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因曾為春秋時鄭國之國都而得其名,北周時改為滎州,大隋開皇十六年又改為管城,大業三年再度改為鄭州,名雖極度更易,然城卻依舊是那座前年古城,本是極富庶之地,奈何飽受瓦崗軍幾度攻伐,早已不復往昔之繁華,又因離金堤關只有三十里之距,因擔心齊郡軍前來征伐,翟讓之侄翟摩侯聚攏周邊十數縣之兵五萬餘,屯於城中,拼命搶修城防工事,僅僅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便已將鄭州城經營成了座軍事要塞,守禦可謂是森嚴無比,滿城肅殺。

鄭州並不算堅城,哪怕瓦崗軍苦心經營了月餘,增加了大量的臨時設施,可在張君武看來,依舊只是尋常而已,沒旁的,瓦崗軍就一流寇而已,根本沒受過守城之相關訓練,看似城防設施極多,佈置卻極其不合理,以齊郡軍之戰鬥力而論,真想強攻,花上些代價,還是能攻得下來的,只不過張君武根本沒這麼個打算罷了,概因張君武可不想將齊郡軍的精銳拿去填城,再說了,此番出兵本意就是來磨洋工的,又怎可能會去下死力攻城,這不,進抵鄭州城下都已三天了,除了修造攻城器具之外,根本就不曾攻過城,哪怕是試探性攻擊都不曾有過。

張君武的算盤雖打得順溜,奈何瓦崗軍並不打算配合,這不,偵騎來報,說是盧明月已集結了四十萬大軍,正從許昌趕來,按時日算,最多再有四天,必會進抵鄭州城下,這等訊息一出,局勢便陡然緊張了起來,該如何應對危局就成了擺在張君武面前一道越不過去的坎!“報,稟將軍,孟武將軍前來求見.”

仗是肯定要打的,若不然,遭人彈劾事小,軍心受挫事大,要知道一支無敵的軍隊是殺出來的,而不是練出來的,要想爭霸天下,沒有一支戰無不勝的強軍,根本沒半點可能,問題是這一仗顯然不太好打,饒是張君武軍略之才過人,也自不免有些個頭疼不已,不得不貓在中軍大帳裡急謀對策,正自在新砌的大幅沙盤前推演戰局之際,卻見中軍官張恒大踏步從帳外行了進來,衝著張君武便是一躬,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哦?請罷.”

一聽是孟武前來求見,張君武的眉頭當即便是一揚,可也沒甚多的言語,略一沉吟之後,便即道了請。

“末將參見張將軍!”

孟武自打歸降以來,本著千金買馬骨之原則,張君武對其還是頗為重用的,並未在意其之出身,讓其領了一旅之兵,平日裡,但凡有恩賞也沒少過他的一份,正因為此,孟武早已歸心,於見禮之際,自也就格外的恭謙。

“子英(孟武的字)來了,坐罷.”

不等孟武大禮行畢,張君武已是一擺手,和煦地招呼了一聲。

“張將軍明鑑,末將與鄭州南門守將趙寬仁份屬同鄉之人,素來便交好,若是將軍信得過,末將願去說其來降.”

孟武並未入座,依舊躬著身子,滿臉誠懇之色地進言了一句道。

“趙寬仁?唔,此人品性如何?”

一聽孟武這般說法,張君武的眼神當即便是一亮,不過麼,卻並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沉吟地追問道。

“回將軍的話,此人本是濟州大戶人家,向來樂善好施,與單爺一般,都是我山東豪傑之輩,只是武藝略有不及,雖是瓦崗寨元老,卻始終不甚得志,末將以為應是可說動其開城請降.”

孟武顯然對趙寬仁很是推崇,與此同時,對說服其來降也有著相當的自信,只是他光顧著說,卻沒注意到張君武眼中隱約有道精芒一閃而過。

“嗯,此人與翟讓關係如何?”

張君武並未對孟武的言辭加以點評,而是語調淡然地又往下追問道。

“曾有過命之交情,翟讓流落江湖之際,曾在趙家住過數月,後因被人告發,不得不潛行離去.”

孟武雖不解張君武為何這般問法,可也沒多想,緊著便將所知之情況道了出來。

“原來如此,此人可以利用,然,依張某看來,要說其來降,恐難矣,這麼說罷,若是我軍局面佔優,此人或許會降,可眼下盧明月大軍將至,鄭州城中諸寇必以為能得救,甚或還指望著能一舉大敗我軍,此等情形下,欲說降賊將,難度實大.”

饒是孟武表現得很是自信,然則張君武卻是另有看法,並不以為說降一事能得順遂。

“這……”孟武雖是急欲立功,卻也知曉張君武的分析方是正理,一時間滿滿的心氣頓時便回落了下來。

“子英莫急,某說過了,此人可以利用,某有一策,當得……如此,鄭州不難得手也!”

見得孟武滿臉黯淡之色,張君武不由地便笑了起來,招手將其喚到了近前,貼著其耳,細細地將所謀之策解說了一番,直聽得孟武滿面紅光地連連頷首不已……六月初七,齊郡軍撤圍鄭州,全軍直奔新鄭,在雙洎河邊安下了大營,以迎擊洶洶而來的盧明月大軍,鄭州之圍已解,然,城中瓦崗軍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四門緊閉,內外隔絕之勢不變,顯然是擔心齊郡軍會出奇兵偷襲新鄭。

“城上的人聽著,快去請趙寬仁將軍來見,某有要事要稟!”

六月初八,巳時三刻,日頭已然升上了半空,夏日炎炎難耐,在無圍城之危的情況下,守城將士們自是不堪忍受這等酷熱,除了寥寥十數名崗哨還在城頭堅守之外,絕大多數將士都已躲到了陰暗處,卻不曾想一騎突然趕到了城門處,仰頭衝著城頭便是一通子嚷嚷。

“等著!”

聽得響動不對,城頭上的崗哨立馬探出了頭來,掃了眼來騎,見此人一身的文士服,面色白淨,似乎頗有來歷,也自不敢太過怠慢,吭哧了一聲,便即匆匆搶進了城門樓,不多會,便見一名身著黃金鎖子甲的大將穩步行到了城碟處,這員身材魁梧的絡腮鬍大將正是鄭州東門守將趙寬仁!“趙老弟,是我,是我王誠啊!”

趙寬仁方才剛從城碟處冒出了個頭,城下那名文士便已是驚喜交加地嚷嚷了一嗓子。

“呀,是王老哥,你不是……”趙寬仁定睛一看,見城下那名文士赫然是因去說降而被牛進達活捉了的瓦崗寨南路行軍總管王誠,不由地便大吃了一驚。

“王某還活著,快,有話待會再說,老弟趕緊降個籮筐下來,拉王某上去,快啊!”

王誠顯然很是著急,顧不得解釋自己的來意,一迭聲地便出言催促個不休。

“那好,老哥且等等.”

早在加入瓦崗軍之前,趙寬仁便與王誠多有往來,彼此間的關係相當之好,當初王誠被齊郡軍俘虜了去之際,趙寬仁還真就傷感過一回的,本以為王誠已是死定了的,卻不曾想其居然還好好的活著,也自不懷疑王誠的來意,緊著便允了其之所請,一聲令下之後,自有幾名士兵將一籮筐垂下了城頭,將邁進了筐中的王誠緩緩吊了上去。

“趙老弟啊,想不到為兄還能活著見到你,太好了,太好了.”

這才剛上了城頭,連籮筐都還來不及出,王誠便已是熱淚盈眶地嚷嚷了一嗓子,情緒極其之不穩。

“王老哥莫急,回來了便好,且先到內裡坐下再說也不為遲.”

見得王誠這般激動,趙寬仁也自不免有些噓噓不已,並未急著出言刨根問底,而是擺手一讓,將王誠請到了城門樓中,各自分賓主落了座。

“趙老弟,王某可是險死還生啊,唉,都怪那邴元真無能至極,想要說降齊郡軍殘部,竟讓王某身陷死地,這數月來,一直為人奴役,苦不堪言啊,好在偶遇了孟子英,蒙其援手,王某這才算是得脫了苦海,今日乃是奉了孟子英之所請,特來向趙老弟送一密信的,嘿,若是能成事,不單趙老弟能得一大功,王某也能報前番被奴役之血仇了!”

王誠顯然是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說,這不,方才剛落了座呢,他便已是嘰裡呱啦地扯了一大通。

“大功?老哥何出此言哉?”

王誠倒是說得個唾沫橫飛不已,可趙寬仁卻是聽得個滿頭霧水,愣是搞不懂王誠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啥藥來著。

“呀,瞧為兄都糊塗了,光顧著扯這麼些閒話,都忘了正事了,趙老弟請看,孟子英可是有信在此的,老弟一看便可知根底.”

見得趙寬仁滿臉的迷糊之色,王誠這才如夢初醒般地一拍腦門,自責了幾句之後,方才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一封信函,雙手捧著,遞到了趙寬仁的面前。

“這……”王誠這般做派一出,趙寬仁的好奇心頓時便大起了,緊著接過了信函,隨手撕開了封口,從內裡取出了張寫滿了字的紙來,一目十行地過了一遍,臉色立馬便精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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