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衝進去,不管老少,一體都給本官拿下了!”

離著石泉縣衙不到百丈遠的一處豪宅前,剛率手下衙役捕快們趕到了地頭的衛常顧不得喘上一口大氣,便已是氣咻咻地向著兩扇硃紅大門一指,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諾!”

一聽衛常這般下令,眾衙役們當即便興奮了起來,沒旁的,抄家,尤其是抄富人的家,總是有著極大的油水可撈的,似劉家這等縣中首富,一趟差使走下來,少不得也能好生髮上一筆小財,自是無人願意錯過,但見眾衙役們齊齊吶喊著便衝上了前去,不管不顧地將數名聞訊趕出來攔阻的劉府家丁狠狠打翻在地,而後一窩蜂地便衝進了府門之中,不多會,內裡的哭叫聲便已是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

“哼,一群雜碎!”

衛常並未隨眾衙役們一起衝進府中,而是由兩名心腹手下陪著,就站在府門前,這一聽內裡哭喊聲大起,不單沒有半點的惻隱之心,反倒是解氣無比地罵了一嗓子。

“報,稟大人,劉耶已死在了臥室之中!”

一眾衙役們衝進府中不多會,便有一名班頭急匆匆地跑出了府門,衝著衛常便是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怎會這樣?”

劉耶乃是石泉縣劉家的家主,也是此番要抓捕的最重要之人犯,這一聽其已死,衛常當即便慌了,氣急敗壞地便喝問了一嗓子。

“回大人的話,我等衝進臥室之際,其早已氣絕多時了,七竅皆流血,疑是中毒身亡,趙仵作正在驗屍,請大人明示.”

這一見衛常如此氣急敗壞,那名班頭自不敢有絲毫的耽擱,趕忙開口解釋了一番。

“混賬,走,看看去!”

衛常先前不進府,那是君子不立危牆下,怕的是劉府人等的負隅頑抗,可眼下麼,主嫌已死,衛常可就再也穩不住了,沒旁的,只因頂頭上司陳子明正在向石泉縣而來,若是不能搶在其抵達前整出個頭緒來,十有八九要吃掛落,到了此時,衛常可就顧不得甚危險不危險的了,但見其不耐地一揮手,已是氣急敗壞地衝進了劉府之中……深秋的天黑得早,這才剛酉時正牌而已,夕陽便已將將下山,彩霞滿天,景色無疑極美,然則圍坐在一處亭子間的數人卻是無心欣賞,甚至少有交談,僅僅只是默默地端坐著不動,似有所期待一般,但見最正中端坐著的赫然是茂州別駕王賀,左手邊是張家家主張萬年,至於右邊麼,則有兩人,上首是劉家家主劉啟功,下手位端坐著的是汶山縣尉鄭誠。

就在眾人默然而坐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中,一名勁裝大漢滿頭大汗地從園門處闖了進來,大步流星地便衝到了亭子中,貼著張萬年的耳邊便是一陣低聲的稟報,而後便見張萬年面色凝重地一揮手,將此人屏退了開去。

“如何了?”

一見那名大漢如此惶急地闖了進來,在座諸般人等的臉色自不免皆是一變,只是都沒急著發問,待得張萬年屏退了那名前來報信的漢子之後,王賀終於是忍不住開了口。

“好叫大人得知,事情怕是真出了意外了,那廝半道上攔住了石泉縣人等,一通子胡謅之下,已將石泉縣諸般人等全都勸退了去,另,衛常已受命前去擒拿劉耶,算時辰,此際應該已到了劉耶家中.”

張萬年微微地搖了搖頭,滿臉懊喪之色地便將所得之訊息道了出來。

“什麼,怎會如此?爾等不是保證過一切順遂的麼,嗯?”

這一聽陳子明居然提前攔截住了前來請願的石泉縣百姓,王賀的臉色當即便難看到了極點,一氣之下,也不管合適不合適,猛然便一拍石桌,怒不可遏地便咆哮了起來,沒旁的,陳子明若是沒事,接下來可就要輪到他王賀有事了。

“王大人莫急麼,不會有事的,某早已安排好了後手,就算那衛常趕得再快,也斷難拿住活口,那廝縱使有疑心,也斷難奈何得了我等.”

王賀都已是急紅了眼,可劉啟功卻並不甚在意,但見其好整以暇地抖了抖袖子,自以為得計地便安撫了王賀一把。

“哼!”

計劃是眾人一起定的,他當然清楚劉啟功所言的後手是甚,然則心中的不安不單沒稍減,反倒是更濃了幾分,一股子強烈的悔意不可遏制地便翻湧了起來,無他,王賀今夏本來是有機會調走的,不過麼,他卻是不甘心就這麼灰溜溜地走了人,加之眼瞅著茂州即將成為西北邊陲的一顆璀璨明珠,他也就起了摘桃子的心思,琢磨著該如何將陳子明擠走,這等心思與張萬年等人可謂是不謀而合,幾人秘謀了大半個月,這才定下了一番絕戶計,約好在陳子明被擠走之後,各按比例瓜分茂州之利益,尤其是岩鹽礦之巨利,卻不曾想計劃才剛起了個頭,就遭了重挫,這等情形下,王元自不免有些後悔自個兒早前的輕率決定,奈何此際他已深陷其中,再想回頭,已是沒了可能,值此微妙關頭,除了重重地冷哼一聲之外,王賀也不知該說啥才好了的。

“啟功老弟萬不可掉以輕心啊,那廝能如此及時地趕去截人,箇中怕是別有蹊蹺,早先安排好的後手恐未見得便能穩住事態,我等還須得作最壞的打算方好.”

鄭誠在汶山縣可是連著幹了三任的縣尉,負責的一直是緝盜與治安之事,心思顯然極為的縝密,一語便道破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

“嗯,鄭大人此言有理,按我等早先之安排,本不應出岔子才對,那廝人在汶川,卻能飛馬趕去石泉,必是有人通風報信無疑,足可見那廝在我茂州已成了氣候,而今要想一舉扳倒其,也唯有兵行險招了.”

張萬年與陳子明算是有點舊怨,可那卻不是其想要趕著陳子明的關鍵所在,真正令其必欲置陳子明於死地的緣由乃是利益——無論是汶川的藥材種植之利還是通化縣的岩鹽之利,張萬年都不想放過,偏生有陳子明在,這兩樣大利之事,他都插不上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巨大的財富流入那些賤民的手中,身為州中四大世家之首,張萬年又怎能忍得下這麼口氣,而今一計不成,張萬年不單不肯罷休,反倒是更陰狠了幾分。

“嗯,張員外此言何意?”

按原本之計劃,一旦石泉縣百姓到了汶山行請願事宜,張、劉兩家立馬發動人手,跟著鬧騰上一番,趁著陳子明不在治所的空檔,將事態徹底激化,然後麼,就該論到王賀上場彈劾陳子明綏靖不利,告他一個激起民變之罪名,如此一來,陳子明百口莫辯之下,不是被一擼到底便是被押入京師受審,接下來麼,王賀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上了位,再稍稍做些手腳,即可順順當當地將汶川與通化二縣之利盡皆掌握在手,對此計劃,王賀原本是極為看好的,可惜的是天不遂人願,本就已是懊喪至極了的,再一聽張萬年之分析,心自不免便更虛了幾分,這便緊趕著出言追問了起來。

“很簡單,通化鹽場乃是在戶部掛了號的,若是被人抄了個底朝天,這責又該由誰來擔?”

張萬年陰冷地一笑,長長的壽眉一抖,已是意有所指地便點一句道。

“這……”王賀壓根兒就聽不明白張萬年此言之所指,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倒是鄭誠與劉啟功卻盡皆眼前一亮,不過麼,卻都不曾急著開口表態,而是眼神閃爍地等著張萬年接著往下分說。

“王大人應是知曉的,鹽乃是朝廷管控之物,縱使是歸附之胡人,也只能按定額購之,此重利之所在也,諸胡無不窺之,若有歸附之胡人強襲鹽場,劫走存鹽,朝廷追究下來,那廝不死怕也得去掉半條命罷,王大人您說呢?”

儘管很是不屑於王賀的智商,可將來還有不少須得用得著王賀處,張萬年縱使心中甚是瞧其不起,但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耐著性子地為王賀解說了一番。

“唔,如此倒是可行,只是諸羌大半與之交好,臨時要用人,怕是不好尋覓罷,萬一要是因此走漏了風聲,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

王賀雖是急欲擠走陳子明,更急著想要堵住此番行事敗露之可能,可腦筋還是有著幾分的清醒,並未就此同意張萬年的提議,而是謹慎地應答了一句道。

“諸羌?呵呵,何必捨近求遠,王大人且自放寬心好了,老朽早有安排,管叫那廝吃不了兜著走!”

張萬年伸手捋了捋胸前的花白長鬚,一派自信滿滿地便表了態。

“嗯……”這一聽張萬年說得如此自信,卻又不肯明言箇中之蹊蹺,王賀的臉色當即便是一沉,可到了末了,還是強忍住了發問的衝動,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悶哼了一聲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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