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止步!”

一路狂奔了五里之地,總算是趕到了薊縣的南門外,可待得見城門依舊緊閉,謝稜自是不敢急衝上前去,而是在離城牆還有八十步之距時,便即揚手止住了狂奔的軍伍。

“謝將軍請稍候,容許某這就去叫開城門!”

見得謝稜滿臉猜忌之色地死盯著城頭,許琦暗自好笑不已,但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緊著一拱手,很是恭謹地請示了一句道。

“嗯,有勞了.”

謝稜心中雖有所猜忌,可其實並不似其表露出來的那麼多,這一聽許琦有所請示,他也自無甚遲疑,很是爽利地允了下來,沒旁的,只因在謝稜看來,華軍緊閉城門方才是最正常的反應,倘若城門洞開的話,有埋伏的可能性無疑要大得多,當然了,為了迷糊許琦,謝稜自是須得表現出疑慮叢生之模樣。

“快開城門,謝將軍所部已到,後頭賊軍追擊正急,快開城門!”

謝稜既是有所表示,許琦自不會再多言羅唣,領著幾名手下策馬便衝到了城下,仰頭衝著城上便是一通子大吼。

“傳令下去:各部做好準備.”

梁輔仁雖是從軍多年,可無論是在隋軍中還是幽州軍中,他基本都是個打醬油的貨色,雖說也曾上過陣,可卻從不曾單獨指揮一場大戰,眼瞅著城下麋集了五千餘高家軍,心中自不免暗自打鼓不已,只是這當口上,也自容不得其有所退縮,只能是先行吩咐了左右一句之後,這才硬著頭皮從城碟處探出了身來,故作鎮定狀地審視了下許琦等人,又看了看謝稜所部,而後方才一揮手,厲聲斷喝了一嗓子:“開啟城門!”

“咯吱吱……嘭!”

隨著梁輔仁一聲令下,兩扇厚實的城門轟然洞開間,高懸在城頭上的吊橋也自被守軍將士放了下來,重重地砸在了護城河的對岸。

“跟我來,衝進城去!”

見得城門終於大開,謝稜也自懶得掩飾了,大吼了一聲,策馬便率手下千餘騎兵向前狂衝了去,速度奇快無比,根本沒給華軍將士們留下絲毫反應之餘裕,千餘鐵騎已然衝上了吊橋,沿著城門洞便往城中衝去。

“放箭!”

謝稜此舉顯然是打算殺華軍一個措手不及,願望無疑極美,可惜現實卻是無比之殘酷,就在他率部剛衝進城門內的長街之際,只聽一聲大吼響起中,街道兩旁的民房頂上突然站起了一排排的弓箭手,不禁如此,城牆背後的城碟後頭也有著大批的弓箭手探出了身子。

“嗖、嗖、嗖……”隨著弓弦聲暴響不已中,多達兩千支雕羽箭幾乎同時向衝進了城中的高家軍騎兵們劈頭蓋臉地射將過去,只一瞬間,便將連同謝稜在內的高家軍騎兵先頭部隊全都射成了刺蝟,人吼馬嘶聲就此交織成了一曲死亡之交響樂。

“放鐵閘,投檑木滾石!”

這都還沒等高家軍從乍然遇襲的慌亂中回過神來,就見屹立在城頭上的梁輔仁已是聲嘶力竭地連下了兩道將令。

“嘭!”

薊縣乃是軍事重鎮,城防設施極其完備,不單有著護城河、吊橋等常規防禦工事,更在城門洞中裝有萬斤鐵閘,隨著十數名華軍士兵齊齊用力之下,厚實無比的鐵閘轟然從城門洞中央砸落了下來,當即便將洶湧而來的高家軍徹底分成了前後兩截,不僅如此,還有著數百華軍將士抬著檑木滾石從城頭砸下,登時便令群龍無首的高家軍徹底陷入了崩潰狀態之中。

“跟我來,出擊!”

高家軍縱橫河北多年,本來也堪稱是一支勁旅,只是這數月來,屢屢被華軍挫敗,精氣神早已不復往昔,在謝稜這個主將死活不明的情況下,其手下殘部根本沒絲毫的鬥志可言,一遭城頭守軍之重擊,立馬呼啦啦地便往來路潰逃了去,可就在此時,又一重打擊降臨了——幾乎就在高家軍掉頭潰逃的同時,只聽蘇定方一聲大吼之下,已率部從城西與城南的拐角處衝了出來,有若奔雷般向潰逃中的高家軍殘部衝殺了過去。

面對著近三千華軍騎兵的狂野衝鋒,謝稜殘部根本無力抵擋,四千不到的殘軍丟盔卸甲地只顧著埋頭狂奔,而華軍明顯有意放縱,並未全力追殺,只有在亂軍試圖逃散之際,方才分兵將試圖逃向別處的亂兵趕回向南逃竄的大隊之中,這明顯就是打算驅亂兵前去衝擊尾隨而至的高家軍主力。

“不要亂,衝起來,給本王向前衝,無論敵我,擋道者皆殺無赦!”

高開道率部一直追在謝稜所部的後頭,距離前軍其實也就只有兩裡多而已,待得發現不對之際,已然來不及列陣迎敵了,無奈之下,高開道也只能下達了道強行衝鋒之令。

“轟……”高開道的命令在這等大亂時刻,無疑很是正確,只可惜下頭的將士在執行之際,卻並不是那麼果決,此無他,大敗一場的高家軍戰鬥意志本來就不是很強,加之迎面而來的可都是自家袍澤,下手時,難免會有所猶豫,如此一來麼,自然是無法阻止住自家潰兵的回竄之勢,很快,相對奔跑的兩支高家軍就這麼轟然撞在了一起,本來就無甚陣型可言的高家軍主力當即便陷入了徹底的混亂之中。

“突擊,突擊!”

見得敵軍已然大亂,蘇定方又豈會錯過這等痛打落水狗之良機,高呼著率部便開始了加速,有若奔雷般地衝進了亂作一團的高家軍中,手中一柄長馬槊大開大闔間,擋者無不披靡,瞬息間便已連殺十數人。

薊縣城外還是平原之地,在這等地理條件下,沒有準備的步軍遇到了騎軍,根本不堪一擊,蘇定方所部雖僅僅只有三千騎不到,可衝擊力卻是無以倫比,所過處,當真有若刀切牛油一般,很快便在亂作一團的高家軍中殺出了一道血路。

“調頭,再衝!”

打鐵自是須得趁熱,這麼個道理,蘇定方自不會不清楚,這一殺穿了敵群之後,根本不曾稍有遷延,率部在戰場外側一個兜轉,緊著又衝進了亂兵之中,直殺得高家軍將士死傷狼藉不已。

“跟我來,向西面撤!”

高開道原本還想組織起人馬抵抗的,可被蘇定方這麼率部連衝了兩回,便已知事不可為了,儘管不甘得很,卻也不敢再在混亂一片的戰場上多逗留,一擰馬首,率手下三百親衛便強行衝出了戰場,急速向西北方向狂逃了去,他這麼一逃不打緊,本來就沒甚鬥志可言的高家軍將士徹底陷入了崩潰狀態之中,近兩萬將士呼啦啦地全都向四面八方潰逃了開去。

“跪地者免死,頑抗者殺無赦!”

儘管瞧見了高開道的亡命逃竄,然則蘇定方卻並未急著率部去追,而是領著一眾手下以營為單位,分成數個小隊,一邊剿殺著潰逃的高家軍將士,一邊齊聲大吼著。

高開道這個主將都已逃得沒了蹤影,高家軍眾潰兵們又哪肯再為其賣命,隨著華軍騎兵的拉網式橫掃,殘餘的高家軍將士們很快便紛紛跪倒在了地上,一戰下來,除了追隨高開道逃走的三百餘騎之外,餘者不是死便是降,真能逃出生天者怕是不足三千之數。

“甲營跟本將追殲殘部,其餘各部配合梁將軍打掃戰場!”

儘管已是大勝了一場,然則蘇定方卻並不打算就此收兵,匆匆交待了一番之後,率八百騎兵便往西北方向狂衝了去……懷戎縣(古縣名,位於今之北京延慶區與昌平區之間,如今已不存。

)東南六里處的一座矮山腳下,瘋狂奔逃了一個多時辰的高開道殘部正自散亂地在一條小溪邊修整著,三百餘驚魂未定的將士們全都無心交談,不是癱坐在地上大喘著粗氣,便是在小溪旁默默地飲馬用水,唯有高開道一人滿面陰霾之色地坐在一塊道旁的大石頭上,不言不動地發著呆。

“大王,勝敗乃兵家常事,您且莫急,先用點乾糧罷.”

望著高開道那張陰沉的臉龐,碩果僅存的高家軍大將何必信心中也自滿是晦暗,可也不忍心見高開道就此沉淪了下去,這便取來了乾糧水囊,緩步行上了前去,聲線暗啞地勸慰了一句道。

“嗯……”雖說成敗乃是兵家常事,可敗到了這等程度,高開道自己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起之可能,這當口上,他正自心亂如麻,又哪有心情用膳的,甚至連話都懶得說,僅僅只是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搖頭拒絕了何必信的好意。

“大王……”自打高開道起兵時起,何必信便是其心腹愛將之一,跟隨高開道多年,忠心自是不消說之事,這會兒見得高開道沮喪若此,心自不免便是一疼,張嘴便要在寬慰高開道一番。

“不好了,賊軍追上來了!”

這都還沒等何必信將話說完呢,就聽屹立在小山頂上的瞭望哨已是惶急不已地高呼了一嗓子,頓時便令正在修整中的高家軍將士們全都亂作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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