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不便,殿下且請內裡敘話可好?”

陳子明雖是不甚介意李慎借勢,可也有個度的限制,畢竟雙方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通路人,這會兒一見李慎在那兒鬧得明顯有些過了火,陳子明心裡頭自是不免有些不爽,只是在這等場合下,卻也不好說李慎的不是,也就只能是客氣地側身一讓,語調淡然地發出了邀請。

“那小王就叨擾了.”

儘管陳子明的語調很是平和,可李慎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箇中的不滿之意味,自不敢真將事情往絕處做了去,也就只是笑著拱手示意了一下,便即緩步行進了房中。

“殿下請用茶.”

陳子明將李慎引進了辦公室之後,便即在會客處各自分賓主落了座,自有隨侍人等緊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到了一旁。

“陳大人莫怪小王來得突兀,實是此番主考大任干係重大,小王心中惶恐不已,怕的便是有負父皇之重託,還請陳大人不吝賜教則個.”

李慎並未伸手去動茶碗,而是面容一肅,很是恭謙地朝著陳子明拱了拱手,誠懇萬分地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殿下客氣了,朝廷取士事關社稷永續,確不是可輕忽者,箇中當以公正為要,但消能做到此點,便可保得諸事順遂.”

科舉革新的首倡之功勞,陳子明雖是讓給了李恪,但卻絕不意味著陳子明對此事便不甚關心,實際上,恰恰相反,不單因著此番革新乃是陳子明的心血力作,更因著此事牽涉到社稷之永續,哪怕不在其位,陳子明也沒少謀其事,若不是出自這等考慮,他又怎可能讓李慎這麼個外人借了勢去。

“公正麼?嗯,不錯,陳大人之言真金玉良言也,小王受教了.”

聽得陳子明這般說法,李慎若有所思地便點了點頭,一派慎重其事狀地表了態。

“殿下英明.”

李慎的演技雖好,可以陳子明的觀察力之強悍,又怎會不知其這麼番表態不過只是裝腔作勢罷了,根本就不曾真正往心裡去,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皺,有心再提點其一番,卻又覺得交淺言深殊為不當,索性便不再多言,僅僅只是稱頌了一聲了事……“舅父,沒想到十弟那廝還真能成事,若是其真與老三混在了一處,那……”李泰前幾日故意在接風宴上拿貢試主考的話題來試探李慎,本意便是想慫恿李慎去爭這麼個主考之大位,當然了,李泰並不是真好心要幫著李慎謀利益的,根本目的在於挑起李慎與李恪之間的衝突,如此一來,他也好來上個漁翁得利,卻萬萬沒想到李恪那頭居然連爭都不曾爭上一下,便這麼輕易地將主考之位讓給了李慎,這等情形一出,李泰可就真沉不住氣了,不止是擔心李慎就此坐大,更擔心李慎會跟李恪那頭就此勾連了起來,真若如此,那他李泰豈不是幹了樁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心神不寧之下,方寸已是打亂,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時分,緊著便趕去了長孫府,卜一落座,便已是面帶愁容地埋汰了起來。

“嗯……,無妨,姑且讓其得意一陣好了.”

別說李泰沒料到眼下這等局面,長孫無忌也自有些意外,沒旁的,要知道科舉革新的章程可是李恪所首倡,儘管具體工作大多是李慎在做,可所有的綱領性條款全是李恪所提,真論及在科舉革新一事上的發言權,李恪無疑比李慎要大上許多,再說了,此番科舉取士乃是收攏門下的大好機會,換成是長孫無忌處在李恪的位置上,再怎麼著,都要爭上一爭的,即便自己不出面,可少不得也要推自家心腹去擔綱,偏偏李恪居然就真的來了手不爭,結果麼,長孫無忌早先準備的無數後手全都落到了空處,要說鬱悶,長孫無忌其實真不比李泰要來得少。

“唉,也只能先如此了.”

這一見一向老謀深算的長孫無忌都沒能拿出個錦囊妙計來,李泰大失所望也就屬難免之事了的,奈何事已定盤,他除了嘆息上一聲之外,也自沒甚旁的法子好想了的。

“殿下無須憂慮過甚,紀王殿下那人生性懦弱,非能成大事者,妄圖僥倖,嘿,又善首鼠兩端,將來必難逃一劫,罷了,此皆題外話,姑且略過好了,倒是眼下之形勢頗有可為之處,若能善加籌謀,當可斷得吳王殿下一臂!”

長孫無忌壓根兒不在意李慎其人,在他看來,李慎就是一無能之輩,得勢也好,失勢也罷,都是一回事兒,根本不是明君的材料,自是無須太過留意,長孫無忌真正關心的只有一條,那便是如何竭力打壓李恪這條真龍。

“哦?小王愚鈍,還請舅父為甥兒指點迷津則個.”

李泰為人陰冷寡恩,然則真說到謀算之道麼,其實他一點都不在行,故而,一聽長孫無忌如此說法,當場便愣住了,皺著眉頭想了片刻,也不知計將安出,無奈之下,也只得朝著長孫無忌一拱手,滿臉誠懇之色地出言求教道。

“殿下且先看看這份公文好了.”

長孫無忌並未急著為李泰解惑,而是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摺子,遞到了李泰的面前。

“南糧北調?這……”見得長孫無忌如此慎重其事,李泰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伸出雙手,接過了摺子,翻開一看,不由地便為之一愣,無他,李泰如今雖是個閒散親王,並無差使在身,可卻是沒少出入宮禁,於朝中更是有著不少的耳目,絕對算得上訊息靈通之人,自不會沒聽說過陳子明親自撰寫的南糧北調計劃,實際上,早在數日前,李泰便曾看過了此計劃的副本,但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也沒覺得此事上有甚可做手腳之處,此際見長孫無忌所給出的摺子與自個兒早先所看過的並無區別,心中的疑惑自不免便大起了。

“殿下應是知曉的,陛下急欲再度親征高句麗,對積糧一事,實是看重得緊,斷容不得有絲毫之差錯,偏偏陳曦那廝欲顯能耐,南糧北調之餘,還要整甚牛馬南運,實屬百上加斤之蠢事也,不出事則罷,一出便是大事,既如此,推其一把也就是了.”

長孫無忌自是清楚李泰並非老謀深算之人,見其未能悟出此摺子的蹊蹺之所在,也自不以為奇,陰冷地一笑之後,便即將謎底道了出來。

“妙,此計大善,哈哈……,好,但消安排停當,管叫陳曦小兒死無葬身之地也!”

此番的南糧北調依舊延續的是前年的法子,採用的還是分站轉運的那一套策略,穩當倒是穩當了,可在程式上,明顯要比直運麻煩上了許多,箇中環節不少,可利用處自然就多,李泰本人在地方上雖是勢力不大,可終歸還是有些的,再加上長孫無忌一系的力量,要想暗中做些手腳,還真算不上甚難事兒,一念及此,李泰當即便樂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殿下過於樂觀了,光憑此事,還拿不下陳曦那廝,真追究責任,能拿下楊師道已算是不錯之結果了的.”

長孫無忌並未理睬李泰的放肆狂笑,而是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給出了個相對客觀的判斷。

“壯士斷腕麼?倒是不無可能,嘖,可惜了.”

楊師道自打被從侍中貶成了戶部尚書之後,已是再無甚大的作為,在李泰看來,不過就是死老虎一隻罷了,打不打將下去,都無甚太大的意義,很顯然,若是此計劃只能取得拿下楊師道這麼個結果的話,李泰實在提不起太大的興致,無他,李泰手下如今早不復當年的人才濟濟了,就算楊師道被拿下了,他也推不出夠資格的人選去競爭戶部尚書的位置,而這等能上得了檯面的心腹稀缺之情況,對於長孫無忌來說,也同樣存在。

“可惜麼?呵,那倒不見得,縱使陳曦小兒能從此事上脫身,也難免傷及聖眷,倘若貢試上再出岔子,陛下又當會作何想呢,嗯?”

長孫無忌顯然早就習慣了李泰的短視與無能,也懶得去指責於其,僅僅只是冷笑了一聲,語調陰冷地便道破了謎底。

“貢試?這……”李泰渾然就想不太明白貢試上出岔子跟陳子明又能有甚關係來著,在他看來,主持貢試的可是紀王李慎,就算出事,那也是李慎倒黴,怎麼看,都不致於牽連到陳子明的身上才是。

“這幾日紀王殿下往陳曦處跑得未免太勤了些,所為何為?借勢耳,既如此,且就讓紀王殿下借個夠好了,待得出了事,陳曦那廝又怎能脫得開干係,接連失誤之下,其右僕射之位也就該做到頭了!”

見得李泰在那兒茫然不知所謂,長孫無忌的嘴角邊不自覺地便帶出了一絲不屑的鄙夷,可到底還是耐著性子為其分析了一番。

“舅父所言甚是,甥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長孫無忌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李泰自不會再有甚遲疑,緊著便表了態,一張胖臉上滿是猙獰之兇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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