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快整隊,快!”

儘管是僥倖逃出了生天,狼狽的無以復加,然則張善安的賊心卻依舊不死,這一率數百親衛狼奔豕突地衝過了饅頭嶺下的大道,緊著便勒住了戰馬,厲聲咆哮個不休,拼力收攏住潰兵,以圖再戰,至於原本埋伏在山林間的兩部伏兵麼,雖都被豫章軍的慘敗之狀震懾得咋舌不已,可這一見張善安在那兒收攏潰兵,倒也還能勉強穩得住陣腳,並未冒出頭來,依舊潛伏在林間。

“放火燒山!”

饅頭嶺其實不過只是兩座緊隔著大道的小丘陵而已,既不高,也遠談不上險峻,草木倒是茂盛得很,用來藏兵打伏擊,卻無疑是個好所在,也正因為此,張善安才會在慘敗之餘,還敢起心想要翻盤,這等想法無疑很美,然則現實卻無比之殘酷——蘇定方倒是率五千騎軍先行趕到了饅頭嶺下,卻並未再順著大道往前衝,而是毫不猶豫地便下了縱火之令。

“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

“天殺的,賊軍縱火燒山了!”

“該死的,這幫北人,無恥之尤!”

……時值秋高物燥之際,華軍這麼一放火,山林間的烈焰立馬便蒸騰而起,很快便藉著風勢,從前山蔓延向了山頂,速度極快,濃煙滾滾而起之下,原本藏身在山林中的兩部豫章軍將士頓時便全都被驚動了,一時間罵聲便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然則罵歸罵,卻是沒誰敢再在山林裡待著的,全都呼啦啦地往外狂逃不已。

“撤,回建成!”

大火這麼一起,張善安翻盤的希望也就徹底落到了空處,儘管不甘得很,卻也只能率不到兩萬的殘軍灰溜溜地向建成縣方向撤了去……蘇定方的一把大火固然是破了豫章軍的伏兵之計,可與此同時也自不免給了張善安率殘軍撤走之機會,然則西路軍上下卻是根本不在乎,只管集中全力剿滅被大火隔絕在包圍圈中的豫章軍殘部,似乎對張善安的死活渾然不在意一般,實際上,也確實不必在意,此無他,就在張善安剛率部撤回建成縣不多久,秦瓊便已率五萬大軍趕到了城下,將不大的建成縣團團圍困了起來,次日一早,徐世勣所部也自進抵了建成縣,與秦瓊所部勝利會師,十數萬大軍這麼一擺開,張善安所部便已成了甕中之鱉,再無絲毫逃生之可能。

瑞明五年九月十八日,張君武御駕進抵豫章縣,於張榜安民的同時,招郡中諸世家並熟苗酋長等到軍中覲見,好言安撫諸般人等,並許諾免豫章郡一年之錢糧,郡中百姓無不為之感恩戴德,儘管張善安尚自在建成縣中苟延殘喘,豫章郡之民心卻已是初定。

“啟奏陛下,張善安派了名使者前來,說是要來請降的.”

十九日午時剛過,張君武正自與杜如晦等隨行大員們商議著下一步如何收攏江淮軍之際,卻見秘書郎褚遂良匆匆行進了中軍大帳,衝著張君武便是一禮,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哦?那就宣進來好了.”

張善安雖已是死老虎一隻,可畢竟手下還有著近兩萬的兵馬,儘管在強大的華軍面前,根本算不得甚事兒,然則真要強攻,戰損也自難免,若是其肯出城歸降,張君武倒也樂得饒了此獠一條狗命,當然了,最終還得看張善安的投降之誠意能有幾分,方才能下個決斷,正因為此,哪怕軍議正忙,張君武卻也願騰出些時間見見那名所謂的來使。

“微臣遵旨.”

張君武的金口既開,褚遂良自是片刻都不敢稍有耽擱,緊著應諾之餘,匆匆便退出了中軍大帳,不多會便見幾名羽林軍士兵押解著一名中年文士從帳外行了進來。

“罪臣張止鋒叩見陛下.”

來人身量不高,略胖,面色微黑,五綹長鬚,其貌雖只是平庸,卻透著股濃濃的儒雅之氣,於行禮間也自恭謙至極。

“免了,卿且自平身好了.”

這一見來人如此識禮數,張君武於叫起之際,語氣自也就頗顯和煦。

“謝陛下隆恩,罪臣奉我家豫章郡王之命前來請降,還請陛下寬仁為懷,準我豫章諸般人等改過自新,若能得允,我家郡王願舉城歸降.”

張止鋒重重地磕了個頭之後,方才起了身,也自不敢站直了,躬著身子便道明瞭來意。

“改過自新?怎個改過自新法,嗯?”

張君武可不是個好蒙的主兒,饒是張止鋒說得娓娓動聽,可張君武卻立馬意識到面前這貨正挖礦等著他跳呢,眼神立馬便是一凜,不甚客氣地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這……”一聽張君武此言不善,張止鋒登時便不免有些慌了,來前組織好的言語愣是沒敢說出口來,此無他,所謂的改過自新無外乎就是要官要爵的委婉說法罷了。

“爾回去告訴張善安,無條件投降,朕尚可饒其一命,至於其餘,就不必妄想了,朕給他三天時間,至二十二日太陽下山前,若不開城出降,那就休怪朕不講情面了,去罷.”

對於張善安這等積年盜匪,張君武壓根兒就沒半點好感,也根本就不信其能有甚忠誠可言,留其一命鬧不好便是養虎為患,早早幹掉此獠,方才是正理,正因為此,張君武也自懶得多浪費唇舌,開出了個條件之後,便即不容分說地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罪臣告退.”

張止鋒本還待再進言一番,可話尚未說出口來,被張君武冷厲的眼神一掃,膽氣頓消,自是不敢再多言羅唣,只能是無奈地稱頌了一聲,就此退出了中軍大帳,自行趕回建成縣覆命去了。

“軒逸,即刻給徐、秦二將發去詔書,著令二部以懋功為總指揮,三日後,若是張善安不降,就給朕發起強攻,務求一戰克敵,朕便在此等候諸軍之捷報!”

張君武顯然不以為張善安會無條件投降,這一將張止鋒打發了開去之後,聲線冷厲地便下了道旨意,自有王誠緊著應諾之餘,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看來明日一戰已是勢在必行了.”

時光匆匆,三天時間很快便過去了,二十二日酉時末牌,天色雖尚亮著,可太陽卻已是下了山,只餘晚霞漫天,建成縣依舊四門緊閉,很顯然,張善安是不準備無條件投降了的,對此,蘇定方心裡頭雖是歡迎得很,可從口中說出來的話,卻似乎頗為的遺憾。

“擂鼓聚將!”

徐世勣心思其實與蘇定方並無甚不同之處,沒旁的,逼降敵軍固然也是樁不小的功勞,可相較於全殲敵軍的天大功勞而論,卻又差了不老少,但凡為將帥者,就沒誰會嫌到手的功勞小的,當然了,這等想法可以有,卻斷然不能宣之於口,此一條,徐世勣顯然很是拎得清,他根本連感慨都懶得感慨,直截了當地便下了道將令,旋即便聽鼓聲隆隆暴響而起間,各軍將領立馬全都丟下了手中的雜活,飛速地從四面八方向中軍大帳彙集了過去……“嗚,嗚嗚,嗚嗚……”瑞明五年九月二十三日,卯時末牌,太陽尚未升起,華軍營地裡便已響起了一陣緊似一陣的號角聲,旋即便見四座大營的營門幾乎同時轟然洞開,一隊隊華軍將士推著各式攻城器具從營門中迤邐而出,飛快地向三里開外的建成縣行進了過去。

“敵襲、敵襲……”華軍這等大規模出動的架勢一出,四面城頭上的豫章軍崗哨們當即便全都被驚動了,剎那間,狂嚷聲、告急的號角聲便已是狂亂地響成了一片。

“慌個甚,本王在此,有敢胡亂喧譁者,殺無赦!”

自打接到了張君武的最後通牒起,張善安便即吃住在了南城的城門樓上,擺出了一副與全軍將士同甘共苦之姿態,接連幾日都不曾下過城牆,每日夜裡更是率親衛隊四下巡視,安撫諸軍將士,言稱已與江淮軍取得聯絡,杜伏威已答應舉全軍之力來援,試圖靠此等謊言來穩定住軍心士氣,用心不可謂不良苦,只是效果明顯不甚佳,這不,華軍方才剛出營呢,城頭上的守軍將士們便全都亂得跟無頭蒼蠅似的,當真令張善安氣惱得個不行,只見其一把抽出了腰間的橫刀,一邊狠命地用刀背劈打著從身旁躥過的亂兵,一邊聲色俱厲地下了道死命令,總算是靠著親衛隊的彈壓,穩住了城頭的亂局。

“開始罷.”

因著張善安的帥旗在南城之故,徐世勣毫不猶豫地便將南城選作了主攻之方向,全軍中的火炮部隊大半都集中在了南城之外,赫然有著三門重炮以及十八門中型火炮以及二十六門輕便步兵炮,辰時三刻,大軍列陣一畢,徐世勣甚至連戰前喊話勸降都省了,先是眯著眼看了看城頭,而後便即一揮手,聲線冷冽地便下達了攻擊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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