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末牌,月亮已然落了山,而太陽又尚未升起,正是一天中最黑暗之時,哪怕城頭上插著不少的火把,也難以照出多遠,天地間一派黑漆漆的死寂,就連鳴唱了一整夜的小蟲子到了此時,也已是徹底消停了下來,寂靜成了此時此刻唯一的主題,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夢鄉之中,這不,新鄭東城門的城門樓裡,孟武與翟容二人皆無一絲一毫的睏意,兩雙眼幾乎是一眨不眨地死盯一座香爐里正燃著的一炷清香。

“容老弟,可以開始了罷?”

香很普通,看不出有絲毫的特別之處,也已燃到了將盡之時,可孟、翟二人卻是一秒都不敢輕忽了去,一直緊張地關注著香火的明滅,終於,一陣青煙嫋嫋升起間,清香終於徹底燃盡,一見及此,孟武的臉上立馬便盪漾起了一層的紅光,有些個迫不及待地出言探問了一句道。

“那好,某這就去發訊號,還請孟將軍按計劃配合行事.”

不止是孟武激動,翟容也同樣如此,但見其一挺腰,已是霍然站直了身子,衝著孟武便是一拱手,語帶顫音地給出了答案。

“放心,一切皆已準備就緒,訊號一出,孟某即刻開啟城門!”

事關重大,孟武自然是不敢掉以輕心的,緊著便再次做出了保證。

“好!”

聽得孟武這般說法,翟容也自不疑有它,興奮奮地叫了聲好之後,便即大踏步地行出了城門樓,徑直走到了城碟處,取下了一直插在城頭上的火把,有節奏地舞動了起來。

“將軍,快看,城頭髮來訊號了!”

新鄭東城外三里不到的一處樹林間,連夜趕至的趙寬仁所部五千兵馬正靜靜地潛伏著,待得見到城頭火把的搖晃,自有一名機警的瞭望哨緊著便咋呼了一嗓子。

“好,全軍聽令:不得喧譁,隨我來,殺進城去!”

用不著那麼瞭望哨提醒,趙寬仁也自看見了城頭那團舞動著的火光,不過麼,他卻並未急著下令,而是始終緊張地觀察著火光舞動的方向以及節奏,直到確認那便是約定好的訊號之後,這才一揚手,沉聲下達了出擊之令,而後便即領著手下兵馬不徐不速地行出了樹林,直奔東城門而去。

“孟將軍,訊號已發,還請您抓緊時間開啟城門.”

城頭處,翟容根本瞧不見趙寬仁所部的行蹤,為防意外,他刻意將訊號重複發了三遍,而後方才隨手將火把插回了原位,一旋身,衝著孟武便是一抱拳,緊著催促了一句道。

“去,開啟城門!”

見得訊號已然發出,孟武很明顯地鬆了口大氣,也自沒甚含糊,衝著跟在身旁的親衛統領一揮手,便已是寒聲下了令。

“諾!”

孟武既是有令,其親衛統領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恭謹地應諾之餘,領著幾名侍衛便衝下了城去,不多會,便聽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中,兩扇緊閉著的大門已被人從內裡推了開來。

“恭喜孟將軍了,一場天大的功勞就在眼前,大喜,大喜啊!”

聽到了城門洞開的聲音,翟容始終緊繃著的心絃當即便鬆了下來,滿臉堆笑地便恭賀了孟武一番。

“同喜,同喜,呀,那是……”孟武顯然也很是興奮,拱手還禮之餘,臉上也自滿滿皆是笑意,只是話才剛說到半截,臉色突然一變,滿是訝異地便驚呼了一聲。

“噗通!”

這一見孟武聲色不對,翟容不由地也是一驚,趕忙扭頭順著孟武的視線便往城外看了去,卻根本沒發生有甚異常,剛想著發問之際,一道刀光猛然閃過,翟容頓覺自己已是飛了起來,飛旋中猛然瞅見了一無頭的身子正狂噴著鮮血,赫然正是他自己的身體,雙目不由地便是一突,有心要狂喊,卻根本發出絲毫的聲響,眼前很快便是一黑,就再也沒了直覺,其頭大的頭顱在空中翻滾了幾下,重重地跌在了城頭,彈跳著滾向了遠處。

“呸!”

饒是翟容那無頭的屍體還在晃悠著不肯倒下,可孟武卻根本不加理會,實際上,若不是因動手的訊號只有翟容一人清楚,孟武根本不會讓其活到現在,而今,魚已上鉤,翟容也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但見孟武不屑地朝著其屍身吐了口濃痰,而後大步地行到了城門樓旁的梯道處,取下了支火把,衝著黑漆漆的城內飛快地晃動了幾下,旋即便聽城內隱隱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響動,可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

“跟我來,殺啊!”

趙寬仁一路謹慎地率部趕到了城下,這一見城門已然大開,心中登時便是一陣狂喜,毫不猶豫地便下達了突擊之令,率部吶喊著便衝進了城門洞中,咆哮著沿長街向城守府方向狂飆而進,卻是渾然沒注意到城中的死寂未免太過反常了些。

“點燃火把!”

高速衝了片刻之後,趙寬仁終於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了,正自狐疑間,冷不丁聽得前頭黑暗中響起了一聲斷喝,旋即便見一支支火把突然點亮中,一彪軍已橫街攔住了瓦崗軍的去路,為首一員身著黃金鎖子甲的大將赫然竟是應身在雙洎河前線的齊郡軍主帥張君武!“不好,中計了,撤,快撤!”

一見到張君武策馬立於陣前,趙寬仁如何還會不知己方怕是落入了齊郡軍的陷阱之中,頓時便慌了神,強行勒住了狂奔的戰馬,一擰馬首,便打算沿著來路向回逃。

“大隋必勝,大隋必勝!”

逃?那是根本來不及了的,就在瓦崗軍亂成一團之際,長街兩側的屋頂上突然響起了一陣緊似一陣的戰號聲,旋即便見無數火把燃起中,一排排的齊郡軍士兵已是就此冒了出來,一支支上了弦的箭矢筆直地瞄向了下方的瓦崗亂軍,不禁如此,城門處更有孟武親率部隊封死了瓦崗軍的退路,至此,甕中捉鱉之勢已成!“趙寬仁,爾已走投無路,再不早降,休怪本將拿你祭旗了!”

進無可進、退又無路的情況下,瓦崗軍上上下下全都慌得個不行,儘管大多挺槍在手,作出了拼死抵抗之勢,可大多數士兵握著刀槍的手明顯在打顫不已,一見及此,張君武不由地便笑了起來,策馬上前一步,運足了中氣地斷喝了一嗓子。

“末將,唉……末將降了.”

面對著必死之局,趙寬仁顯然是不打算英勇就義的,面色變幻了好一陣子之後,最終還是決定保命為上,但見其滿臉痛苦之色地嘆息了一聲,丟下了手中的長馬槊,翻身下了馬背,垂頭喪氣地跪在了地上。

“噹啷,噹啷……”主將都已是降了,下頭那些將士們又哪還有甚戰心可言,也不知是誰先帶的頭,兵器落地聲便就此響成了一片。

“哈哈……好,趙將軍能棄暗投明,將來一個萬戶侯是斷然少不了的,且請起罷.”

能不戰而降人之軍,自然是善之大善,張君武自是有理由高興上一回的,但見其哈哈大笑著翻身下了馬,一邊說著安撫的話語,一邊很是和煦地伸手去扶趙寬仁。

“末將謝將軍不殺之恩,但有所命,斷不敢辭.”

趙寬仁武藝雖只是尋常,可頭腦卻是相當之靈活,自不會猜不到張君武如此大費周章之用心,斷不會只是為了賺自己這麼支小部隊那麼簡單,後頭必會有所指示,為爭取主動立功,緊著搶先表態也就成了趙寬仁此際的不二之選擇。

“好,趙將軍能有此心,本將感激不盡,事不宜遲,將軍且配合孟武將軍所部即刻趕回鄭州,賺開城門,某自率大軍在後接應,當可一舉敉平鄭州亂匪,此事若成,將軍便是首功之人!”

見得趙寬仁如此之識趣,張君武臉上的笑容立馬便更和煦了幾分,笑著便將後續之安排道了出來。

“末將遵命!”

這一見張君武如此厚待自己,趙寬仁心中的不安也就此煙消雲散了開去,二話不說,緊著便躬身應了諾……末時將盡,日頭正豔,然則鄭州南城門上卻是一反往昔的守禦鬆懈,崗哨林立不說,更有大批計程車兵在城下待命,就連頂替了趙寬仁接掌南門守衛的大將王賀都親自坐鎮城門樓中,既是在等著出擊的趙寬仁所部之訊息,又是在防著齊郡軍可能之反襲擊,戒備自是森嚴到了極點。

“報,稟王將軍,城外有大軍正自急衝而來!”

如此嚴密佈防之下,有甚風吹草動自然是瞞不過城頭那無數雙眼睛之觀察的,這不,遠處山彎後頭的煙塵方才剛剛大起,瞭望哨就已被驚動了,緊著便將訊息報到了王賀處。

“哦?”

一聽了望哨如此說法,王賀自是不敢稍有大意,輕咦了一聲,幾個大步便衝出了城門樓,徑直到了城碟處,舉目遠眺煙塵起處,只是距離實在太遠了些,他一時半會也自瞧不清來的到底是何方人馬,眉頭不自覺地便皺緊了起來……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庶民本紀

雙子星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