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賊軍又上來了!”

辰時一刻,好不容易方才剛打退了李家軍又一輪的衝擊,陳明振早已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正自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大喘著粗氣,冷不丁卻聽了望哨又發出了警訊。

“混蛋,還有完沒完!”

一天一夜的鏖戰下來,便是鐵打的人,到了此時,怕也都得化成了汁,饒是陳明振再勇,也已是強弩之末了的,只是就算再累,他也不敢掉以輕心,只能是咒罵了一聲,費力地翻身而起,往山下只一看,臉色頓時便陰沉了下來,沒旁的,只因此番率部出擊的赫然正是昨日曾擊敗他的那個黑炭頭!“弟兄們,拿出我華夏兒郎之血性,將賊子打將下去!”

見得是尉遲恭親自率部出擊,陳明振便知已到了最後的關頭,心中自不免發沉不已,不止是因著尉遲恭之勇悍難擋,更為令陳明振憂心的是——多番苦戰下來,原本的八千將士已折損近半,帶傷者也自不在少數,檑木滾石早已耗盡,就連箭矢都已不多,軍心士氣已跌到了谷地,很顯然,若是沒有奇蹟的話,怕是很難擋住李家軍此番的強攻了,縱使如此,陳明振也不打算放棄最後的努力,但見其一揮手中已有些捲刃的橫刀,聲線暗啞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華夏兒郎,戰無不勝,華夏兒郎,戰無不勝!”

從齊郡軍時代開始,陳明振所部一直都是全軍之先鋒,論及戰鬥力以及戰鬥意志,也素來是全軍之冠,儘管幾經整補,可齊郡軍的軍魂與骨氣卻是始終不曾丟過,此時此刻,哪怕全軍上下都已是強弩之末,卻無一人有畏戰之情緒,呼喝出來的戰號聲儘自頗顯暗啞,可戰氣卻依舊沖霄!“跟我來,出擊!”

山腰處,尉遲恭方才剛整頓好出擊部隊,冷不丁聽得山頂上戰號聲暴響不已,眼神立馬便是一凜,心下里對華軍的勇悍也自感佩不已,可縱使如此,他也沒打算放華軍一馬,但見其振臂一呼,一手持盾一手持鞭地便率部發起了狂衝。

“擂鼓助威!”

一日一夜未眠下來,李世民的雙眼難免泛起了血絲,可身體卻依舊站得筆直,這一見尉遲恭已率部衝了起來,緊著便一揮手,厲聲便斷喝了一嗓子。

“全軍突擊,殺啊!”

山前的鼓聲方才一響,集結了最後一批有生力量的李孝恭也自不打算再呆在山下了,高呼一聲,親自率部向山頂處發起了衝鋒。

“弓箭手準備,給我射!”

尉遲恭所部都是新換上來的有生力量,衝鋒起來速度自是極快,不多會便已殺到了離山頂不足六十步之距上,一見及此,陳明振自是不敢掉以輕心,緊著便下了道命令。

“嗖、嗖、嗖……”隨著陳明振一聲令下,僅存的六百名弓箭手幾乎同時鬆開了扣在弦上的手指,箭雨如蝗般便向狂奔而來的李家軍將士當頭罩了過去。

“舉盾!”

尉遲恭的反應相當之快,一見到華軍弓箭手們又放箭的動作,緊著便呼喝了一嗓子。

“噗、噗、噗……”因著無須防備檑木滾石之攻擊,李家軍的衝鋒陣型相當之密集,前排盾刀手們在跑動中只消將大盾一提再一併,一堵呈拋面狀的盾陣便已飛速成型了,饒是華軍的箭雨再如何密集,也自無法給李家軍將士造成太大的傷亡,一通箭雨下去,攏共也就十數名倒黴計程車兵中了流矢而已,戰果可謂是寥寥得很。

“全軍出擊,殺啊!”

李家軍雖是靠著盾陣擋住了華軍的箭雨洗劫,可衝鋒的速度卻是不免緩了下來,一見及此,陳明振自是不打算給尉遲恭留下調整之餘地,但聽其一聲大吼,已率兩千將士呼嘯著順坡直下。

“嘭……”五十餘步的距離,對於順山勢狂衝而下的華軍將士來說,不過只是眨眼間事而已,還沒等李家軍的盾陣解散開來,華軍便已有若潮水般猛然撞在了盾陣上,當即便衝得前排的李家軍將士立足不住地向後倒了去,連帶著後頭的李家軍士兵也沒撞得個蹌踉不已,這無疑便給了華軍趁機收割人命的大好機會,但見刀光霍霍中,人頭滾滾落地,只一個照面而已,當即便有兩百餘名李家軍士兵慘死當場。

殺,再殺!拼死一搏的華軍將士們爆發出了最後的一份力量,硬是打得李家軍前鋒死傷慘重不已,只可惜雙方兵力並不對等,加之華軍將士的體力已到了將竭之際,並無法將一開始的優勢轉為勝勢,隨著李家軍逐漸站穩腳跟,華軍一方的優勢漸漸被扳平,而隨著尉遲恭的暴起突擊,華軍一方的傷亡開始急劇上升,不為別的,只因軍中無人能擋得住尉遲恭的一鞭之威,當真是挨著就死,擦著便傷!“兀那賊子,看打!”

尉遲恭殺得興起之下,已然不滿足屠戮尋常小兵了,一邊打殺著,一邊尋找著陳明振的蹤影,待得見陳明振就在自己左側不遠處狂殺著亂兵之際,尉遲恭幾個大步便衝上了前去,一聲大吼之下,揮鞭便是一個暴擊。

“嘭!”

陳明振的力量本來就比尉遲恭要差上一籌,如今又是疲憊之身,自是更不可能是尉遲恭的對手,縱使眼疾手快地用手中的大盾擋住了鞭擊,可整個人卻是被震得踉蹌倒退不已。

“再來,再來!”

尉遲恭得勢向來不饒人,根本沒給陳明振留下絲毫的喘息之餘地,疾步追上前去,劈頭蓋臉地便是一通子狂砸,可憐陳明振只能拼命地用大盾遮擋,奈何實力不如人,連線了七八鞭之後,終於力竭,手中的大盾被抽飛不說,人也被震得口吐鮮血不已。

“呼!”

儘管很是欽佩陳明振的勇悍,然則尉遲恭卻並未打算留陳明振一條生路,待得見陳明振已被震得躺倒在地,尉遲恭毫不容情地追上了前去,一揚手,一鞭已勢若奔雷般地直取陳明振的頭顱,這一下若是打實了,陳明振便是有九條命也難逃一死,然則這等慘劇卻並未發生——就在這等危機關頭,一隻飛爪突然激射而來,準確無誤地纏住了尉遲恭的胳膊,赫然是率部趕到的牛德出手了,但見其奮力一拉,便已將尉遲恭的手臂拉得歪斜了開去。

“嘭!”

饒是尉遲恭武藝高強,也自沒想到會有這等變化,措手不及之下,一鞭便砸在了地上,登時便將結實的坡道生生砸出了個大坑。

“殺!”

見得尉遲恭身體失去了平衡,近在咫尺的陳明振顧不得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大吼一聲,手臂一振間,一道已是橫劈向了尉遲恭的小腿。

“嘭!”

好個尉遲恭,哪怕身體已失了重心,可反應卻是極快,左手一橫,大盾已快捷無比地擋住了陳明振的刀勢,借力一躍,人已退到了一旁,右手順勢一拽,竟是打算將牛德拽到近旁。

“啪!”

牛德也是軍中大力士,雖不及羅士信那等絕世勇將,可與陳明振卻是大體相當,比之尉遲恭也就只稍遜了一籌而已,雙方同時用力之下,饒是系飛爪的繩子已算是結實無比,卻哪能經得起兩名大力士的全力拉拽,一聲脆響過後,便即斷成了兩截,兩員大將幾乎同時踉蹌地倒退了兩步。

“大將軍,您先走,此獠交給末將了!”

牛德乃是習武之天才,從軍時,不過只是瓦崗軍中的一名伙伕而已,根本不懂武藝,可自打進了齊郡軍之後,進步卻是神速無比,加之為人踏實,從羅士信、秦瓊等諸將身上學到了不少的本事,就連張君武也曾親自指點過其槍法,遇到了徐師仁這麼個江湖絕頂高手後,又學到了不少小巧之能耐,這會兒雖是與尉遲恭同時倒退的,可其卻能搶在尉遲恭之前趕到陳明振的身旁。

“嘿,我帝國豈有避戰之將軍,一起上,斬了這黑廝!”

儘管先前險些喪命於尉遲恭的鞭下,然則陳明振卻並不打算就這麼退縮了開去,也自不顧嘴角邊兀自在滴著血,一躍而起,與牛德並肩而立,豪氣十足地便嚷了一嗓子。

“好,殺!”

見得陳明振如此豪邁,牛德也自沒甚多的言語,揮刀便向前撲了過去,一刀如虹般直取尉遲恭的左肩。

“哼,找死!”

尉遲恭乃是打鐵出身,膚色黑得跟炭團似的,偏偏他又最不願聽人說他黑,先前聽得陳明振罵他“黑廝”,便已是火大不已了,這一見陳、牛二人一左一右地夾攻而來,更是怒上加怒,冷哼了一聲,左盾右鞭地便迎上了前去,與陳、牛二將大戰了起來。

尉遲恭固然是神勇無敵之輩,可陳、牛二將也不是等閒可比,哪怕陳明振有傷在身,可兩人聯手之下,卻硬是擋住了尉遲恭的連番狂擊,三將翻翻滾滾地便戰成了一團,一時間誰也難佔到便宜,至於坡道上的戰事麼,因著帝國特戰營這股強大的戰力之加入,原本已呈不支之態的華軍很快便穩住了陣腳,雖無法將李家軍趕下山去,卻也不復先前的被動,只不過這等僵持之勢卻恐難以長久,不為別的,只因華軍將士的體力已然到了極限,說不好何時便會徹底陷入崩潰狀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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