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兩道聖旨便到了工部,第一道麼,不消說,正是給予陳子明總攬鹽鐵生產之許可權,至於第二道麼,則是任命將作大匠閻立本為河道大總管,行運河水利修繕事宜。

接連兩道詔書一下,工部裡登時便熱鬧了起來,無他,無論是河工還是鹽鐵,可都是肥差來著,前者倒也就罷了,油水足歸足,風險卻大,還辛苦得很,萬一要是河工上出點事故,鬧不好還得吃掛落,可後者麼,那可就不一樣了,風險幾乎沒有,油水卻是足得令人垂涎不已,聞風而動者自是不在少數,一日間到工部串門子的京師權貴當真不知凡幾,無他,都是變著法子想向鹽鐵差使裡塞人的。

缺人麼?當然缺,要在不影響工部正常運作的前提下,保證鹽鐵革新事宜的順利進展,自是須得大量進人,問題是陳子明要的是能幹事的能吏,而不是要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權貴門下,如此一來,麻煩也就出現了,旁的權貴處,還可以敷衍著玩一把虛活,可魏王李泰處發來的請柬,陳子明卻是斷不能等閒視之了去——因著侯君集等人的緣故,與太子那頭是斷然沒有緩和關係的餘地了,若是再將李泰得罪死了,那顯然不是件好事來著,至少在站穩腳跟之前,陳子明是不想跟李泰鬧翻了臉的,毫無疑問,魏王之約是躲不過去的。

“哈哈……,子明果信人也,來得好生準時麼.”

酉時末牌,下班回府後,陳子明匆忙梳洗了一番,便即乘馬車趕去了魏王府,這才剛在府門前的照壁處下了馬車,就見魏王李泰正站在府門外的臺階上,哈哈大笑著拱手相迎。

“下官見過魏王殿下.”

這一見李泰居然親自等候在了府門外,陳子明自然不敢失了禮數,趕忙搶到了近前,恭謹萬分地便行禮問了安。

“子明無須如此,來,隨小王一道內裡敘話去.”

李泰顯然很是滿意陳子明的恭謙之態度,但見其笑容滿面地便是一擺手,一派豪氣十足狀地便將陳子明讓進了府門,一路隨意說笑著便進了二門內的西花廳。

“喲,子明來了.”

“哈,稀客啊,子明兄可是好久都不見人了,來,坐下說.”

“子明如今可是工部大員了,又封了縣公,當真是我等之楷模也!”

……西花廳裡早已聚集了十數人,赫然都是功勳權貴之後,房遺直、張大素等盡皆在列,這一見到李泰與陳子明一前一後地進了西花廳,立馬全都圍了上去,嘻嘻哈哈地便見了禮,那等熱情狀,與陳子明第一次到魏王府時,簡直就是一天一地的差別。

“陳某公務纏身,到得遲了,勞諸公久候,恕罪,恕罪.”

陳子明雖不喜歡那些個繁文縟節,對在場諸般人等也一無好感,然則虛與委蛇一番卻還是少不得的,仗著演技過人,倒也不曾露出甚不應有的神情。

“哈哈……,子明這可就說錯了,我等都是閒人,比不得子明要務多多,等上一會也是該當的.”

“無妨,無妨,子明過謙了!”

“子明這話就見外了,見外啦,都是自家兄弟,誰等誰,不都是該當的麼?”

……在此的可都是頂級權貴之後,往年間見了陳子明,那是向來不拿正眼看的,縱使陳子明已是中郎將之時,這般紈絝子弟也一樣不放在心上,可眼下麼,陳子明已然是堂堂工部侍郎,又是縣公,身份地位早已在眾人之上,加之此番眾人還都有求於陳子明,個頂個地熱情著也就不足為奇了的。

“好了,時候不早了,有甚事,且就坐下再說也不遲,來,子明,且坐此處.”

一番寒暄之後,卻見李泰豪氣十足地一壓手,止住了眾人的廢話,而後便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將主賓位指定給了陳子明。

“謝殿下賜座.”

在場人等中,除了李泰之外,陳子明的身份地位已然是最高了的,他自是懶得跟那般紈絝子弟們玩甚謙讓的把戲,謝了一聲之後,便即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長跪地入了座。

“啪啪.”

一眾紈絝們都是魏王府的常客,誰該坐哪,早都是約定成俗了的,也無須謙讓,很快便全都分兩排坐了下來,旋即便見李泰舉手輕擊了兩下掌,當即便聽樂曲聲就此大作中,一隊小宦官抬著食盒子便從廳外行了進來,為各人面前的桌子布好了菜,又魚貫著退了出去,隨即,樂曲轉急中,十數名衣著暴露的豔麗舞女邊舞邊唱地從廳外盤旋而入。

“子明兄,小弟敬您一樽.”

一曲舞畢,滿堂喝彩聲頓起,叫好之聲未消,就見劉洎之子劉弘業率先舉起了酒樽,朝著陳子明便是一晃。

“不敢當,要敬須得先敬魏王殿下,陳某提議,我等盡皆舉樽,為殿下之盛情滿飲.”

劉弘業不過是在場眾紈絝中地位最低的一個,按理來說,怎麼輪,也輪不到由他來起頭敬酒,箇中若是沒有蹊蹺才怪了的,以陳子明之睿智,自是瞬間便明瞭了這廝敬酒的真實用心之所在,自是不願遂了其之意,這便道了聲不敢,而後麼,便將戰火引到了魏王李泰的身上。

“敬魏王殿下!”

一眾紈絝們之所以預設由劉弘業起頭,用意就一個,那便是讓其去探一下陳子明的底,左右這廝位份最低,縱使所提之要求遭陳子明拒絕,也無傷大雅,眾人自還有旁的策略可用,卻不曾想陳子明壓根兒就不接招,反倒是提議要敬李泰,甚至不給眾人接茬的機會,便已是滿面笑容地舉起了酒樽,一眾紈絝們也自無奈得很,只能是亂紛紛地也都舉起了酒樽,共同敬了李泰一樽。

“子明兄前幾日早朝時舌戰群佞,力挫小兒輩之圍攻,風采照人,朝野間提起子明兄之才,無有不挑大拇指的,小弟等佩服之至,還請子明兄滿飲一樽.”

儘管先前被陳子明強按住了頭,可劉弘業顯然不打算就這麼甘休了去,待得眾人放下了酒樽,他立馬緊著為自己滿了一樽酒,再次起了個頭,還是要敬陳子明一樽。

“規山(劉弘業的字)兄還請慎言,朝廷之上皆重臣也,實非可亂議者,陳某與人有爭,也不過是政見不同罷了,各有所持,對錯還須得靠事實來檢驗,妄自叱人為奸佞,實有不妥,非君子所應為也,請恕陳某不敢苟同.”

無論是侯君集還是殷元。

段志玄,那都是太子黨的中堅人物,在劉弘業等眾魏王黨們看來,自然都是奸佞了的,他們愛怎麼說都行,然則陳子明卻不能跟著附和了去,不單不能附和,還須得正色表態上一番,若不然,真要是傳揚了開去,遭人詬病還是小事,萬一要是平白吃了彈章,那才叫無妄之災了的,正因為此,陳子明緊趕著便是一壓手,不甚客氣地便將劉弘業的話硬生生地駁了回去。

“子明兄誤會了,小弟不是這個意思,呵呵,小弟失言了,自罰一樽,權當賠罪.”

這一見陳子明板起了臉來,劉弘業的臉色頓時便難看到了極點,有心想要發火,卻愣是沒那個膽,無他,不說魏王正竭力要拉攏陳子明,就說陳子明的官階已然跟其父劉洎平級,當真不是他劉弘業可以放肆的,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尷尬地笑了笑,臉紅脖子粗地自罰了一樽了事。

“規山生性莽撞,言語雖是略有閃失,可心地卻是好的,子明切莫跟其多計較,來,我等接著同飲上一樽.”

劉弘業雖已是自罰一樽地認了錯,可陳子明卻依舊毫無表示,眉頭微皺地端坐著不動,一見及此,魏王李泰的眼神裡立馬便閃過了一絲的不快之色,不過麼,倒是不曾發作出來,而是笑呵呵地端起了酒樽,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魏王殿下,請!”

區區一劉弘業,不過就一紈絝罷了,陳子明又豈會真跟其多計較,之所以擺出這麼副生人勿近的樣子,無非是要堵住劉弘業的試探話頭罷了,而今,李泰既是放了話,陳子明自是樂得順坡下了驢,緊著便端起了酒樽,很是恭謙地道了請。

又一樽酒下了肚之後,李泰也沒再讓眾紈絝們接著試探,而是一擊掌,再次將歌舞班子給召了進來,樂曲聲大作間,歌舞再起,而諸般人等的心思卻顯然都已不在歌舞上,一個個盡皆眼神閃爍不已,顯然都在琢磨著如何才能打通陳子明的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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