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時間便已明瞭了陳子明此問的用心何在,毫不猶豫地便給出了答案。

“李大人何出此言,我等所言句句出自真心,絕無虛言.”

“李大人這話未免太令人寒心了,我等息事寧人之心斷無虛假,莫非李大人不願見境內綏靖,欲挑動是非爭端不成?”

……兩部落頭人怕的是陳子明,可不是李恆,若是陳子明出言質疑他倆的真心,他倆除了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證之外,是斷然不敢有甚旁的言語的,可李恆提出質疑麼,二人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你一言我一語地反詰著,夾槍帶棒地,渾然沒將李恆這個父母官放在眼中。

“二位頭人若非心虛,何必如此惶急?本官若是料得不差的話,二位頭人不過是想著有使君大人在任一日,便苦熬一日,寧可吃點虧,也不去生事,待得使君大人高升之後,該如何,照舊如何,二位頭人好生捫心自問一下,本官可曾說錯?”

李恆此番就是來唱黑臉的,說起話來,自然不會有甚客氣可言,毫不容情地便將兩部落頭人心底裡的小算盤揭破當場。

“胡說,絕無此事!”

“信口雌黃,某等斷無此等心思!”

……兩部落頭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輩,儘管因著心思被人揭破而老臉微紅,可反應卻是極快,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出言駁斥了起來,無他,在此時要是不反駁,萬一惹惱了陳子明,回頭率部前來征剿,那後果可就不堪了去了。

“是與不是,你二人自己心中有數.”

李恆也不是好相與的主兒,饒是兩部落頭人氣勢洶洶,他依舊不曾有半點的退讓,強硬無比地又點了一句道。

“嗯!”

李恆這麼句話語一出,兩部落頭人頓時便有如被火燒著了屁般地猛然停止了腰板,怒目死盯著李恆,張口便要喝斥,然則還不等二人開口呢,陳子明便已是一揮手,重重地哼了一聲,強行止住了二人的話語,而後眉頭一挑,似乎有些不滿地看了李恆一眼,寒聲道:“李大人為何如此說法,還請給本官一個解釋.”

“回使君大人的話,下官前幾日翻閱了歷任留下來的案宗,方知幾番械鬥之起因並非全然是白馬羌諸部之過,若要論責,其實各半,衝突之根源乃在水源草場之爭,此一條若無妥善解決之道,縱使一時能平息紛爭,久後必還會有大亂,再者,與縣中百姓有所爭執的並非只有鹿角與赤鬃兩部,其餘諸部也沒少與縣中漢人百姓爭利,故而,下官以為兩位部落頭人之所言不過是虛應其事罷了.”

陳子明的問話一出,兩位部落頭人也就不鬧騰了,全都一派同仇敵愾狀地死盯著李恆不放,看那架勢,若是李恆不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斷然要給李恆一個好看了的,煞氣不可謂不大,然則李恆卻是絲毫不以為意,但見其面色淡然地朝著陳子明便是一躬身拱手,語調平和地便將箇中緣由道了出來。

“嗯,李大人所言頗是有理,矛盾既在,光靠壓確是壓不住的,強行壓制,到了頭來,怕是難免有強烈爆發之日,到那時,就恐不是區區械鬥那麼簡單了,二位頭人以為如何啊?”

李恆之所言本就是出自陳子明的授意,他自然不會對此有甚異議的,順勢一腳便將皮球踢給了面面相覷的兩位部落頭人。

“這……”一聽陳子明這般問法,兩位部落頭人當場便傻了眼了,無他,事涉夷漢之爭這麼個大命題,別說他們二人了,便是朝中那些巨頭們,也都找不出太好的解決辦法,所謂的剿撫並重,不過都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而已,不管是犧牲漢人的利益還是犧牲胡人的利益,都不是根本之道,遲早還是得靠戰爭來解決一切爭端,很顯然,以大唐之強盛,一旦有所衝突,倒黴的只會是白馬羌族一方。

“使君大人明鑑,下官決意自今日起,率部眾後撤四十里,以免紛爭再起.”

“使君大人,下官亦是此意.”

……兩位部落頭人在那兒面面相覷地說不出句話來,而陳子明也沒出言催促,就這麼靜靜地等著,如此一來,壓力無疑便全都落在了兩位頭人的身上,眼瞅著有吃大虧的可能,兩位頭人心中儘自不甘得很,到了此時,也就只能是硬著頭皮作出了巨大的讓步。

“李大人以為如何?”

後撤四十里看似不多,可實際上麼,這四十里全都是水草肥美之處,鹿角部落能拿下這麼些地盤,靠的可不是啥仁義道德,而是鐵血征伐,歷代以來也不知擊敗了多少強大部落,方才拿下了羌人祖地最為豐腴的草場,而今,就這麼拱手讓了出來,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小,也顯然是有著息事寧人之誠意的,不過麼,陳子明卻並未表態,而是將問題又丟給了李恆。

“回使君大人的話,下官以為如此還是治標不治本,無他,人心不知足也,今日鹿角部落雖誠心退讓,奈何隨著人口日增,境內百姓終歸還是會步步向草原拓荒,無須多少年,今日之局必將再現,到那時,諸羌部落退無可退之下,紛爭恐將更烈矣,故,下官以為此法實不可取!”

在來之前,李恆早就與陳子明溝透過多回了的,對於鹿角部落可能會採取的隱忍策略,也早就做過了詳盡的分析,這會兒應對起來,自也就說得個條理分明無比。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大人莫非真欲逼反我諸羌部落不成?”

麻裡耶古雖畏懼於陳子明的神勇,可到底不是啥善茬之輩,這都已退讓再三了,還是被李恆說得個一錢不值,當即便怒了,恨聲便放出了狠話。

“麻裡頭人這話又說錯了,本官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行便是行,不行,本官也不會指鹿為馬.”

心中有所定計之下,李恆的底氣自是足得很,饒是麻裡耶古聲色俱厲,他也不曾有絲毫的色變,不緊不慢地便頂了麻裡耶古一句道。

“你……”麻裡耶古本就氣惱已極,再被李恆這麼一頂,當真是怒不可遏,渾然忘了陳子明還在側,一拍几子便要怒叱上一番。

“麻裡頭人稍安勿躁,本官以為李大人既是能看出問題的關鍵之所在,想必是有了解決之道的,姑且聽上一聽又何妨?”

陳子明此番來鹿角部落乃是為了達成雙贏協定而來的,自然不願見到爭執轉激,也沒等麻裡耶古將呵斥的話語說完,便已是一擺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

“使君大人教訓得是,下官失禮了,願洗耳恭聽李大人之高見.”

陳子明既是放了話,麻裡耶古自是不敢有違,可又不願讓李恆逍遙了去,這便順著陳子明的話頭,狠狠地將了李恆一軍。

“使君大人明鑑,下官先前說過了,羌漢之爭無非是利益二字,雙方都是為了生活罷了,本非你死我活之矛盾,真要化解,亦自不難,所謂分則兩害,合則兩利,若能將雙方之利益協調一致,何愁紛爭再起哉.”

李恆並不在意麻裡耶古的刁難,恰恰相反,倒是感激得很,無他,有了麻裡耶古這等挑釁之言,也就有了李恆好生表現一番之良機,將來論起功來,少不得也可濃墨重彩地記上一筆的。

“願聞其詳!”

一聽李恆說得如此之自信,麻裡耶古的雙眼不由地便是一眯,無他,大唐強盛無比,若非走投無路,諸羌部落裡就沒誰樂意跟大唐交惡的,若真能有解決羌漢利益之爭之餘,還能各得其利的話,麻裡耶古自是樂意得很。

“很簡單,據本官所知,我通化一境水草肥美,牛羊繁殖極快,各部落都有大量冗餘牛羊無處販賣,只能平白消耗草料,而我漢人中多有醃製臘肉手藝者,若是諸羌部落可大量提供牛羊,我縣衙可為中人,以利雙方之勾洽,以現錢或是貨物結算,雙方各得其利,但凡有所爭執,皆由縣衙出面調解,如此一來,我縣內漢人當可相應減少耕地面積,以確保諸羌部落放牧之所需,富餘勞力皆轉入臘肉生產中去,彼此利益共通,爭執之源已消,縱使再有紛爭,化解亦不算難事,不知二位頭人以為可行否?”

李恆自信地笑了笑,將與陳子明商議了多番的解決之道大略地解說了一番,頓時便令兩位部落頭人眼前盡皆為之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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