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燒橋,快,快放火!”

在眾多親衛的強行開道下,李世民父子艱難地踏上了浮橋,徒步飛奔過了河,喘息未定,李淵便已是嘶吼著下了道將令,渾然不顧此際橋上還有著無數計程車兵正拼命搶渡,顯然是被齊郡軍給打怕了的。

“救命啊!”

“不要,不要啊!”

“救救我,救命啊!”

……李淵一聲令下,自有數名偏將緊著指揮各自的手下衝到了橋頭處,將事先便已燒沸的菜油潑灑在了橋面上,火把一丟,六座浮橋頓時燃起了沖天大火,橋上搶渡計程車兵運氣好的還能趁著火勢不大之際拼死衝過橋面,運氣稍差一點的還能勉強退回南岸,大部分運氣最糟的則是被後頭擁上來的人潮推進了火海之中,當即便被燒得個慘嚎連連,不少著了火計程車兵不得不跳下了河,只幾個沉浮,便被風浪捲入了河底,其狀之慘當真令人心驚膽戰不已。

程咬金率部趕到後,李家軍就已陷入了崩潰狀態,只是困獸猶鬥者還有不少,可待得文振也率部趕了來,尚未能渡過渭水的七萬餘李家軍將士就再也沒了反抗的勇氣,跪地求饒者無數,關中大戰至此便算是暫告了一個段落。

“命令各部打掃戰場,後退一里,沿河安營!”

望著六座熊熊燃燒的浮橋,張君武臉上絲毫不見半點的沮喪,反倒是有著股淡淡的釋然,沒旁的,齊郡軍主力一路急趕而來,又苦戰了多時,早已是強弩之末,根本無力再發動渡河之戰,反倒得小心李家軍的拼死反撲,而今麼,李淵自己斷了此路,張君武自是樂見其成得很……“唉,某自掌兵以來,素未逢此大敗,今,張家小兒既至,長安恐不可下矣,諸公可有何教我者?”

戌時正牌,天早已是徹底黑透了,然則李淵卻是無心用膳,將裴寂、長孫順德等一干心腹都召到了中軍大帳中,也自無甚寒暄之言,哀嘆了幾句之後,便即直奔了議事的主題。

“大元帥不必憂心,我軍在此尚有雄兵十六萬之數,且李仲文、向善志等諸路軍正自星夜趕來,只需數日,我軍尤可聚得大軍幾近三十萬之數,更兼劉文靜處也有兵十五萬,論兵力依舊數倍於南陽軍,今不過小敗一回而已,實於大局並無關礙.”

這一聽李淵似乎有了退兵之意,裴寂當即便有些穩不住了,沒旁的,大傢伙跟著李淵造反就是為了求從龍之功,若是不能攻下關中之地,一切美好之願景勢必就將化成泡影,不管是為了李家的將來也好,為了自家之富貴也罷,這當口上,裴寂都不願見到己方敗退回山西之事發生。

“長史大人說得是,我軍不過小挫而已,根本尤在,勝負不過常事耳,再戰也就是了,昔漢高祖屢敗於楚霸王,卻向不自棄,愈挫愈勇,最終底定大汗五百年之江山,大元帥乃天命所歸之人,安可因此小挫而忘大志哉.”

長孫順德同樣也不願就此撤兵回山西,這便緊著站了出來,慷慨激昂地陳述了一大通,極盡鼓舞之能事。

“說得好,大元帥以高德討無道,乃順天應人之舉也,民心在我,何愁不勝哉!”

“不錯,最終之勝利必屬我軍無疑,當戰!”

“張家小兒雖勇,也不過楚霸王之流而已,實不足為慮.”

……有了裴寂與長孫順德的帶頭,劉政會、長孫無忌等一眾文職幕僚們自也就有了主心骨,紛紛出言附和不已。

“嗯……民兒可有甚想法麼?”

得關中者方可得天下,這麼個道理,李淵自然是心中有數的,他本來就沒打算真的退兵回山西,之所以將眾心腹們都召了來,為的便是要統一下認識罷了,可這會兒一見出頭堅持要再戰的都是文官,而李孝恭、姜寶誼等軍中諸重將卻盡皆面帶陰霾地保持著沉默,顯然是被齊郡軍的兇悍戰鬥力給打怕了的,李淵的頭可就不免有些疼了起來,沉吟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決定先聽聽李世民的意見。

“父帥明鑑,孩兒以為諸位叔伯所言皆正理也,南陽軍雖善戰,然隱憂卻多,其一,長安城中諸權貴對其防備之心甚濃,必不會予其絲毫支援,短期來看或許無礙,然,時日一長,軍中怨氣必濃,但有小挫,則士氣必垮;其二,南陽軍主力皆已入關中,其根基所在空虛無比,周邊諸雄斷不會容其做大,圍而攻之乃必然之事也,故,我軍只須據河與之相持稍久,其軍必自亂矣,是時,再以精銳襲之,何愁大事不成哉.”

李世民的戰略眼光遠勝在場諸般人等,此際分析起時局來,所站的高度自不是諸般人等所能相比擬的。

“不錯,民兒所言大善,只是劉武周如今異動連連,若是太原有警,卻又當何如之?”

李世民之所言盡皆點到了要害之處,李淵自是欣賞得很,但卻並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又提出了個後方恐有不穩之問題來。

“回父帥的話,此事恐須得從兩個方面來著手,其一是提請始畢可汗出面壓制劉武周之野心,為此,可多送些金銀珠寶去,但消能穩住劉武周,花再多的代價也自值得,其二,便是著太原諸留守加強防禦,以穩根基,且,依孩兒看來,關中之爭方是緊要之所在,若能取下關中,太原縱使有失,亦自無關大局,將來再奪回便是了,至於軍中糧秣輜重之事,孩兒以為不妨向河池蕭太守求援,以其之為人品性,必不會讓父帥失望了去的.”

李世民顯然早就已通盤考慮過了戰局的可能之演化,此際娓娓道來,還真就有著揮斥方遒之氣度。

“嗯,吾兒不愧我李家千里駒也,好,傳本帥之令,各部嚴守渭水,不與敵戰,且待敵有亂,再行謀攻!”

李世民既都已將方方面面的謀算闡述得透徹無比了,李淵自是不會再有甚顧慮,一擊掌,便已是昂然下了最後的決斷。

“大元帥英明!”

李淵的主意既定,帳中諸般人等的心思也自為之大定,齊齊稱頌間,原本低落計程車氣也自就此恢復了不少……“稟大將軍,王主薄來了.”

今日一戰中,齊郡軍雖是連戰皆捷,繳獲無算,光是俘虜就抓了近七萬之多,可己方的傷亡也自不小,尤其是騎軍更是戰損過半,負傷者不在少數,身為主帥,張君武儘管也同樣有傷在身,卻根本歇不下來,處置了諸般事宜之後,又去了趟傷兵營,慰問此戰中的受傷將士,一直忙到了戌時一刻,方才回到了中軍大帳,這才剛卸下了甲冑,就見張磊已是疾步行進了帳中,衝著張君武便是一躬身,緊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請罷.”

一聽是王誠前來求見,張君武儘管疲憊已極,可還是準了其之所請。

“諾!”

張君武既是有所吩咐,張磊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大帳,不旋踵,便見一身六品文官服飾的王誠已是疾步從外頭行了進來。

“主公.”

一見到張君武的面,王誠緊著便行了個禮。

“軒逸(王誠的字)不必多禮了,且坐罷.”

這一見王誠滿臉的憂色,張君武自不免便為之一愣,可也沒急著刨根問底,而是笑著擺手讓了座。

“主公,屬下有一言如骨在喉,不言不快,還請主公見諒則個.”

王誠並未就座,而是再次衝著張君武深深一躬,先行告了個罪。

“哦?軒逸有話只管直說好了.”

王誠這等姿態一出,張君武的好奇心當即便大起了,笑著便擺手示意了一下。

“主公乃我齊郡軍之主心骨,不止數十萬將士依將軍而活,天下蒼生更是期待將軍解水深火熱之厄,倘若稍有閃失,萬民苦矣,還望主公能體恤天下蒼生,莫要再行犯險之舉也.”

聽得張君武見允,王誠的臉色立馬便是一肅,緊著便進諫了一番,雖不曾明指,可顯然就是在說張君武每戰必親自上陣殊為不妥。

“此忠言也,某受教矣,待得關中定後,某自會有所定奪,軒逸且放心好了.”

身為主帥,身先士卒固然可以提振士氣,可說到底不是常理,此一條,張君武心中自是清楚得很,只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爾罷了。

“如此便好,主公明鑑,我軍今日雖是連戰皆捷,然,卻恐隱憂不少,不知主公對此可都有甚思忖否?”

柴孝和不在,王誠便是軍中文官之首,軍師之責,他自是當仁不讓地擔了起來,這不,進諫一畢,便即轉到了正事上。

“軒逸可有何教我者?”

對時局之可能演化,張君武早已思忖過不知多少回了,心中其實早有決斷,只是為保密故,並不曾說與眾將知曉罷了,而今見得王誠似乎有所謀算,還真就起了傾聽之心思,並未急著道出心中之所謀,而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話語權交給了王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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