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勇將來著,可如今倒好,居然遲遲不能拿下區區一羅藝,還被同僚如此放肆地嘲笑著,這叫素來心高氣傲的羅士信又如何能忍,大怒之下,原本就猛的攻勢陡然便更犀利了幾分,直殺得羅藝只有招架之功而無反手之力,可縱使如此,已然殺紅了眼的羅藝也自不肯束手就擒,依舊拼死與羅士信纏鬥著。

“哎呀!”

羅藝的武藝以及力量本就比羅士信稍差了一線,苦苦支撐了近百回合下來,早已到了力竭的邊緣,再被羅士信這麼纏著一通子猛攻,更是有些吃不住勁了,強行招架了數槍之後,慌亂間腳下重重一踢馬腹,便往斜刺裡飛躥了出去。

“休走,留下頭來!”

這一見羅藝要逃,羅士信又豈肯善罷甘休,大吼了一聲,策馬便狂追了上去,仗著座下戰馬之神駿,很快便追了個首尾相接。

“殺!”

羅藝之所以敗逃,固然有著難以抵擋羅士信的猛攻之因素在內,可更多的則是打算陰羅士信一把,依仗的便是“回馬槍”——尋常武將所使的“回馬槍”都是將槍拖在地上,以求出其不意,可羅藝所練的“回馬槍”卻是不同,他根本無須拖槍於地,無論哪個角度都能出槍攻擊,而這,正是羅藝縱橫沙場之際,屢殺強敵的最後底牌——就在羅士信方才剛追到身後之際,只聽羅藝一聲大吼間,腰腹猛然一扭,順勢振臂一送,手中的長馬槊已暴刺而出,快逾閃電地直取羅士信之胸膛。

“鐺!”

羅藝這一槍可謂是突然至極,事先根本沒絲毫的徵兆,槍一出手,便已猛然攻到了離羅士信的胸膛不足兩尺之距上,饒是羅士信武藝絕倫,也自被這一槍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身手足夠高絕,於寒毛炸起之際,總算是及時醒過了神來,慌亂間身子猛地一側,與此同時,雙臂一橫,拼盡全力地將槍柄格擋了出去,險而又險地架在了槊尖上。

“好賊子,給我死!”

即將得勝之際,居然險些被羅藝給陰了去,這叫羅士信如何能忍,驚怒之餘,手中的招式陡然便更狠戾了幾分,招招強攻,記記搏命,接連攻出了十數招,壓迫得羅藝不得不咬牙拼命招架著。

“噗嗤!”

久守難免一失,饒是羅藝也算是一代勇將,可惜遇到了暴怒的羅士信,再也無翻盤之力,翻滾滾地又戰了二十餘回合之後,羅藝已然力竭,再也跟不上羅士信的出槍速度了,但聽一聲悶悶的著肉聲響起中,鋒利的槊尖已然捅穿了羅藝的胸膛。

“撲通!”

沒等羅藝慘嚎聲消停下來,就見羅士信已猛然一擺臂,生生將羅藝挑離了馬背,在空中翻滾了幾下之後,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可憐羅藝的身子猛然一挺間,一股口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旋即身子重重地向後一倒,手足胡亂搐動了幾下,便已就此沒了聲息……“登高,去,將薛萬均給朕請將進來.”

隨著羅藝父子的陣亡,清池一戰也就算是告了個終了,然則後續善後事宜卻依舊不少,不止是華軍中的有功將士要接見嘉許,城中飽受幽州軍劫掠的百姓也須得安撫,而近十萬降軍也須得妥善安置,諸般事務纏身之下,張君武從巳時一直忙到了天將午,方才算是將大部分善後事宜佈置停當,可依舊難得休息,還有著大批降將在等候覲見,對此,張君武雖已是頗見疲乏了,卻還是不得不強撐將下去。

“諾!”

這一見張君武滿臉皆是掩飾不住的倦意,趙登高雖是有心進諫一番,可張了張嘴之後,到底是沒敢多言,也就只是恭謹地應了一聲,疾步便行出了中軍大帳,不多會便見薛萬均面帶忐忑之色地從帳外行了進來。

“罪臣叩見陛下!”

一見到端坐在文案後頭的張君武,薛萬均緊著便搶上了前去,規規矩矩地便行了個大禮,只是言語間明顯帶著絲顫音,沒旁的,他雖有起義之功,可也有著附逆之大罪,在不清楚張君武的秉性之情形下,他自是不得不擔心薛家滿門之命運。

“嗯,有人跟朕說,今日一早,卿明知羅藝已逃,卻不肯發兵追擊,可有此事麼?”

面對著薛萬均的大禮參拜,張君武並未叫起,而是任由其就這麼跪在帳中,好一陣沉默之後,這才不徐不速地發問了一句道。

“確有此事,罪臣該死,罪臣該死.”

這一聽張君武一開口便問出瞭如此誅心的問題,薛萬均的後背當即便被冷汗浸潤得透心發亮,但卻不敢虛言狡辯,而是連磕了幾個頭,誠惶誠恐地告罪不已。

“為何?”

饒是薛萬均已是冷汗狂淌不已了,可張君武卻依舊不曾有絲毫的動容,就連問話的語調也自不曾有絲毫的波瀾起伏。

“回陛下的話,是罪臣糊塗,罪臣罪該萬死.”

為何?自然是想著報羅藝的賞識之恩了的,只是這話,薛萬徹根本不敢明說,所能做的也就只是磕頭如搗蒜般地接著告饒罷了。

“卿不是糊塗,心裡怕是明白得很,羅藝於卿有提攜之恩,卿雖背其,卻又不忍親手擒其,朕沒說錯罷,嗯?”

任由薛萬徹磕了好一陣的頭之後,張君武這才不緊不慢地道破了薛萬徹的私心之所在。

“確是如此,罪臣不敢虛言哄騙陛下.”

這都已被張君武說穿了心思,薛萬均自是不敢狡辯,直承其事之餘,臉色已然是煞白一片。

“卿能執於忠義,乃是好事,然,義有大小之分,私人義氣是小,社稷大義方是君子所應持之道也,卿乃文武雙全之人,此間道理應是無須朕來多說,望卿能牢記此點,朕就不罪爾了,且自平身好了.”

張君武本來就沒打算降罪薛萬均,之所以給其下馬威,那不過是御下之手段罷了,嚇一嚇薛家滿門悍將也就夠了,卻斷然不致於真跟薛萬均計較那麼許多的。

“謝陛下隆恩!”

這一聽張君武叫了起,薛萬均緊繃著的心絃方才稍鬆了些,又哪敢有絲毫的遷延,緊著謝恩之餘,忙不迭地便站了起來,卻並不敢站直了,而是微微地躬著身子,擺出了一副恭聽訓示之模樣。

“卿不必緊張,爾雖有小過,然瑕不掩瑜,朕相信卿之才幹定可為朝廷之棟樑,且就先以左威衛將軍之銜,整頓願幽州之降卒,另,朕說過,卿若肯反正,必封以國公之爵,此議依舊有效,朕便封爾為幽國公好了,卿可願為朝廷分憂否?”

殺威棒打過之後,自然須得塞上幾枚甜棗,這等手腕乃是帝王御下的根本之道,對此,張君武自是熟稔得很。

“臣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雖萬死亦自不敢辭!”

薛萬均本以為自己雖是逃過了一劫,可能以身免便算不錯了的,卻不曾想張君武竟如此恩賞,登時便被感動得無以復加,一頭便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地謝恩不迭。

“啟奏陛下,關中、幽州皆有急報在此,請陛下過目.”

薛萬均謝恩方畢,都還沒等張君武再度出言安撫於其,就見房玄齡已是匆匆從帳外行了進來,朝著張君武便是一躬身,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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