容分說地下了旨意。

“微臣遵旨.”

太宗金口既開,不管心中所思如何,躬身應諾都屬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嗯,如此便好,朕還須得批摺子,卿等且就都去忙好了.”

事既定,太宗明顯是不願再有甚節外生枝的狀況出現,緊著一揮手,便即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臣等告退.”

太宗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諸般宰輔們雖心思各異,卻也無人敢稍有遷延,只能是齊齊稱頌了一聲,便即就此退出了御書房,各自忙乎去了……“舅父,這事情怎地就弄成了這樣,唉,竟是讓楊師道那老兒逃過了一劫,戶部尚書之缺偏偏又……”李泰的訊息可謂是靈通得很,午前御書房裡方才議定之事,他午後便已得知了準信,當真是失望到了極點,氣怒交加之下,在自家府上可是好生髮了幾回脾氣,藉故責罰了不少看不順眼的下人們,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之時,緊著便趕去了長孫無忌府上,這才剛在書房裡落了座,李泰便已是氣急不已地抱怨了起來。

“哼,殿下是在指責老朽麼,嗯?”

此番謀算全然落到了空處,既沒能將李恪捲進漩渦之中,又沒能將戶部尚書之缺弄到手,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場大敗,對此,長孫無忌心中也自不甚好受,又哪有耐心去聽李泰在那兒抱怨個不休,也不等其將話說完,便已是重重地冷哼了一聲,陰惻惻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話來。

“舅父誤會了,甥兒怎敢,甥兒只是,呵呵,只是心有不甘耳,都怪甥兒一時衝動,這彈章放早了些,皆甥兒之過也.”

被長孫無忌這麼一呵斥,李泰的臉色瞬間便難看到了極點,奈何人在屋簷下,卻也容不得其不低頭,儘自心中對長孫無忌的無能失望到了極點,可口中卻還是不得不恭謙地告罪不已。

“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殿下眼光還須放長遠些,若是總斤斤計較眼前得失,何以跟李恪爭鋒朝堂之上.”

長孫無忌越看李泰便越不順眼,奈何三位親外甥就只剩下李泰這麼根獨苗,根本無從選擇,哪怕明知李泰不是帝王之材料,也只能先將其扶上大位,再來計較其餘了的,正是因著這等想法,長孫無忌倒是沒再呵斥李泰,而是擺出了副長輩的架勢,諄諄教誨了李泰一番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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