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儘管柴孝和只是個文弱之輩,然則押解其的兩名齊郡軍士兵卻不曾給其絲毫的優待,一路上推推搡搡不說,待得到了張君武面前,更是厲聲呵斥著要強行將柴孝和摁倒於地。

“鬆綁!”

柴孝和向來是心高氣傲的主兒,自是不肯受這等恥辱,拼命地掙扎著,卻又哪能掙得開兩名孔武有力計程車兵之壓制,直憋得個面紅耳赤不已,好在張君武顯然沒打算折辱其,揮手間,便已聲線平和地下了令。

“諾!”

幾番大戰下來,張君武在軍中的威信已立,赫然已不在其父之下,他的命令,對於齊郡軍將士來說,顯然比聖旨還好用得多。

“柴大人,又見面了.”

年前張君武與裴仁基曾一道趕赴洛陽,途經鞏縣之際,柴孝和還曾率縣中屬官郊迎過,是時,彼此間雖不曾深談,可總歸還是有著一面之緣的,這才剛過了月餘而已,再見之際,彼此間的境遇卻已是大變樣,饒是張君武沉穩過人,對這等劇變也自不免頗為感慨的。

“哼,要殺便殺,何須多言.”

饒是張君武語調平和,可聽在柴孝和的耳中,卻顯然是別有滋味,在自忖必死無疑的情況下,柴孝和自是不願再多受辱,也自不願跟張君武多羅唣,冷哼一聲之餘,就此別過了臉去,還真有著視死如歸之氣概。

“螻蟻尚惜命,況乎人哉?縱使是一死,怕也有鴻毛與泰山之別罷,柴大人本是大才,就甘心揹負叛逆之名而死乎?”

張君武並未因柴孝和的惡劣態度而有所動容,面色淡然地看著柴孝和,語調平和依舊地詰問道。

“成則王,敗者寇,古來莫不如此,當今無道,逼民造反,已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柴某雖蒲柳之姿,卻也不願為這必傾之大廈殉葬,嘿,似此危機,將軍縱使高才,怕也有回天之力,君父前車之鑑不遠,若不早覓它途,早晚難逃當頭一刀!”

柴孝和乃智者之流,只一聽便已明白張君武言語中潛藏的意思,不過麼,他顯然不打算再回歸大隋陣營,不單沒納頭就拜,反倒是不甚客氣地譏誚了張君武一通。

“放肆!”

“大膽狗賊!”

……這一聽柴孝和辱及張君武父子,邊上隨侍著的幾名親衛頓時全都怒了,也不等張君武有所表示,齊齊厲聲便呵斥了起來。

“嗯,爾等都退下!”

父親的死,一直就是張君武心中最痛之所在,這會兒聽得柴孝和如此說法,心火也自不免冒了出來,不過麼,他卻並未因此而動怒,反倒是衝著眾親衛們一揮手,聲線低沉地吩咐了一句道。

“諾!”

眾親衛們雖是惱火於柴孝和的無禮,然則張君武既是有令,眾人也自不敢再多言羅唣,齊齊應諾之餘,就此魚貫著退出了房去。

“柴大人既言要本將早覓它途,那且就說說看,本將該覓何途才是?”

待得眾親衛全都退下之後,張君武也沒甚多的廢話,一揚眉,似笑非笑地便發問道。

“將軍問得好,蒲山公英明神武,當是明主也,以將軍之大才,若能早投,一個開國公是斷然少不得的.”

這一聽張君武問策,柴孝和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一開口便要勸張君武去投李密。

“哦?哈哈……張某本以為柴大人乃是智者,卻不料竟走了眼,嘿,李密那廝看似性格剛毅,又小有才學,其實不過是剛愎自用之輩,薄情寡恩之人,可以共患難,卻難共富貴,一旦稍稍得志,便是中山狼,梟雄耳,又豈會是明主,柴大人勸某去投其,不啻於讓張某去送死,何其可笑哉?”

柴孝和這等言語一出,張君武不由地便哈哈大笑了起來,毫不客氣地便將李密好生貶損了一通。

“那依將軍看,何人才是明主?莫非將軍欲自立乎?”

柴孝和自打遇到了李密,便為其風度所折服,一心要輔佐李密成就大業,可這一聽張君武將李密說得如此之不堪,心火頓時便起了,滿心不服氣地便反詰了一句道。

“呵,縱觀如今已下場逐鹿者,李密其人倒是個中翹楚,可惜量淺,雖能成氣候,卻難持久,餘下之翟讓、王薄、盧明月等不過是插標賣首之輩而已,根本不值一提,能令張某另眼相看者並不在此等兒輩中,不是張某狂言,給張某三年時間,蕩平這幫草寇,不過是彈指間事耳.”

張君武雖不曾明言要自立,可藐視諸雄的態度便已說明了一切,當然了,他也有著發出狂言的資本,畢竟他出道以來,屢戰屢勝,如今更是握有洛口倉這個天下最大的糧庫,有兵有將又有糧,已然具備了逐鹿天下之根基。

“將軍豪情驚天,然,在下卻是不敢苟同,竊以為將軍難自立者有三:其一,將軍所處雖富庶天下,惜乎卻是百戰之地,四面皆敵,雖有虎牢之險,久後也難保不失;其二,將軍目下勢力雖漸起,然根基卻不深,一旦朝廷有調令前來,將軍怕是不從也難,原因便在於將軍之手下部眾皆為朝廷委任,怕尚不是將軍能徹底掌控的罷,一旦將軍自立之心已明,就怕不戰已內亂矣;其三,將軍雖善戰,部眾也自勇武超凡,然,徒具武力,卻無治才,逞一時之強不難,欲圖謀天下麼,卻恐是水月鏡花一場空耳.”

饒是張君武說得豪情無比,可柴孝和卻並未被其所言震懾住,暢暢而談間,便已指出了張君武眼下處境的不妙之處所在。

“說得不錯,柴大人此三條確是說到了點子上,張某眼下正苦於無人相助,柴大人何不惜有用之身,與張某共圖大業,誠如先生所言,一個開國公又有何難哉?”

柴孝和所言的那三條確實正是齊郡軍眼下的隱憂之所在,張君武對此自不會不清楚,實際上,他也早就有了應對之策,原也無須柴孝和來指出的,張君武真正之所以跟其扯了那些許多,無外乎是要展示一下自己,以便收柴孝和為己用罷了,沒旁的,張君武手下實在是太缺能理政的人才了,正因為此,哪怕明知道收攏柴孝和的代價不小,奈何形勢所迫,張君武也自顧不得忌諱那麼許多了的。

“啊,這……”柴孝和正滿門心思要勸張君武去投效李密呢,冷不丁聽張君武要引自己為用,腦筋一時間還真就有些轉不過來了。

“柴先生有甚要求,皆可以提,但消張某能辦得到的,斷不致讓柴先生失望了去便是了.”

見得柴孝和在那兒目瞪口呆不已,張君武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一揮手,很是大氣地便給了柴孝和一個承諾。

“將軍可知柴某是何身份,此事若是鬧將開去,將軍本就不甚好的處境怕是要更糟上幾分罷,再者,將軍就不怕柴某暗通蒲山公麼?”

張君武此言一出,柴孝和的眼神陡然便是一亮,可很快便又黯淡了下來,苦笑著搖了搖頭,接連提出了兩個疑問。

“哈哈……身份?柴大人乃鞏縣縣令,奮力拒賊,不敵被俘,張某於亂軍中救出,事實便是如此,何人敢亂議,且叫其來與張某分說便好,至於李密小兒麼,張某此番之所以不一舉滅其,並非不能,實不願耳,姑且留其在瓦崗寨中攪風攪雨一番也好,不出數年,某滅之如摁螻蟻,似此將死之人,柴大人乃智者也,又豈會與之有甚牽連,某卻是不信!”

柴孝和的話音方才剛落,張君武已是哈哈大笑著給出瞭解釋,根本就不曾將其之擔憂放在心上。

“承蒙將軍如此厚愛,柴某感激不盡,然,柴某還有一疑問,將軍將欲柴某何?”

一聽張君武如此說法,柴孝和已然是心動了的,只是在沒搞清張君武將如何安置自己之前,他並不打算就這麼輕易下個決斷。

“很簡單,軍務歸張某,政務全由先生處置,某隻問結果,不論過程,無論用人還是細務,皆由先生做主.”

張君武曾刻意瞭解過柴孝和的為人以及官聲,自是清楚其人在政務上是一把能手,於鞏縣任上,也有著清官之美譽,似此等人物,不予重用,壓根兒就不可能令其歸心,正因為此,本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原則,張君武很是爽利地便將政務全都交給了其去打理。

“柴某拜見主公!”

張君武的話都已說到了這麼個份上,柴孝和還真就沒啥可不滿意的,心情激盪之下,當即便跪倒在了地上。

“先生不必如此,你我攜手,當可譜一段佳話,青史留名非難事!”

費了如此多的唇舌,總算是得了柴孝和的效忠,張君武的心情自是大好,笑容滿面地便安撫了柴孝和一番。

“主公先前言及有一大敵,柴某百思,卻不得其解,還請主公指點迷津則個.”

一拜之後,柴孝和立馬便進入了狀態,緊著便問起了正事。

“不瞞先生,那人便是太原李淵,此人鷹視狼顧,諸子皆賢,尤其是次子李世民,更是廣交天下豪傑,聲名遠揚,實勁敵也.”

見得柴孝和問到了此事,張君武也自不隱瞞,面色凝重地便給出了明確的答案,當即便令柴孝和眼神陡然為之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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