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奏陛下,王世充昨日已下令從河內郡撤軍,其黃河水師已然離開孟津東去,預計兩日內單雄信所部便會開始南撤.”

帝國在長安的根基只能說是初步穩固,遠談不上全面掌控,相形之下,因著佈局的早的緣故,在東都方面的訊息卻是極為的靈通,這不,王世充昨日黃昏方才下的撤軍令,這一大早地,王誠便將準確訊息報到了張君武處。

“呵,李淵老兒這一手趁火打劫耍得不錯嘛,竇建德那頭如今可有甚動靜麼?”

自去歲起,張君武便多方綢繆,為的不單要在破壞王、李兩家之盟約,更是有意調動李唐,讓其將部分主力投入黎陽倉的爭奪戰中,從而為今夏進兵山西創造出有利之戰機,如今王世充的勢力已被趕回了黃河以南,顯然已不太可能再有增援山西之機會,若是竇建德再跟李唐大戰不休的話,無疑正是張君武最樂見之結果。

“回陛下的話,竇建德所部前鋒已拿下了滑縣,如今正厲馬秣兵準備攻打黎陽倉.”

見得張君武心情大好,王誠也自興奮得很,笑呵呵地便給出了個答案。

“嗯,單雄信所部要全軍撤回孟津,就算其水師全力以赴,也少數須得四日時間,再算上行軍趕到伊闕關的腳程,最快也須得有七日之時間,既如此,克明且著兵部傳下令諭,讓懋功準備於清明前後發起總攻,三日內若是不能拿下伊闕關,那便就此退兵好了.”

既已切斷了王、李兩家之間的聯絡,伊闕關能否拿下已然不是太重要了,縱使如此,張君武也不打算就此作罷,畢竟有伊闕關在手的話,南線便可騰出大批的有生力量,既可保障樊城之萬全,又可尋機掃蕩陳郡、鄭州、卞州等河南各地,從而為下一步徹底平滅王世充創造出有利之態勢。

“微臣遵旨!”

張君武的部署可謂是恰到好處,杜如晦自不會有甚異議可言,緊著便應了一聲。

“軒逸,芙蓉園大宴一事都安排得如何了?”

天下如棋局,雖是複雜多變,可大體趨勢皆已盡在掌握之中,心中有數的情況下,張君武自是不會去費太多的心思,倒是對引蛇出洞的大宴一事更為關注上一些。

“回陛下的話,一切雖已大體安排停當,然則微臣還是以為陛下安危要緊,實不必親身犯險.”

一聽張君武問起了此事,王誠的臉色當即便是一苦,頗為無奈地進諫了一句道。

“等等,王大人所言的犯險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場諸般宰輔中,引蛇出洞一事目下就只有王誠一人知曉,他這麼一說,柴孝和等人不由地全都為之一愣,箇中又屬蕭瑀反應最快,緊著便出言追問道。

“這……”王誠本來就不情願讓張君武去冒險,此際一聽蕭瑀這等問罪的口吻,本就苦著的臉色頓時便更苦了幾分。

“時文有所不知,事情是這樣的,李世民那小兒派了史萬寶前來行刺朕,目下難以得知此獠之行蹤,為防其胡亂生事,朕打算挖個坑,讓其前來自投羅網,以絕後患.”

在場的都是朝廷重臣,張君武自是信得過,也自沒讓王誠為難,笑著便將內情道了出來。

“不可,陛下乃社稷之根本,豈可如此莽撞行事,倘若稍有差池,置百姓於何地哉,竊以為當得大搜京兆,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將史萬寶等逆賊揪出,萬無讓陛下親去冒險之理!”

饒是張君武說得輕巧,可蕭瑀卻是一點就炸,面色肅然地便表明了堅決反對之態度。

“陛下,微臣以為蕭大人所言甚是,史萬寶等不過江湖蟊賊而已,但消陛下少出宮,諒此般人等也自無隙可乘,待得滅了李家,賊子也就斷了妄想,實無須陛下如此大動干戈的.”

房玄齡生性謹慎,自是同樣不願張君武去冒險,在他看來,區區一史萬寶,根本不值得張君武如此重視。

“陛下還請三思則個.”

柴孝和雖不曾有甚長篇大論,僅僅就只一句規勸之言而已,可不贊成之態度亦自是明擺著的。

“卿等不必擔心,朕乃馬上皇帝,經歷過之戰陣不知凡幾,又豈會懼了史萬寶之流,不瞞諸位愛卿,朕其實早已密令徹查了的,只可惜人海茫茫,一時間難以尋出那些逆黨之所在,朕本人倒是不怕,就如時文所言,但消少出宮,賊子也難奈朕何,只是如此一來,卻又恐逆黨狗急跳牆,於京畿之地胡作非為,倘若大肆殺戮我朝中官員,必致民心大亂,到那時,卻恐東征之事難免受影響,與其到時候被動,倒不如朕主動出擊,引蛇出洞,力求將諸賊一網打盡.”

眾宰輔們的擔心,張君武能理解,然則他卻並不打算改變主意,沒旁的,在他看來,李世民既是連刺殺這等下作勾當都敢做,未見得便不會下令在京之逆黨大肆屠戮無辜,而這,顯然不是張君武樂見之局面。

張君武這麼一說,眾宰輔們頓時便啞然了,此無他,真若是史萬寶等人喪心病狂地大開殺戒,要想防範於未然,根本沒半點可能,換句話說,張君武這就是以親身冒險來保障諸般臣工們的人身安全,這等勇於犧牲的氣概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陛下仁心宅厚,實明主也,只是微臣以為此事還是須得慎重些才好,倘若稍有閃失,社稷危矣.”

好一陣的沉默之後,柴孝和方才謹慎地出言建議了一句道。

“這個自然,朕還年輕,並不急著去尋閻王爺喝茶,軒逸且將具體之安排說叨說叨,我等君臣且就好生合計一番,終歸須得保證萬全才好.”

張君武素性殺伐果決,一旦決定了的事,甚少有所更易,而今箇中道理既已解說分明瞭,他自是不願再多費唇舌,說了句俏皮話之後,便就此轉入了正題,與眾宰輔們就具體部署事宜細細研磨了起來……申時末牌,夕陽西下,彩霞滿天,端的是梅雨季節裡難得一見之美景,然則李世民卻顯然不曾沉迷其中,望向夕陽的眼神裡滿是憂慮之愁緒,不為別的,只因河南的戰事太過順遂了些,不單在黎陽倉附近成功擋住了竇建德所部的強攻,更將王世充的河北大軍殺得大敗虧輸。

打勝仗是好事麼?區域性來看,或許如此,然則從戰略角度來說,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了,道理很簡單,王世充本該是李唐的盟友,可眼下彼此間的關係已是徹底破裂,接下來無論張君武是發兵攻打東都,還是虛晃一槍地兵進山西,對於李家來說,其實都不是好事,正應了那句老話——唇亡齒必寒!怎麼辦?李世民其實也自茫然得很,該做的努力,他都已是做了的,奈何自劉弘基、殷開山戰死之後,他李世民在朝中的力量已是大不如前了,哪怕還有著劉文靜的支援,卻已再無早年那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事到如今,他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期盼著張君武會犯錯,而這,可能性未免太低了些,一想到自己屢次敗在張君武的手下,李世民的心底裡便是好一陣的黯然。

“主公,主公.”

就在李世民心煩意亂間,侯君集已疾步行到了其身後,低低地喚了一聲,卻不曾想李世民正自神情恍惚,根本沒半點反應,無奈之下,侯君集也只能是提高了些聲調,再次喚了一聲。

“哦,是君集啊,何事?”

侯君集的聲線這麼一拔高,李世民總算是從遐思裡回過了神來。

“長安急信到了,請主公過目.”

身為李世民的嫡系心腹,侯君集自是能理解得了李世民心中的苦楚,只是面對著險惡的形勢,侯君集也自找不到甚應對之良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盡心盡力地幫李世民辦事而已。

“哦?”

一聽是長安來信,李世民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一伸手,緊著便接過了侯君集遞過來的小銅管,飛快地扭開其上的暗釦,從內裡取出了一卷寫滿了字的密信,一目十行地過了一遍之後,卻並未有甚言語,默默地將紙條遞還給了侯君集之後,倒揹著手,在亭子間踱起了步來。

“主公明鑑,依屬下看,若是真按此計劃行事,成功之把握或許不到五成.”

儘管在來之前,侯君集便已大略看過了密信,可在接將過來之後,還是又仔細地過了一番,末了方才給出了個不甚樂觀的判斷。

“嗯……某亦是這般看法,奈何時不我待啊,傳令下去,照此執行罷.”

侯君集能算得到的事兒,以李世民之智商,又怎可能會看不通透,問題是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此時不行險一搏,那就只能坐等張君武來攻了的。

“諾!”

侯君集張了張嘴,似有欲言狀,可到了末了,還是啥都沒說,僅僅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即就此退出了亭子間,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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